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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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遖宿通往天权的密道,终于修通了。
监工回来的毓骁大大咧咧地躺在他王兄的床榻上,捻着橘瓣儿往自己嘴里送。
“你躺够了没有?回来就这副模样,能不能有个正型。”毓埥撩开帘子,皱着眉斥责道。
“我说王兄,我去那鸟都不拉屎的地方给你监工,回来休息一下都不行?我还是不是你弟弟?”毓骁摆明了没把毓埥的话当回事,还随手扔了个橘子到毓埥头上。
毓埥伸手接过那橘子,语气稍稍放软了些:“这些日子确实是辛苦你了。”
毓骁把自己从床上撑起来,看着毓埥嘲道:“你瞧瞧你,密道没修好之前是张苦瓜脸,修好以后还是张苦瓜脸,真难伺候。”
“你懂什么。”毓埥坐到榻边,“原是一步好棋,只是而今这战况,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走了。”
毓骁嗤笑:“我好歹是你亲弟弟,难不成还和那天权王一样真是个混吃等死的?你当初听了慕容离那小子的话,打的是灭了天璇夹击天权的一手好算盘,只可惜天权出兵,天璇未灭,这道一修好,反而有可能变成天权和天璇夹击我们遖宿的通道,对不对?”
毓埥叹了口气道:“你说的没错,虽然天权暂时不知道这事,但能瞒多久我是一点把握也没有,当初真是小看他了。”
毓骁拍了拍他王兄肩头:“事已至此,走一步看一步吧,只是那密道还需要派重兵把守,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若真的走漏了消息,王兄,你可有把握?”
“若当真走漏了消息。”毓埥转头看着毓骁,眼神中藏了点不怀好意:“只怕本王要派你去征粮了。”
毓骁倒吸一口冷气,脚一蹬爬起来就要溜,被毓埥一巴掌拍回榻上。
毓埥看着他冷笑:“让你做事就要跑,也不知道从哪儿学来的性子,依本王看,你与那天权王才是天生一对的亲兄弟。”
毓骁顿觉心虚,嘴巴上面却不肯认输,嘟哝道:“天权王若是我兄长,才不会像你一样天天只知道使唤我。你再这样,我就真到天权去了。”
毓埥看着毓骁,沉声道:“你再说一遍。”
毓骁缩缩脖子,不说话了,那副样子,摆明了还是不服气。
毓埥恨铁不成钢地瞪他一眼:“遖宿前线在与天璇交战,天枢天玑那些地方也要兵力镇守,现在又多出来条密道,纵然遖宿兵力充足,粮草却是个大难题,若非如此,我也不会派你出去。”
毓骁还想最后挣扎一下:“那个什么……慕容离,对,慕容离。他把天权的王上和天璇的副相耍的团团转,本事不比我厉害?他人又在遖宿,要征粮,你找他去。”
毓埥沉默一会儿,才道:“本王不放心交给他。”
“你不放心?”毓骁口气疑惑,似乎又带着点好笑:“你不放心他,那怎么他说什么你做什么?当初国师要你与天权结盟,你听他的没有去。现在他出了个增收赋税的主意,你也照做了,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增收赋税是无奈之举,便是饿殍遍野,也要先填饱我遖宿军队的肚子。”毓埥口气冷淡:“至于他,我们毕竟同出一源,若他真心相助,那是最好,若他敢对遖宿不利,本王一定会杀了他。
慕容离待在遖宿的时候,除了进宫,很少会离开自己的小院,每日里伺弄花草,喂食游鱼,仿佛真的是大隐隐于世的谪仙。
也许自家主人打心底里愿意把自己活成天权王心中的样子,不过看起来再像,庚辰也知道慕容离手上握着多少人的命,念起意灭间,就能血流三万里。
他通过寥寥几人的生死,拨动天下杀局。
倘若真是仙人,怎么会沾染这满手的血腥。
庚辰去见慕容离的时候,慕容离正站在桌前作画。宣纸平铺,悬腕凝笔,显然是用尽了心思。
庚辰行礼后尚未抬头,就听到慕容离淡淡吩咐道:“出去说。”
庚辰眼皮子一耷,转身离开书房,心想不就是在画王上嘛,我还没兴趣看了。
这话当然不能说出来,他还是颇为惜命的。
“何事。”慕容离一撩衣摆在亭间坐下,这亭子修在池子正中间,四方通透,无物遮蔽,在这里说话,才不用担心隔墙有耳。
庚辰规规矩矩地跪坐在一旁,开口道:“庚戌那边传来消息,仲堃仪或许已经发现孟章还活着的事情了。”
“竟然过了这么久才发现……看来庚午功不可没啊。”慕容离用箫轻轻击打自己的手掌,想了想说:“只有这件事?天枢那边的世家,准备地怎么样了?”
“万事具备,只要时机一到,便会下手。”
“仲堃仪参合进去了吗?”
“庚戌说,仲堃仪曾经见过张将军,张将军因着孟章的命令拒绝了仲堃仪,但仲堃仪还是自己动了手脚。”
庚辰抬眼看向慕容离,只见他闭着眼像在思索什么,也不知道刚才那番话有没有听进去。
“对了。”慕容离突然睁开眼,把偷瞄他的庚辰逮了个正着,微微皱着眉说:“执明有让仲堃仪去天权吗?”
“没有。”庚辰低了头:“后来王上踢了门就出来了,看上去很有几分生气,顾大人跟在后面倒是很惋惜的样子,他们戒备颇严,属下没能听到究竟谈了些什么。”
“生气?”慕容离看了庚辰一眼道:“那就算了,本来想着以仲堃仪的本事去天权倒还有几分用处,既然他不愿意,也不是什么大事。”
你和王上开心就好。庚辰面无表情地想。
“仲堃仪是不是一直在探查我的消息?”
“是,自从他知道主人毒杀了公孙钤后,就一直在找机会向主人下手。”
慕容离道:“既然他在找,那我总要给他这个机会。我过几日就会离开遖宿前往交战前线,你想个办法,让仲堃仪有机会下手。”
“是。”
“对了。”慕容离起身,衣摆从庚辰面前晃过:“你去把孟章也找来,就说我请他一叙。”
慕容离这边算计着仲堃仪,仲堃仪那边也没闲着。
那件事就像块石头一样压得任远合喘不过气来,听到仲堃仪的吩咐,任远合哪里敢怠慢,恨不得自己亲身上阵查个清楚才好。
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张将军虽然小心,还是露出了一点马脚。
任远合派人盯着张将军的一举一动,发现他每隔段时间就会去见一个人,综合其他种种迹象来看,任远合几乎可以肯定那人就是天枢先王孟章。
可是到这一步,就再也查不下去了,像是有一堵墙将那个人严严实实地包裹起来,透不出来半点消息。
这比直接看到结果更让人难以忍受。
冷汗从任远合头上一滴滴落下来,他抬手想要去擦,才发现自己掌心也全是冷汗。
任远合不由地苦笑。
仲堃仪当初做的事情,他并非完全知晓,只是无论如何,想来孟章都不会放过仲堃仪。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他甚至不知道该怎样将这个消息告诉仲堃仪,孟章可能活着的消息,就像是判了他们的死刑。
那刀悬在脖子上,不知是真是假,何时落下。
然而终归是要去面对的。
任远合深吸一口气,起身离开书房,管家默默跟在他身后。
“备马。”
仲堃仪坐在亭中抚琴,自从见了天权王以后,他似乎对琴起了极大的兴趣。
明明已经不抚琴许久了。
“你查清楚了?”
“属下无能。”任远合斟酌着字句:“属下没能查清那人究竟是谁,不过……”
“不过能猜出来,是吗?”仲堃仪终于抬头看向任远合,神情淡漠道:“不妨说说你猜的是谁。”
“是……王上。”
“你都猜出来了,还不能证明就是他吗?”
“属下无能。”任远合声音带上点惶恐:“王上身边似乎有能人相助,属下几次派人前去,都是了无音讯,没有……没有一个人能回来。属下这边的消息,都是从张将军那儿探到的。”
“不必再查了,就是王上。”仲堃仪闭了闭眼,对任远合道。
“大人,那我们该怎么办?我们可要……面见王上?”
仲堃仪沉默良久,没有说话,任远合屏住呼吸,一时间亭中似能听到风吹池面的声音。
让人难堪的安静。
“我们什么也别做。”仲堃仪开口:“不说,不做,不闻,不问。就像我们什么都不知道一样,继续做我们该做的事。”
“事。”
“我会去见孟章,但要在所有事情了结以后,到时候,你提我项上人头去见他。”
任远合浑身一颤,没有回答。
眼见仲堃仪准备离开了,任远合才想起来还有一件事也要由仲堃仪定夺。
“大人,在遖宿的探子回报,慕容离即将离开遖宿,去往前线监军。”
仲堃仪停下脚步,回头看向任远合道:“可否属实?”
“千真万确,乃是遖宿重臣议事时透出的消息。”
“去把他所经路线打听明白。”仲堃仪负手道:“我要去亲自结果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