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忘》月落铃

1、一

　　我第一次看见她，是在很久之前。
　　那时候我十岁，她七岁。我姓江，我是4岁才被送来当杀手的，是被父母亲手送来，所以我还保留着父母的姓氏，我的名字是玉扬。她姓孟，她从一出生便被父母遗弃，后来被主人收养，于是跟主人姓，我一生也不会忘记那个叫秋暝的女孩。
　　她躲在主人的身后，还时不时露出小小的脑袋偷偷看我，但目光一有接触还是会立刻把头缩回主人身后。
　　这样的小动作怎么瞒得过主人的眼睛？主人把身后的她拉出来，尽管脸上全是笑意，但严重的那一闪而过的厌恶是我无法忽略的。
　　“从今天开始，她就是你的同伴。她还不算是杀手，你便好好协助她的第一次任务，让她成为一个合格的杀手吧。这次的任务……唉，你便随便找这里面的一个杀掉吧。”主人扔给我一本江湖前百强的名册，眼睛里依旧闪着精光，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浅笑。我明白，他要的只是有能力的傀儡，所以我们不管用什么手段也要杀死那个人，只要成功就依旧是他最完美听话的傀儡。否则，等待着我们的就是死亡。
　　看着他逐渐离去的背影，我的眼中终于露出掩不住的杀意。总有一天，我不会再变成任何人的傀儡！总有一天，他的鲜血会让我沐浴重生！不知是谁把我紧握着的手指一根一根扳开，看过去时，竟然发现那小小的女孩子正在用明亮的大眼睛打量着自己。当看见我转过头来的时候，她咧开嘴微笑起来，唇红齿白，像刚刚从树上摘下来的果子，让人有咬一口下去的冲动。
　　那样干净的人啊，日后竟然是要成为意个杀手！奇异的感情在我心中荡漾开来，我竟然想要保住那样的干净，不想让鲜血污染了她。如果有一天，她真的是被彻底污染了，我宁愿……
　　“哥哥，你以后要常笑哦！你笑起来真好看……”听见她的话微微一惊，原来我已经笑了起来。不知道为什么那丫头的脸红了一下，接着的话却让我想把这丫头立刻丢出去，但是还是忍住了。“哥哥笑起来……比女孩子还好看啊，哥哥你以后一定要常笑哦！”
　　她的第一次任务，选择的是江湖上以正义而名的罗敏罗大侠，这类人通常最容易下手，尽管这类人的武功的确非常高。这类人对一些自己认为是好的事或人不存戒心，不能匹敌便用智取。
　　“求您行行吧！我和我妹妹已经两天没吃饭了……”一间客栈内，小乞丐用自己满是泥巴的小手拉住以中年男子的衣袖，连声音都带上了几点哭腔，看见了就觉得可怜。然而衣着光鲜的中年男子还是厌恶地把小乞丐甩开，使小乞丐重重跌倒在冰冷的地面上。
　　一旁的另一个小乞丐见状立刻上前去扶起那被推倒的小乞丐，其实两个小乞丐都脏的不成样，他们身上唯一看得清楚的只有他们的眼睛，哪还分得清是男是女。
　　“呵呵……”中年男子才转过头，就听见了那诡异的笑声，竟然听得他心里一阵阵寒意……“我说，你怕不怕死呢？我保证我有一千种方法让你痛不欲生……”那人说完竟然又笑了起来，那分明就时地狱修罗一般得“人”啊…… 缓缓转过头去，只看见方才被自己推倒的小乞丐正冷冷盯着自己，寒意大盛……
　　中年男子顶着已经汗湿的脸，口吃着说“你……你……你这小妖怪！看我不打死你！”还没有说完便已经把肥胖的手掌高举……正要落下时分明被另一只更有力的大手捉住。
　　这时大家只是抱着凑热闹看八卦的心情默默注意那两个中年人，根本没有发现那个被推倒的小乞丐嘴边正含着一丝嗜血的笑意。目的终于还是达到了！
　　“在下罗敏，敢问兄台为何无故打这个小孩？”出于礼貌，尽管罗敏看不惯这人的行为，但还是抱拳问道。
　　中年人掏出一条小手绢擦去自己脸上的冷汗，又顾及到自己的面子，只说了一句：“谁叫这小兔崽子弄脏了本大爷的衣服！”听到这答复，小乞丐又是满意一笑，所有人只顾怒瞪那中年人，那还顾得这小乞丐？
　　没错，那个小乞丐就是我。而事后罗敏大侠还是带着怜悯的目光问我和秋暝愿不愿意跟他走，我们的答案当然是愿意。于是，秋暝就这样踏出了成为杀手的第一步。
　　我想我永远也不会忘记她那时候满脸都是泪的样子以及她空洞的眼神。杀死罗敏的毒是我下的，他至死都不相信他救的两个小乞丐会下此毒手。但是，我们不是两个被他救来的小乞丐，而是两个来杀他的杀手。
　　那时候自己用手轻轻遮住她的眼睛，不让她看见那血腥的场面，但是依然能感觉她不停的泪。
　　我心中竟然有浅浅的痛，也许是因为她的眼泪，也许是因为我终于亲手把她彻底的毁灭。
　　“为什么？”她用颤抖的问，大大的眼睛依旧闪着泪光。
　　“因为如果他不死，那么死的就是我们。”我平静的回答，眉头也不皱一下，因为我是一个杀手。
　　从那之后，她变成了一个出色的杀手，什么事情都不会让她有任何一丝表情。主人说，她是最好的傀儡。傀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