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惊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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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宏毅本是想蹭慧珍的本宅住段日子，她在，自不会让府中下人少了他的用度。况且离家家主还要过些时日才归来，府中识得他的人不多，自然无人叨扰。但是一贯随意自由的他全然忘了，若是家中无主，慧珍是不会独自一人和他一个外男宿在本宅的，少不得要回那边去。这样一来，他必须得去拜见他那位皇姑祖母。
要说宏毅自出生，因是男孩里的老幺，备受长辈宠爱，又长了副不错的相貌，浓眉大眼，两三岁时就嘴甜讨喜，尤擅讨长辈欢心。太后更是看见他，总是不顾自己的年岁，忍不住将他抱在腿上逗弄一番。每回犯错皇上皇后想要狠狠处罚他让他长个教训，偏偏有太后死死护着，“太子已是出色，何必再这般对小五。生于皇家本就多不易，且让他快乐顺遂便好”，只能雷声大雨点小。
可他的机灵滑头却在庆和大长公主那里碰了钉子。
论资排辈，连当今太后都得尊慧珍祖母一句“长公主”。只因大长公主是高祖皇帝和孝贤皇后的独女，先帝却是圣安皇后所出。孝贤皇后是高祖的元后，圣安皇后生前却仅是高祖皇帝的妃嫔，先帝刚能识字时便病逝，地位不高，先帝继位后才被追封的。先帝少时没少受宫中暗算排挤，后托长公主福，寄养在孝贤皇后宫中方有好转，故先帝一直很敬重自己的嫡姐，大长公主在宫中地位超绝。而大长公主一直受宫中最高标准教养，可谓是礼仪标准的典范。她素来尊崇，儿孙需要严加管教，方能兴家族大业。因此宏毅若是淘气到皇后手里，许是一顿罚，若是到了大长公主手里却是要再罚的。这也是为什么之前去公主府寻慧珍时总是让自己的妹妹打头阵，自己则选择迂回路线的原因之一。
慧珍与祖母住在宫里的那几年，宏毅正是最淘气的时候，可是吃了几回苦头。如今听闻要同她一起回公主府，宏毅苦恼，虽他日渐长大懂事皇姑祖母亦不再罚他，可老人余威仍在，若是被她看到自己这身行头，少不得……想想就觉得身上汗毛抖一抖。
慧珍因是知他心事而犹豫过，但她转念一想，若是放任他独自一人在外，怕不多时又有清风楼那般的事情发生，倒不如回公主府，有祖母拘他一下也好。
二人边聊边逛着，府中了解个大致。天色渐暗，便决意回公主府去。期间李福过来问过是否在府中用饭，被慧珍回绝了。之后还有个小插曲，在李福转身后没多久，思及一事，复转身回来，“还有一事奴才忘了回禀，下午有人来府中打听可有入府十多二年的丫头，道是来寻亲的，家中妹妹被人发卖去大户人家了，遂来打听。”
慧珍奇怪，想着怕是那人家走失了孩子，如今寻亲来了，“咱们家的丫头都是规规矩矩从人牙子那买来的小丫头，你让他去人牙子那里问问。”
李福欠身回话，“小人也是这样打发的。”
慧珍摆摆手，便没有在意了。
待她坐上回公主府的车驾时，想起让宏毅堂堂一国皇子在她旁边给她跟车，也是要惹非议的，就寻了个由头把他同蕊心一起叫上车来。所幸车驾宽敞，这也不算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蕊心上车后，就看到那盒瑞福轩的点心还被宏毅一直提在手里，顿觉好笑，这五皇子的借口找的可真好。
明显觉察出她的笑意，宏毅顺着她的目光低头看了眼点心盒子，一下了然 ，“你这丫头，还不是你说去煮茶，半天不见踪影，也害得你家主子只能干看着点心、闻着味道却吃不着。”
“殿下，我家主子可是从不吃外头做的吃食。”吃食二字刻意拖长，言下之意格外明显。
听者全然不恼，一脸我知道你却不知道的自信模样让蕊心差点要怀疑自己。刚想和他一辩高下却突然悟到这个秘密或许面前这个身份尊贵的人并不知晓，忙紧闭了嘴，像个河蚌一般，不再与之对视，对话，将目光转了开。
而二人对话所指的正主自上车后一直正襟危坐，闭目养神，仿佛二人所说都与她无关一般。
突然一阵颠簸，马车一个晃动，只听到外头马嘶吼的声音，车内人一时东倒西歪。前头驾车的小厮好一会儿才把马车稳住。
蕊心气极了，推开马车门训斥道，“怎么回事！？”
结果突然又是一阵颠簸，车内只听得车外一阵人仰马翻的喧闹声，马似被惊到一般，极速向前驶去，蕊心的声音却恍若从马车身后传来。
慧珍和宏毅一对视——是马受惊了！
他二人一齐扶着马车门往外探去，连驾车的小厮亦不见了。目及之处，原是三驾马车的其中一匹马已不知所踪，马车前头仍有疯跑的两匹马，和街上慌忙避让尖叫的人群。
这条路再往西去一里，就是与城中的主干街道长安街相汇。长安街可是自皇城直通正阳门到城外的主街，每有朝臣或是皇亲国戚要出入宫廷必走此道。若是就此放任马车驶去撞上了某个权贵或是贵女命妇，少不了一番口舌和麻烦。二人虽未做过多交流，却是知晓后果的严重。一前一后，扶着车前板，纵身一跃。慧珍的行动不如宏毅灵巧，所幸稳当地与他先后坐在了仅剩的那两匹马背上。
二人苦于手边无刀具，不能斩断马身上的牵绳与马车间的联系，只能不断拉扯缰绳，且高喊让行人避让。
在离长安街仅约莫两丈地的地方，慧珍感觉到来自身后马车一阵强有力的拉扯，再配合她的动作，狂奔的马终是不再往前迈去。
——相反的却是硬生生地往后坠！
她偏头，看身边的宏毅与她同时反应过来，却动作更快地接往后的坠力一蹬马背，一个腾空翻身，稳稳地落下在街边的空地上。
待宏毅刚及落地，一个踉跄想要反身去拉慧珍一把，却是不能够。
“阿珍！”
在慧珍周身，时间好似凝固了一般，身旁的喧闹，宏毅的喊叫都在那一刻被隔绝在外。虽然此刻她的意识是十分的清楚，亦明白若是能趁这个间隙躲开便好，但她即便明了现状，身体却无法作出反应，只能看着自己的视野慢慢偏转，跟着顺势往后摔去。
就在她心悬这一刻，有个冲过来的身影接住了她，然后极其迅速地借翻倒过程中的马车车辕一踩亦稳当地落在街的另一边。随后便听一阵轰响，两匹马摔翻在地上，那辆马车也摔得破烂。
在往后的好多年里，她都会想，若是当初宏毅没有去李府找她，若是她没有止住马，若是她没有被人救下，后面的一切是否都会如那人所计划的那样。
世事难料，在这世上就算再周全的计划，仍有存在变数的那一刻，就连老天爷也不法预料未来，所以他也只是在一旁看着。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惊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