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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别后珍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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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总是这么不听话,这个时候还总是独自出门。你不知道外面局势紧张吗?军阀压榨商人,富商又刁难乡绅,为了筹军饷的事弄得人心惶惶,流民四处流窜,已经发生了好几起火拼了,现在连□□都参合了进来。”许子安抓着正要出门的苏棋,压抑着怒气。
苏棋想挣脱无奈他抓得太紧,只得道:“这些我都知道,我都有准备,你也知道我的枪法很准,身手也敏捷。”说着掏出枪给他看,“你看,我都随身带着呢,绝不会有事的。”
许子安仍旧不放手,一边拖着她往屋内走,“你好生在这里呆着,司令这份军需也快要妥当了,我们明后天就要启程回靖平了。”
苏棋被他按坐在沙发上,许子安手劲儿极大,苏棋挣了挣只得拿眼瞪他。两人僵持一会儿,苏棋软声道:“如果我没看见便罢了,如今我看到了,你怎能让我视若无睹?有一丝希望我都不会放弃,如果你再这样阻拦我,就别怪我——”
许子安直视苏棋,从她眼中看到的只有坚决和笃定,脸色更加难看,哑声问:“那么我呢,你就从没有在意我的感受吗?”
苏棋神色一暗,掉转了目光,“不要逼我选择行吗?”许子安掉过头,手上也慢慢松开了,哑声道:“我就是纵容你太多了。”顿了顿道,“那么,今天你便做个选择吧,我尊重你的意思。”
苏棋沉默下来,这时传来下楼的脚步声,紧接着便响起莫乔予的声音:“苏棋,你再身手不凡,也不过是一个弱女子。还是听许子安的话,尽量少出门为好。”
苏棋听了,怒火腾地窜起来,冷道:“我的事还轮不到你来过问,我今日就是要出去。”说罢就站了起来,大步朝门口走了过去。许子安眼看她拉开门就要走出去,几步冲过去抢在她前面,按住门把手,“听话,昨日我和司令出去,还是在人来人往的丽都门口,都有人敢放暗枪,幸好司令反应快。这几天绥北乱的很,我真的不是在跟你夸大其词。”
苏棋正要说话,就听莫乔予在一旁煽风点火:“为了一点捕风捉影的事大动干戈,苏棋你何必呢。”
苏棋终于闭口不言,拂开许子安的手,拉开门冲了出去。许子安往前跟了一步,却还是停住了,眼睁睁看着苏棋跑出院子,在路口拦了一辆黄包车坐上车就走了。直到车子消失在胡同口,许子安才收回视线,神色肃穆,眼底闪烁着不明的光芒。
莫乔予似乎笑了一下,只是笑容极淡,慢慢又转身上楼去了。
车夫拉着黄包车跑得飞快,走到胡同口转弯处,苏棋才侧头向里望了望,神色悲戚,目光中透着不舍。又穿过了几条胡同,苏棋见一个小门边站着一个黑袍男子,才叫车夫停了下来。
苏棋付了钱,见那车夫转身拉着车子走了,才向那黑袍男子走过去。男子递给她一个小小的包袱,“子安让我交给你的,里面有银票,还有一些贴身衣物,总之你能用得上的,都在里面了。”
苏棋接了过来,打开包袱看,除了银票还有一些零钱,一些简便朴素的衣服,一把小巧的手枪——是她以前一直梦寐以求的型号,可惜一直没有货,也不知子安是从哪弄来的。看完了又一一包好,将抢贴身藏好,道了谢,想了想说,“你们明日就要走了罢?”
男子点头,“许副官让我们留在这里,也好有个照应。”苏棋微微一笑,“不用担心我,只要顺利进了督军府,应该就没有事了。”
男子反而道:“这也未必,李义深并非善类,你小心行事,有事可来这里找我。记住烟花胡同九号,就是这个巷口,很好认,四处通达,万一有情况也好脱身。”
苏棋点点头,拎着包袱道:“我先进去换身衣裳,我们照计划来。”男子点头,在门口等着,苏棋进去换了一身素净的衣裤走出来,头发也编成辫子垂在耳侧。
接连几日天气晴好,苏映雪虽然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但也只是安静地在府里呆着,好在茗悠住了过来日日陪着她,日子也过的并不烦闷。
这天两人正在后院的秋千上晒着太阳,茗悠很健谈,每日总有好多奇闻趣事说给苏映雪听。现在她正讲着总统与已故夫人的传奇故事,苏映雪听得津津有味,不妨后墙处传来很大的争执声,茗悠停了下来,两人静静听着,隐约听见女子的尖叫声,伴随着男子的怒喝。
两人对望一眼,便站了起身朝后门走过去。那声音越来越清晰,就听那男人喝道:“敢偷太太的东西,这东西也是你能用的吗,也不照照自己那副样子。”
女子只是低低啜泣,然后仿佛围上来很多帮手,一阵窸窣声音,一群人七嘴八舌的嚷:“包裹交出来。”“我说你给我放手。”“敬酒不吃吃罚酒,死娘们儿。”
苏映雪和茗悠终于听不下去,苏映雪眼神示意门口的侍从打开门,几人才踏出门槛,一支浅碧色莹润的饰物“刺啦”一声停在苏映雪脚边。那边几人似乎愣住了,人群安静下来。苏映雪仔细看了一眼,目光一怔,愣愣的捡起地上的玉佩。这才向墙角的女子看过去。
那女子正睁着黑白分明的眸子看着她,脸上都是灰,嘴角已经渗出血,但是神色倔强。苏映雪又扫了那几名灰色短打的壮硕男人,眸子一冷,轻喝:“你们好大的胆子,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敢在这儿动用暴力欺辱柔弱女子。”
那几个男人神色慌张朝苏映雪身后拿着枪的侍卫看了一眼,哈着腰堆笑道:“都是小的有眼无珠,惊扰了夫人。”见苏映雪没有再发怒,又接着说:“但是这个女人偷了我家主人的东西,所以才……”
苏映雪握着玉佩的手紧了紧,不看那男人只对墙角边瑟瑟发抖的女子道:“是他说的这样吗,你偷了东西?”女子急忙摇头,一只手比划着指了指自己。茗悠本来还心怀猜测,如今见她竟然是个哑巴,也生出些同情和怜悯。
那男人在一旁喝道:“夫人别相信她,她就会装可怜,她如果没偷东西,怎么会跑出来。”听男人这样说,那女子眼眶一红,紧紧捂着自己的领口。苏映雪眸子一转,笑着瞅着那男人,“要说偷,你倒是拿出证据,如果你身上没有,我们可以等你回去取。这人我们就先带进府里,等督军回来给你断一断这案子。如果她确实偷了你家太太的东西,我相信督军绝不会包庇她,我们会把她押送见官。”苏映雪收紧五指,含笑定定看着那男人,男人闻言犹豫半天才支支吾吾,打着哈哈干笑着说:“那是,那是,我们这就回去取证据。”一边说一边后退几步,带着众人走了。
茗悠在一旁半天没说话,此时愣愣看着苏映雪,喊了声,“映雪姐。”苏映雪露齿一笑,“怎么,被我唬住了?”
茗悠又愣了半天,再回神时,苏映雪已经过去扶起那个女人,替她整理有些凌乱的衣裳,侧面看过去,眉目清淡,嘴角微微翘起。茗悠不禁自言自语:“难怪四少……”还未说完就自觉失言,闭了口,感觉有道目光看着她,茗悠抬眼看过去,那女人已经站了起来垂着眼站着。
苏映雪扶着她走过来,“我们先留下她罢,我瞧她也挺可怜的。”茗悠点点头,三人跨过门槛走进去,穿过后院的鹅卵石小径进了青砖房。
苏映雪吩咐张妈带她下去洗澡更衣,又和茗悠在沙发上坐下来。茗悠喝了口茶才道:“四少回来又要怪我了,要知道府里从来不准来历不明的人进来的。”
苏映雪笑了一下,“她身量瘦小,又不能说话。刚才受欺负那副样子你也是看到了。再说,府里仆佣众多,而且里外都有士兵守着,不会有事的。我晚上跟李义深说说就好了。”嘴上这么说,心里却一直想着那枚玉佩,虽然刚才趁给她整理衣服的间隙又还给了她。但是她并来不及问,为什么,一模一样的玉佩,她也会有一个?
苏棋洗了澡换了张妈给的干净衣裳,却没有被领去见苏映雪,只是被带到后院去见了府里的管事。管事的姓王,是一个面目和善的中年男子,只问了她一些简单的话,例如:会做哪些活儿,是否擅长女红之类的。苏棋只是点头和摇头,当被问到是不是识字的时候,苏棋提笔写了一行字,王管事看了一愣,这才问张妈:“夫人有没有吩咐什么?”
张妈茫然摇头,“夫人只是让我带她去收拾一下。”
王管事蹙眉想了一会儿,“是夫人从哪带来的?”
张妈想了一会儿,“好像是在后院门外胡同里带过来的。”王管事这才道,“你赶紧领着她去见夫人,夫人没发话,你怎么能带她过来呢?”
张妈点了点头立刻招呼苏棋往外走。
苏映雪和茗悠仍旧在前厅坐着,看着张妈领着苏棋进来,在她们面前站定,苏映雪打量了她一会儿,问:“不知你以前是哪家府里的丫头,今日我们虽替你解了围,但是保不准你出了门,他们又找上来。我看你瞧着顺眼,不知道你可想留在督军府?”
苏棋连连点头,定定看着苏映雪。茗悠笑了,“我看着这也是个聪明伶俐知道好歹的。”
苏映雪也笑了笑,“那么你就留下吧。”又对张妈说,“带去见王管事,给她吩咐些事做。”张妈点头应了,心里却犯嘀咕,只觉得王管事是多此一举。
又去见了王管事,苏棋被派到账房负责清点府中采购的库存物品,也负责撰写礼单请柬和一些账簿。都是一些很简单的事,听王管事交代了一遍,苏棋已经明白了。
苏棋被分到后院与一个叫明秀的丫头住在一起,明秀也是才来督军府不久,年龄很小,才十八九岁。她是负责照看花圃的花匠,才从乡下来绥北,叽叽喳喳与苏棋说了许多绥北的繁华,对百乐门与丽都充满了好奇。又说了督军府宴会的场面之大,满眼的惊叹,说着说着也累了,渐渐睡着了。
夜已深,苏棋却毫无睡意,睁着眼看着屋顶。脑中又想起许子安的话,“司令也是这个意思,只是要我问你愿不愿意。其实,我不想问,因为我知道你会愿意。但是,我并不想你只身涉险。”许子安紧紧抱着她,声音低哑,“我好担心。”
她那时只安慰他,“没有夫人,我们也不会在一起,她曾为了我们的事做出的努力,我也不能忘。司令对你我的恩情,我们更加不能忘。所以,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我都非去不可了。只要我们配合的好,相信很快我就能带着夫人回去,到时候,我和夫人安静的在靖平呆着,等你们凯旋。”
许子安叹气,“其实我也很矛盾,不想你留下,也不想你跟着我们回去。穆真一代为司令处理靖平的公务,好像也不是很顺利。早就发来好几封急报,催司令回去。司令一直压着,就为了安排好夫人的事。眼下莫乔予那边也有了动静,我们这次回去,也是凶险难测。”
她急问:“徐定功那边有消息了?”许子安笑,“就知道你一早看她不顺眼,我们的人已经得手,这次回去就要莫乔予为她曾经做的事付出代价。”
苏棋想到这里就有些激动,听许子安当时的意思,恐怕是抓到黑旋风了,弄清楚了苏绣失踪的来龙去脉,那么莫乔予已经没有用了。可是不知道司令要如何处理这个女人?想着自己不能亲眼看到,有些遗憾。又想,或许司令就是知道了什么,认定三夫人就是苏绣才让她混进来罢。又想着今日所见所闻,心中并不能十分确定,她就是苏绣。但至少,那块玉佩她定会来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