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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第 5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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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兰匆忙走上来是想告诉张继尧,她刚接到电话,丹蕾的父亲又不好了,她太匆忙以至于都忘记了敲门,当她看到张继尧温柔地抱着丹蕾,一边安抚她一边低声在她耳边说着话时,她觉得自己的心一下子碎了,那么痛,那么痛。她想着要离开的,或许还要帮他们从新掩上门才对,可是她就是动不了,她看着张继尧脸上的温柔表情,这是她从来没有看到过的表情,她一动也动不了,直到张继尧看到了她,不悦地问道:“什么事?”
水兰呃了一声,她脑子里一片空白,忘记了自己来是要做什么事的。她张口结舌,本来没有一丝血色的脸突然通红,她张惶失措,觉得自己的心里肮脏不堪的想法一下子被看透了,她羞愧难当,低下了头。
“有什么事情吗?”张继尧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她更惊慌失措了,连一句话都没有说,转身就跑。
张继尧看着她的背影,沉思了一下,没有喊她,回过头来看张丹蕾,她神情木然地坐在那里,似乎对水兰的到来和离开一点都没有注意,只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我六岁的时候。”张丹蕾突然开口了,仰着脸看着张继尧,消瘦的脸上写着悲伤。“爸爸突然要跟妈妈离婚了。那时候弟弟才半岁,所以妈妈说要我跟着爸爸生活。”眼泪流了下来,可是丹蕾似乎完全没有觉察,也不去擦,任由那眼泪往下流。
“于南云,就是爸爸新的妻子,她有一个女儿,叫韩君雅,跟我同岁,我们在一个幼儿园,不过不是一个班。从前爸爸到幼儿园接我,会把我背在背上,会让我骑在他脖子上,还会让我站在他自行车后座上,他把车子骑的飞快,一边骑一边叫:我的丹蕾飞起来了,我的丹蕾飞起来了。我的爸爸曾经很爱我,非常爱我。”丹蕾说到这里,突然放声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继续说道:“非常爱我的爸爸,看到韩君雅,便不再爱我了。我……”她再也说不下去了,只是嚎啕大哭。
张继尧被他的哭声搅得心里痛不可抑,却不知说什么来安慰她,只是把她抱在怀里,紧紧地抱着。
仿佛从六岁起这眼泪就一直憋在心里,此时一旦爆发居然这样的不可收拾,张丹蕾一直哭一直哭,到了最后把张继尧都哭得害怕起来,他极力想要安慰她叫她不要哭了,可是此时的言辞却是这么苍白,看着张丹蕾抽噎着,哭得一头汗,脸被憋得通红,他却不知如何劝止,自己也跟着急得出了一头汗,他三十多年的人生里好像还没有像今天这样着急心慌失态过,“别哭了,别哭了。”他在丹蕾的耳边低语,不知怎么就吻上了她。头发、耳朵、嘴唇,他细细地吻着怀中的女子,他想告诉她,这样哭泣,让他的心都碎了,可是他却什么也说不出,他这样吻着她,觉得这才是给她安慰,才是向她表达自己的心,可是心里又忐忑,觉得这样简直是趁人之危,简直是卑鄙。
张丹蕾没有觉察出自己在这个一直让她讨厌的男人的怀抱里哭了很久了,或者是觉察了,可是却贪恋着怀抱,她不想动,她只想哭,把这些年来的眼泪都哭出来,这样自己的心也许不会这么苦了。她哭着,后来觉得这个男人在亲她,可是她只想着自己的伤心,只贪恋着这个怀抱,也没有挣脱,后来,这个男人亲上了她的脸,亲上了她的唇,她的哭泣一下子止住了,她觉得不对,不应该是这样,她想要挣脱,可是却无力,柔软的带着陌生气息的唇贴上了她的,停留了片刻,便又来到了她的耳边,然后她听到有温柔的声音说:“你不要哭了,别哭了,以后我来爱你,我爱你。”
张丹蕾一下子推开了抱着自己的人,脑子里一片空白,只余下那句:“我爱你,我爱你。”爱,这么尊贵这么不该轻易说出口的字,这个人却这样对她说了,她直直瞪着眼前的人,不能思想。
张继尧被丹蕾的眼睛看得发毛了。他原来等着被打耳光被吐口水的,可是却只是被丹蕾这样看着,消瘦苍白的脸上一双眼睛又黑又大,直直地看着他,似乎是吃惊似乎是不解,又似乎是不敢相信。
“以后我来爱你。”张继尧有说。他走上一步,想要拉住丹蕾的手。
张丹蕾躲了一下,她不敢相信张继尧会说出“我爱你”三个字,不过只是一瞬间,她又想:说出来又怎么样呢?很多人对很多话都会想也不想地随时说出,只要这一刻需要,管它以后会怎么样。也许他会对每一个看到的女人都说我爱你,说我爱你又怎么样呢?我可以爱你一天、一个月、一年,也可以爱你一辈子,就算他加了定语说爱你一辈子又怎么样呢?是谁说过,发誓就是为了用来违背的。张丹蕾觉得自己是疯了,居然在这样的一个人面前像个孩子一样的哭,居然在这样的人面前说起从来不说的心事。
“谢了。”她昂然道,“可是我恐怕要不起。”
张继尧苦笑了一下,想要再出言解释,却不知怎么说好,看她的神情,不是要不起而是根本不想要。在她眼中,自己肯定是毫无诚意仗势欺人的浪荡子,也是,自己在很多人的眼中不就是这个形象吗?而且自己确实逼迫过她成为自己的女朋友,并且要跟她交易婚姻的。
水兰就在这个时候再次到来了,仿佛是知道张继尧此时的窘迫,专门来救场的一样。张继尧看着丹蕾嘴角露出的讥讽的笑,知道她肯定就是这样想的,所以张继尧不怎么高兴地问:“什么事?”
水兰保持着她一贯的平静说:“刚才接到医院的电话,说申先生不怎么好。”
张丹蕾一下子跳起来,她惊惶地看着水兰,不怎么好,想到父亲本来的病情,只是这简单的几个字都会让她惊跳,已经顾不得仔细思忖是为什么惊跳了。
“怎么说?”张继尧问道。
“说申先生昏迷。”水兰答得很简单。
“备车。”张继尧对水兰简单说了两个字,回头来看丹蕾,不知她心里在想什么,只是见她嘴角突然露出一个凄凉的笑,让张继尧不由担心起来,走过去挽住她说:“我们现在就去医院,我想……”
张丹蕾退缩了一下,她当然知道昏迷对父亲意味着什么,那么,那个时候就要到了吗?她觉得心里痛不可抑,此时倒感到有点奇怪,自己居然会心痛,为了那个不合格的父亲?为了那个她恨得要死的父亲?心里不但有痛,似乎还有别的,是后悔?是伤心?是绝望?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她脑子里突然一团乱,原来想好的设计好的种种此时都不作数了,她不知该怎么办好了。
张继尧看着丹蕾的脸上神情变幻,不知她在想些什么,可是见自己拉她她并没有躲开,便带着她往外去。
水兰的办事效率真的是奇快,车已经等着了。
张丹蕾被张继尧拉着手顺从地上车,此时的脑子里只有那么一个念头了:父亲要死了,父亲要死了。
心里好像被钝刀子一下一下慢慢割着,那么痛,脑子里还在问自己:是因为他要死了自己才那么痛吗?是为了他痛吗?她慢慢摇头,要否定这个答案,努力想要回想起那个晚上,夜那么黑,她一个人站在阳台上,她已经站了很久了,要下雨的样子,风很大,有闪电在天上闪过,带着诡异的光彩。通向屋子的门关着,可是隐隐能听到屋子里的笑声,脸上被打了耳光的地方肿胀着痛,可是比不过心里的痛,她的眼睛里已经没有泪水了,小小的身子慢慢走到栏杆边上,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我要你后悔,我要你后悔。
“刚刚水兰又联系了医院,说情况有了好转。”张继尧握住丹蕾的手,温和地说。
可是他的话丹蕾似乎都没有听进去,她心里还在想:“我说什么呢?我见了他说什么呢?他居然要死了,我对要死得父亲说点什么呢?他还能听见吗?”
车子在医院停下来时,张丹蕾几乎是被半拖半抱弄下车的,人似乎要软瘫了一样。上了楼,到了病房前,看到于南云跟姑姑还有申君雅申君翔都在病房门口站着,张丹蕾却突然像来了力气般,推开张继尧,腾腾腾走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