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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牵线搭桥 ...


  •   熟识都市王的都应该知道,他有一个爱好,那就是制作娃娃。
      如果他兴致高昂,有可能还会邀请你看一场他表演的牵丝戏。那一颦一笑、旋转如飞,都是凭借着他手中的细线来完成的。但是能看到他表演的少之又少,更多的时候,他只是扮作娃娃在那里懒洋洋的坐着。放空自己的思绪,想着什么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事情。
      制作娃娃的过程很难,难到了什么程度,大概就是自己一个人徒手盖楼——这当然是他自己的比喻,毕竟在外人看来,这很简单不是吗?
      黄笑着给自己的娃娃穿上了新衣,将线丝固定在他的每一个关节之上,微微动了动手,细细观察着是否符合自己的要求。无端的,他突然想要表演一场,尽管这场戏的观众只有他。这个娃娃年岁大了,也是时候老去了。他垂眸想着,手上动作却不曾停止。远远看去,倒像是一个大些的孩子照顾着自己的兄弟姊妹。
      很真实,真实的不像是没有灵魂的傀儡。他站在地上转了两圈,右手微微举起,又轻轻放下。一行一动,宛若真人。谁说他们没有灵魂呢?黄轻笑出声,真是一群大老粗。
      准备完毕,接下来便是妆绘了。这是一场欢愉的盛宴,参加的宾客皆需要将自己打扮得光鲜艳丽。
      今天选择的服装为白色骑士装,他将装饰物缓慢的挂在自己身上,雪白的空茫终于迎来了不一样的色彩。他的手有些僵硬,这是后遗症,很多年前伤到了自己的手。他停下动作,将那双手举到自己的面前,透过幽冥地狱难得一见的阳光,看着这双似乎被光芒穿透、散发着怪异的双手。浅浅的筋脉流淌在上面,绘制着神秘的地图。黄笑了一声,揉了揉自己的脸,出乎意料的湿漉。
      好不了了,他想,好不了了。
      在当年试验了好多方法,却没有一样可以令他惊喜。所谓的希望逐渐染上了鸦羽的黑,最后支离破碎,再不曾出现。他知道这不能怪人,要怨只能怨自己。可终究知道是一回事儿,放下却又成了另一回事。到现在他还是介意的,比他想象中还要介意。地藏王也想过法子,但是心里的坎过不去,这成了一个大问题。于是拖着拖着,就拖到了现在。黄不知道,心里或许还带着怨恨,希望着这个家伙彻底消失在眼前。但到底没有实现,旁人干涉是一回事儿,他自己也是一回事儿。
      因为那个家伙长得好看罢了,他想。
      因为我现在不想要一个新娃娃,他又想。
      因为他实力高强,朋友广泛,他再想。
      他的想法千千万万,带着连他自己都不曾察觉的牵强。但其实,只是因为他是他罢了。黄有时候会想,若果再来一次,他们之间的相遇相识相知换上一个角度,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所谓的蝴蝶翅膀是不是能向着好地方扇去?可是这一切都变不回来了,现在这样其实也蛮好的。黄不可能因为自己这样乱七八糟的想法去转动什么轮回之境的,没有必要也没有用处。正如生命之所以宝贵,无外乎是因为它只是一张单程票,永远不可能重看沿途的风景。
      苦笑一声,继续着,不曾再停下。
      三尺红台,线丝曾结。柔弱缓变,牵线搭桥。坐于下方,静看这一方舞台。那茵茵丛林静展,那高台楼亭缓筑,那潺潺溪水而流,仿似画卷开平,静中有动。只待人浅声潜入,才能发觉其中的妙秘。
      牵丝戏最重要的似乎是艺人那灵巧翻飞的双手,以及手中那长而透明的丝。
      帷幕缓缓掀起,只等待那一曲来到。
      奏盘铃乐,帷幕幽微,清脆长绵灯明灭。
      演场离合,牵引万事,悲喜沧澜颦笑生。
      那悲戚的神色缓慢的渲染上了欢喜,却又慢慢拉直了自己的唇角。顾盼神飞,又是演绎谁家的悲欢离合?风雪依稀,艳阳高灿,心中有戏万物皆有戏。以乐写哀,以哀写乐。物何曾感知汝之欢,索写不过为己所想。何叹何哀,何笑何欢。黄坐在台下,手指不曾停下,台上潺潺流水,妙人林中静立。不觉眼前恍惚,曾几何时,又有谁坐于侧边,随喜随悲?“要说这偶戏谁写的最好,私以为不外乎蒋胜欲。”轻笑一声,拖着那长调,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高抬眼,看牵丝傀儡,谁弄谁收。”
      谁弄……谁收。
      只听一声重物倒地,黄收回思绪匆匆望去,却见那舞已停。灵魂已去,残留的不过冰凉的躯体。黄呆坐在原地,失魂落魄。良久,才缓缓起身,踱步至红台,手一挥,画卷顿泯。
      以乐开场,用哀结尾。
      黄抱起地上再无声息的娃娃,大颗眼泪滚落,留下浅浅的痕迹。
      “没有了……”
      “什么?”那一副无知的样子着实让他生气,又气又怨。偏巧那个没眼色的还在等着他答疑解惑,黄不说话,只是蹲坐在地上。眼圈红红,却也仅此而已。那没眼色的也跟着蹲了下来,左看右顾,似乎还在找着他那句话的来源。
      “好了,莫生气。”那人调笑一声,自己倒先笑出了声,无端惹得黄更是恼怒。黄猛的起身,却眼前一黑,腿脚一软。待再睁开眼的时候,已是回到了自己的宅府。看着面前那一双带笑的眼,他扭过头,不想再看。
      “我的错,我的错。”对面的笑容耀花了他的眼,侵染了他的情绪。见他不再生气,浅叹一声,变戏法般的牵出一个小小的孩子。“呐,送给你咯。”似乎脸颊发烫,那人撇开脸,手却直直的,似乎他不收那他也不收。黄动了动手指,慢慢的挨过去,轻触那孩子的脸颊。没有那柔软的触感,冰凉硬实的感觉无一不在宣扬着那孩子并不是真的。黄轻吸一口气,吊起的心缓慢落地。那人见状,立刻邀功一般的介绍起了这个孩子。
      “这可是我得意地艺术呢,用最好的料、最废的心、最专的神,经过七七四十九天才做出框架呢。所以,我都这么用心了,就不要生气了哦。”黄嗤笑一声,表示不相信。当被他追问为何不信的时候,他说了一个最为虚假的谎话:“四十九天?哪里过得这般之快?”
      “因为有秘宝啊。”那人回答,“你还是生气了。”
      黄摸着那精美的雕工,看着上面极难寻到的珍奇异宝,到底狠不下心来。只轻哼一声,说:“给我了,那自然是我的。”那人却犹如大赦一般,眉眼间都带着明显的欢愉。于是急吼吼的继续介绍起自己的得意之作:“嘿,让他守护着你,你也可以和他聊天,所以不孤独。”他接着说,“只需要这么吹一口气……”那木偶活动了起来,深深地拜了两拜。黄望过去,却只见那人苦哈哈着脸,莫名快意。
      “这吹出来的气,也是我的。”他笑着说,眼中带着小小的得意。
      这得意带动着那人也笑了,他连连摆手,终究又绕回了最初的问题。
      “你,不生气了?”
      “当然,”黄看着他,冲着那映出他身影的黑色眼眸点头:“确切说,我早不生气。”
      那人连呼上当,却也没讨要他这小娃娃。只笑着说以后要是能看他表演的牵丝戏,定是很美的一幅画卷。却又连连讨饶,只希求他不要再这般狠狠的捶他的头。黄却抱着那孩子,不理会这个说风就是雨的。
      “风景美如画,人情冷似冰。”说完还点了点头,追问黄他这句对的好不好。
      “我觉得我也被冰冻了。”会话的却是那个孩子,边说着还打了个寒战。
      “这小玩意儿还真是聪明呢,”黄满意的点头:“看不出来你还有两下子。”
      那人笑着,笑容悠长,渐渐归于了虚无。
      黄抬头四处瞅望,终于晓得一切不过是他的回忆,潜藏的。
      而那回忆,早已被他遗忘。
      这娃娃年纪大了,也是时候老去了。
      却等他老去,才发现他是舍不得的。
      头上流苏四下碰撞,铃铛清脆,唱着懵懂欢乐。
      他抱着那娃娃转身离开,任凭身后剧场渐渐散落,最后只剩一地悲凉的线。
      他的府邸这么些年从来不曾变过,只是里面却已经找不回当时。
      耳边不觉响起那一首桃花诗。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只可惜,此时并不正逢花朵盛开,一只也不曾出现;此地也并不适宜桃花的生长,没有那春风的情人;而此人依旧站在这里,不曾离去。说来从未曾变,心却依旧空落落的,就像是打扫屋子收整出来一堆并无大用的东西,丢掉可惜,留着无用。
      很是伤人。
      所谓的纪念品不过是桥梁罢了,回忆想要蹦出来并不难,难的不过是机遇罢了。而将那些纪念品丢掉就认为可以将回忆扔去,也着实可笑。
      不忘那年那月那日,有忆何时何地何人。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牵线搭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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