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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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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日噩梦
血?
为什么她的额头会流血?
不是没有伤口的吗?
早春眼睛死死地瞪着自己的掌心,双腿发软,身体不住地后退。
早春看着自己的掌心好一会儿,又抬头看看前方,看看眼前这个院落。明明看起来陌生,但仔细一打量,那股说不出的熟悉劲又是怎么一回事?她直觉王珞宁有事情在瞒着她。
王珞宁知晓她不知道的这一切。
他不会无缘无故地提醒她额头还没结痂。
他不会无缘无故地阻止她,不让她进入这里。
早春的头现在跟被一块大石头砸到了一样,痛疼难忍,又沉重如铁,她感觉自己的头颅变得很大,身体几乎快撑不住自己的头颅了。她皱着眉头,努力撑着头颅,扶着已经掉灰的墙角,一步一步,脚步蹒跚地朝院子里面走去。
这个院子是别有洞天。
越走近越发觉,这里其实就是一个比王珞宁的宅邸小了一些的完整宅子。她的脚只是放在石阶上,却没有继续往前走的意思。
早春的眼睛看着掉落在地面上的东西。
那是一个香囊。
脏着泥土与灰尘,灰扑扑的,却隐约能瞧见往日的颜色。是一个绣着鸳鸯的红色香囊。
早春慢慢地,慢慢地屈下了双腿,弯下了腰,伸出手拾起了这个香囊。
她的眼睛从原先的波澜不惊渐渐地起了水纹,然后又归于平静。
妻主,这个香囊给你绣好了,上路的时候记得带啊,里面放了平安符的。
平安符。
早春捏着香囊,手指慢慢地收紧,将香囊捏得皱巴巴的,看起来更是难看至极。
香囊是她的!
那个男人给她绣的。
别有用心之物。
她冷笑了一声,随手便丢了这个香囊。
宅子的四周,早春都一一看过了。四四方方的院落,多余的地方不多,却难得只有庭院是干净整洁的,里屋甚至连回廊拐角处都是烂七八糟的东西,又兼之许久无人居住,宅院荒废了不少,四处漏风。
只是令早春诧异的是,宅院的回廊还有里屋墙上都是些手指抓痕。一条一条细细的,总共十条,就如同人的十指数目刚刚好。
莫名地,早春将自己的手放了上去,却发觉了一件可怕的事。
上面的抓痕竟与她的手指重合了。
那个瞬间,早春突然抱着头跌坐在地上。
她的五官因为极度的痛苦而扭曲了。豆大的冷汗从她的额头流至她的脸颊,最后渗入了泥土之内。她咬着牙齿,眦目欲裂。
“那个女人究竟还剩下多少家产啊?我怎么瞧着没多少了呢。”
“那还不是都花在你身上了。喏,还剩下点田地可以收租呢。”
谁……谁在说话?
早春深陷痛苦之中,耳畔边却突然响起了两道声音。
她极力分出一点心神去探听,眼睛看了看四周。
然而,四周却始终跟她刚才进来那番,安静无人烟。她耳边的声音却依旧在这个院落里回荡着。
“等那个女人的事情过去了,我看我们还是卖了这个房子去他处生活吧。”
一个女人的声音在墙角那里说话。
早春不顾疼痛,猛地站起身,朝墙角那里跑过去。
然而,那里却没有一个人影在。
“我觉得还是不好吧。先看看再说吧,这里的人都不会怀疑我们的,能长久在这里生活也不错呢。”
属于男人的声音又在此刻响起了。
然而,饶是早春,她已经站在男人说话的地方了,但是仍是没有发觉一丝的人影在。
这是怎么一回事?
早春终于痛苦地吼叫了一声。
直到好长的时间过后,一道声音从庭院里传进了早春的耳朵里。
“呦,这是怎么了?”
早春睁开眼的时候,再度看向庭院的时候,已经夜幕降临了。
庭院里黑漆漆的,只有一盏微弱的灯亮着。
有个人拿着一盏油灯,站在那里,看着早春。
“谁?”
早春已经失去了全部的耐心。
“为什么要进这里呢?现在可是很难受?”
那人一边说着,一边朝早春这里走来。
随着灯光的渐近,早春也看清了那个人的脸。
那是王珞宁的管家,一个行踪不明的奇怪女人。
女人嗤嗤地低声笑了笑,伸手探向了早春流血不止的额前。
那手的冰冷让早春忍不住缩了缩脖颈,快速躲开了。
却听得女人这番说道。
“这里是你以前住的地方,你知道吗?”
早春没有应声。
女人又接着说道。
“啧啧,看起来是想起来了。怪不得会弄成这副鬼样子,也枉费了我的一番功夫了。早知如此,便不要答应了那小子了。”
早春听到这话,终于又瞪向这个女人。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听得一脸迷糊。
女人看她这模样,似乎觉得很好笑,将油灯拿过来,靠近她脸颊。
油灯的暖意让早春的表情柔和了些,却在下一刻早春一脸惊恐。
她的目光随着女人的视线看向了自己的身侧。
为什么会这样?
早春不敢置信,一双圆润杏眼瞪大。
两个人,为什么只有一个黑影?另一个黑影去哪里了?
早春连忙后退了一步,眼睛又看向身侧。
这下,早春彻底慌了。
“为……为什么?”
她的影子去哪里了?
地面上始终只有拿着油灯的人的黑影。她的影子呢?被吃了吗?
女人没有任何动作,站在原地,一只手举着油灯,一只手托着下巴,一脸好笑地瞅着她。
“死了的人没有影子,不是很自然的吗?”
早春觉得自己似乎是听错了。
她困惑地看着面前这个奇怪的女人,心底期待着这个女人再说一遍。然而,女人这次不再出声了,女人睁着一双黑眸子,收敛了脸上的笑意,冷冰冰地瞅着她。
女人的样子看起来不像是开玩笑的。
早春禁不住又看向地面。
她的耳畔边回荡着那一对男女的话。
“你不是死了吗?怎么……怎么还出现了?”
她曾经最中意的男子却指着她,惊恐地怒斥道。
“为什么我们搬到这里了,弄成这样了,你还不放过我们?早知如此,我就应该把你的尸首抛去荒郊野外,让你不得安生。”
死了。
尸首。
那两人一直嚷着这两个词眼,早春之前还以为他们是疯了。把他们重遇她的惊恐看成是良心不安。
然而,事实上却是因为她死了吗?
早春僵硬着身子,坐在地上,任由冰凉的地面慢慢地渗透入她的身体,冰凉而刺骨。
她的眼睛睁大而空洞,就那么望着前方,没有一丁点儿动静。
许久许久,大概像天地之间只剩下了她一人之久。她勾着唇,掩着脸,低声笑了起来。
早春觉得自己似乎想起了一些事情。
她的额头是怎么回事呢?
是啊,是一直有个伤口的,很难愈合,结不了痂的,血流不止,痛疼难忍。
这个伤口是那个男人为了保护自己喜欢的女人,拿了她买给他的砚台,狠狠地砸向她造成的。
砚台的外表很精致的,就像那个男人清秀的皮相一般,清新脱俗。不同于一般的砚台,那个砚台是莲花底座,用白玉镶嵌的,远远看着,就格外好看。就是有一点不好,一旦弄脏了,就要费劲去弄干净了,只是一个只能远观不可近玩的摆设。
那个男人可是喜欢了,喜欢到从来都不用的,一直藏在自己的屋内,绝不轻易给她瞅见。
然而,那日,那个男人却轻易拿着那块漂亮的砚台砸她。
她的额头血流不止,红色的鲜血染红了她的双眼,模糊了她的视线。然而,她还是想好好地看清楚那个男人的嘴脸的。
她不明白的是,他们之间就算没有深厚的感情,也有几年的夫妻情意吧,为什么会为了一个女人这么对她?
她身上其实不止一个伤口的。
早春的手放在自己的腹部上。
衣服这里有一个洞呢。
那是被那个女人用刀捅出来的。
她不甘心那个男人这么离开自己,不甘心这一对野鸳鸯这么轻而易举就双宿双飞,她与那个女人争执起来,却未料还是稍逊一筹,被那个女人拿过李可儿手上的刀子,狠狠地将她捅死了。
那个时候,她还没那么快断气的。
她还趴在血泊里,睁着眼睛,含恨眼睁睁望着那对狗男女离去。
最后,终于死于失血过多伤势过重。
什么叫做他们已经变成这样了,她还不放过他们?
她死了,加害她的罪魁祸首却好好地活着,这不正是她死都不肯放过他们的最好理由吗?
她虽然死了,却含恨成了厉鬼,日日盘旋于这个宅院里,日日夜夜纠缠着那对狗男女,把好好的活人宅子变成鬼屋,把狗男女都吓跑了,仆人落荒而逃,她却困于这个地方,再也无法脱身离开。
早春掩着面的手颤抖着,身体也颤抖着。
她恨啊,好恨好恨。
为什么他们还不死,为什么死的只有她一个人?
……
“啪嗒啪嗒”的细碎声,漆黑的天际降落了雨滴。开始下雨了。
早春依旧跪坐在地上,额前的伤口不断地往外蹦出液体,却不是鲜红之色,而是像墨水般的黑水。额头那伤口渐渐地腐烂了,发出了一阵难闻的味道,连站在早春面前的女人也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半天,早春才微微抬头,看向女人。
她的脸在旁边已经起了积水的草丛里清晰地映照了出来了。
那是早春原本的脸。
“是你把我的记忆抽走,让我看不清自己的脸,误以为是变成他人的吧?”
早春这么说着,却觉得好笑。
她笑自己当初那么天真,还以为老天是眷顾她的,让她的人生再重来一次,然而,事实上,不过是笑话一场。所有的人,包括那对野鸳鸯都清楚地知道她是谁,除了一直被蒙在鼓里的她。
女人抱臂于胸前,勾唇冷笑。
“你晓得就好。你出门换的衣裳是放了我所制的现身符,让你可以以人形被他人看见。你撑的伞也是怕你被日光冷月驱散了魂魄。你的安生之地,只有这里了。”
女人一脸的不耐烦。
这个时候,冷风将女人手上的油灯吹灭了,原本还立于早春身前的女人却突然消失了,只剩余了一个悬在半空的鬼影。
早春瞪眼望着这个鬼影,突然明白了一切。
“不过也是半人半鬼的货色。”
她勾着唇,不甘地回道。
怪不得从不见这个女人出门,上次灯灭了,这女人却消失了,原来是依附烛火而火的怪物。
鬼影没有应声,一双滴着血的狭长眸子冷冷地瞪着早春。
早春从地上挣扎着站起了身。
冷风从她腹部中的洞口穿了过去,把她冻得哆嗦了一番。
她扶着墙角,朝庭院的大门而走去。
“你要去哪里?”
鬼影在她身后问道。
闻言,早春连一丝停顿的动作也没有,径直朝大门口走去,只剩冷风里传来了早春的声音。
“我要让他们不得好死!”
饶是灰飞烟灭,她也要他们死无葬身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