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倾天下》甜饼

2、涅槃

　　“公主，五公主过来了。”一个身着宫装的老嬷嬷走到叶山山面前，微一福礼，恭敬的说道。

　　“嗯。”叶山山微不可闻的回应了一声，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木然的看着窗外的景色。

　　远处高大的宫墙泛着寒光，正是由玄铁所铸，内镶阵法坚固无比。

　　更远处是巍峨的高山，隐约可见悠悠白云飘浮在半山腰，仙雾袅绕。是木梁国境内，最大的宗门水月居的山门所在之地。

　　她到这里已经一月有余，至今仍处在震惊之中。明明已经身死魂灭，为何会有留有一缕幽魂附身到木梁国的七公主身上。

　　而七公主恰恰三魂七魄中少了一魂，以致痴傻多年。就连名字，也是一样，叫做叶山山。

　　老嬷嬷早已习惯了七公主的沉默，仍然尽心尽责的劝告道：“一会儿五公主不管要带您去哪儿，您都不要答应。”

　　叶山山木然的回头，不置可否。

　　老嬷嬷叹了口气，忧心忡忡的看着虽然心智不全，却美的超凡脱俗的公主。空有美丽的外貌，却没有保护自己的能力，倒不如平凡些，不要卷进无谓的纷争中，过上安稳的日子。

　　可是随着公主一天一天长大，美的令人心惊，老嬷嬷就知道，自己小小的心愿只怕要落空了。

　　“可是公主，嬷嬷会保护你的，不管怎么样，嬷嬷都会保护你。”老嬷嬷知道公主不会有回应。

　　可是没有想到。

　　一声轻“咦”，七公主竟然朝她看了过来。

　　老嬷嬷还没来得及惊喜，一连串的脚步声已经由远至近。

　　五公主，来了。

　　“七妹妹，你今儿可好了些，姐姐带你去看荷花好不好。下头进贡的墨色荷花，你从来没见过吧。”五公主伸手去拉叶山山，却拉了一个空。

　　看着从自己手心滑走的叶山山，五公主一愣，很快再次伸手，“快跟我走。”手上运了一成力，将叶山山的手腕牢牢抓住。

　　五公主竟然是位低阶练气士，这是叶山山没有想到的。她步伐再精妙，肉体凡胎也发挥不出一星半点。

　　看到七公主被制住，老嬷嬷无奈的叹息一声，跟了上去。五公主冷冷看了老嬷嬷一眼，不欲这个时候节外生枝，虽然没有出声责备，可眼神已经充分表达了她的意思。一会儿老实点，不该说的，一个字也不许说。

　　五公主一路拖着七公主飞奔，一口气穿过御花园，来到最东边的荷花池。只需一眼，叶山山便震惊了。不知不觉跟随她的脚步，沿着弯弯曲曲的回廊走到了荷花池中间的观风亭中。

　　叶山山凭栏远眺，目光认真而肃然，压根没有注意到，一直跟随在自己身后的老嬷嬷，已经被宫人拦下，留在了岸边。

　　五公主看着叶山山，又妒又恨。老天爷真不公平，这么多的皇室公主，偏偏没有一个及得上这个傻子美貌。

　　只可惜，一个傻子，空有美貌又有什么用，到头来，还不是沦为工具，沦为自己脱身的替身。五公主想到这里，眼神透出一股狠辣的决然。

　　“真亏你娘生了你这么一个傻子，不然今日我还真的无法可想。”五公主轻挑的用手指抬起叶山山的下巴，这张让她从小就想抓破的脸，现在却成了她的救命稻草，妙啊，实在是妙。

　　叶山山目光平静，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无法自拔。父母的死亡，影峰的背叛，她被放尽精血绝望的死去，一幕一幕，都在她的眼前晃动着，重复着，不停上演着，好似永远没有落幕的尽头。

　　什么木梁国，什么五公主，统统都入不了她的心。

　　“怎么，五公主总算肯见本王了。”

　　一个油的发腻的声音忽然响起，就像贴在耳边，甚至还带着一丝粗重的气息，让人从耳朵眼里开始发痒。

　　五公主心中一凛，放眼看去，一个白衫男子，踏过水面而来。清风习习，白衫飘飘，若是不看他的那张脸，倒可以算是翩翩浊世佳公子。

　　“王子说笑了，五姐姐不是不肯见您，只是她见的外人少，总归是有些害羞的。”五公主将叶山山往前一推，“就要请您多多见谅了。”

　　“五公主？”王子丑陋的脸上浮现出惊艳之色，没有想到木梁国用来联姻的公主居然这般绝色。

　　叶山山木然的转过脸，去看亭子外的荷花。五公主歉然道：“我这个姐姐，自幼便是这样，不爱说话。”

　　“无事无事，敢问你是……”王子见到绝色美人儿，连日来的积郁一扫而空，笑的两眼发光，说话也客气起来。

　　“我是七公主叶山山。”五公主福身一礼，脚步一滑，“那我就先告辞了，两位慢慢说话。”

　　“好说好说。”王子的眼睛全被美人儿占住了，哪里顾得上五公主，漫不经心的一挥手，走向了叶山山。

　　“在下是西梁王国的二王子，想必五公主已经听说过在下了吧。”二王子双拳一抱，微一施礼，半天却没等到美人儿的回应。

　　叶山山的目光早就越过了他，落在远处，目光幽远清冷，不知在想些什么。

　　“你在看什么？”面对美人儿，二王子难得的有了耐心。

　　叶山山眼前的画面，是母亲临终前紧紧握住她的手，她的眼睛睁的很大，深深的，深深的看着她，眼里包含着的是不舍和满满的嘱托。只是可惜，她一张嘴，喷出的是一口鲜血，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影峰的手伸向她，他说，“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你流泪，我的心，会痛。我想要保护你，一直到我生命的尽头。”

　　一只手落入他的掌心，紧紧握在一起。

　　转眼到了山门的小比，同时修炼万脉剑诀的都是飞虹门年轻一代，最出色的弟子。但只有一个人，最终胜利的一个人，能得到师门赐下的法宝流光剑。

　　所有的弟子都倒下了，最终的决战在她和影峰之间。她的剑快要点到他的咽喉时，她看到了他的眼睛，她看到了他目光里的痛苦和绝望。

　　她的心，软了。

　　拿到流光剑的影峰笑的那么开心，叶山山想，当时的她，也是开心的吧。

　　她改变了心意，不再练剑，转而对炼丹有了兴趣。山门唯一的炼丹师说她天赋惊人，于是有了专门为她搭建的无上丹宫。

　　原来她的精血可以提升丹药的品质，她偷偷告诉他，他却让她保密，以免引来别有居心的人。那个时候的她，拥有的是最快乐的时光吧。

　　她的精血一滴一滴弹进丹炉，她的肉身被丹火吞噬，化成了灰。一念至此，她内心的悲愤再也压抑不住。

　　曾以为，向我伸出手的那个人，是一生都可以依赖的肩膀。背叛却来的如此决然又残忍，你，该死。背叛我的人，统统都该死。

　　观风亭外，荷花池边，假山后，隐蔽的角落里，五公主急的连连跺脚。

　　传闻二王子筑基失败，不仅容貌大变，性情也变得暴虐无比。唯独最爱美人儿，最后竟到了不分时间不分场合的索欢。

　　西梁王管教无力，无奈之下听取了太子的建议，派二王子到木梁国，缔结两个王国早年的约定，联姻。希望成亲之后，二王子能收敛现在荒唐放荡的行为。

　　“快，快，快呀。”五公主在心里不断催促着，“你可千万别让我失望。”

　　既然荒唐，就荒唐个够。

　　跑到木梁国的王宫里欺负了公主，就算这个公主是傻子，二王子也必然要给木梁国一个交待。不管结果如何，身为联姻的另外一方，五公主自然就解脱了。

　　“对对，就是这样。”五公主的脸上挂着一丝近乎残忍的笑容，眼见二王子上前抬起她的下巴，她的笑越发得意。

　　“果然和传说中的一样，啧啧啧……”还没得意多久，五公主就见一条身影飞似的扑了过去，虽然离的极远，她也能轻易的辩认出，正是一直守在叶山山身边的老嬷嬷。

　　“老东西，敢坏我的好事，早该宰了你。”五公主狠不得自己飞过去，可这种情况下，她没法露面，只得寄希望于二王子恼羞成怒，直接将妨碍他的人扔出去。

　　缠斗不久，老嬷嬷便如同麻袋一样被扔了出去，吐出一口鲜血挂在观风亭的栏杆上摇摇欲坠。只差一点点，就要落入池中，依她现在凄惨的样子，如果落水，必死无疑。

　　就在此时，一直木呆呆的叶山山忽然有了反应。

　　“啊……”大声的，歇斯底里的，不留一丝余力的从她的口中嘶吼出来。

　　“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杀死，统统都杀死……”她的手掐住了什么人的脖子，越收越拢，长长的指甲陷入皮肤，似乎有热热的液体流出来。

　　她完全听不到，也看不到，凭着本能，她要发泄出压抑在身体里的暴虐之气，她要报仇，她要影峰用最痛苦的方式死去。

　　是的，她清醒了，她终于清醒过来了。

　　她要活着，要好好活着，该死的，是她的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