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话》莫莫北

12、伤逝（上）

　　伤逝

　　我一直不相信凡人的感情。

　　虽然羡慕，但是不相信。

　　就像宁君与苏墨韵。
　　虽然羡慕，但是明白他们绝不可能在一起。
　　旁观者清。
　　唯有当局者执迷不悟。

　　被拆穿的那一天，终会到来。

　　只是谁也没想到，起因于一个小戏子，事情却会变成那样。

　　寝宫里空荡荡的，金黄色的垂幔随着轻风飘荡。
　　我睁开了眼睛，望着宫顶雕画着的苍龙图。

　　也许是我想太多，娘亲还没有从父皇的寝宫中回来，是因为父皇病得很重么？
　　“在想什么？”苏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晃了晃脑袋，想起苏璎昨天在永和宫住下了。
　　“别晃了。”他按住了我的头。
　　苏璎最近多了个习惯，常常喜欢跑到我宫里来和我一起睡。
　　苏璎在刘妃面前很乖，刘妃基本不管他，任他随心所欲。

　　“殿下，四皇子，你们都起来了吗？”柳儿隔着门在宫殿外轻轻的问。
　　苏璎还有些不愿意。
　　但是看我已经爬了起来，他也坐起了身。
　　血色的红玉，在我的颈间晃荡。
　　柳儿推门而入，后面跟着三四小宫女。

　　苏璎慢吞吞的爬了起来，就好像在自己宫里似的，一点也不拘束的让宫女把衣服套在了他的身上。
　　他被太监接走时，柳儿略带担忧的看了他一眼。

　　我去见了父皇。
　　父皇似乎衰老了很多。
　　发角已经泛了白，额头的皱纹也深了不少。
　　“父皇。”我软趴趴的叫到，跑到了他的怀里。
　　父皇躺在床上，抱着我，苍劲而有力，仍然不显他以近迟暮之年的呵呵大笑：“赭武是老来得福！竟然得了这么聪明伶俐的娃儿。”
　　此言一出，毫无君主霸气可言，倒像是个开心的老头儿。
　　娘亲坐在一边，轻轻的叫：“皇上。”
　　父皇歉意的看了娘亲一眼，继续摸着我的头：“娃儿，南方的天气到秋月总会特别凉爽，等父皇病好了想去看看，你去么？”
　　我愣住。
　　协皇子一同南巡的事，父亲从来没干过。

　　“不想去？”父皇的声音还在耳边响着。
　　突然，他一阵剧烈的咳嗽，胸口大幅度的起伏，连连喘息。
　　娘亲慌忙的垫了个靠垫在他腰后，拍着他的背部。
　　“还不快去叫御医！”娘亲对着旁边的太监叫到。
　　太监急忙跑了出去。
　　我无力的站在一边，看着父皇痛苦。
　　他们来回的忙碌。
　　终于，父皇在喝下药汁之后，气息平静了下来。
　　我担忧得趴在床边。
　　“父皇不要生病。”我难受得说：“只要父皇不生病，父皇去遥儿去哪里遥儿就去哪里。父皇坐马，遥儿给父皇拉绳子。”
　　“好。好。”父皇苍老的手握住了我的手。
　　我眼里的父皇，从来都是一个和蔼慈祥的父亲，和戎马一生的领袖完全没有联系。
　　父皇说话说到一半就会咳两声，没说几句话就累了。
　　我非常不愿意离开。
　　可娘亲服侍父皇睡下后，就召了柳儿准备把我送回宫。
　　“我们母子朝夕相处了五年，这么长时间没有见面，还是头一次。”
　　临走前，她在我面前，语气有些伤感地说。
　　“快回去吧。这天，风吹得太大了。”
　　我依依不舍的点点头。
　　虽然我一出生，就拥有如同成年人一样的感情，但是在我心里，一直都把她当做自己最爱的人。
　　唯一可以依靠，而不用自己刻意付出些什么的亲人。

　　天气非常的闷热，走了几步路就出了一身的汗。
　　柳儿一边挥着扇子，一边替我擦汗，突然撞到了擦身而过的人。
　　是一个小太监，见到是我们，吓得连忙跪下来赔不是。柳儿忙不迭地打住他说话。
　　香风传来。

　　我猛地一抬头。
　　刘贵妃竟然就站在我的面前。
　　居高临下。
　　冷艳而不失雍容的看着我。
　　“刚从皇上那儿回来？”
　　她微笑，柔和的问我。
　　“是。”
　　“父皇病了，刚刚睡下了。”
　　我老老实实的回答。
　　刘妃总给人一种压迫的感觉。
　　她听了我的话，依然要往父皇那儿去。
　　临走前，刘妃若有若无地看了柳儿一眼。
　　柳儿始终低着头，不说一句话。刘妃看柳儿的眼神却像针扎一样，刺得人肉疼。

　　看看她离去的方向，我的心沉了下去。
　　刘妃很美，且美得丝毫不显脂粉气，毫无尖酸刻薄，举手投足，都是高贵。相传，她是最有胜算的皇后候选人之一。
　　可是父皇一直没有立她为后，太子也与她对立，就连苏璎很少和我提及她。
　　我对她，一点都不了解。

　　我想起了那个一直被关在西宫中的庄妃。
　　也许，如果那个婴儿没死，庄妃没疯，父皇应该是最想立她为皇后的。
　　如果不是娘亲出现，是不是刘妃已经坐上了这个位子呢？

　　两个女人，都是全天下女人最羡慕的那个女子。但她们过得都不幸福。
　　娘亲是庄妃的替代品，而刘妃，却是权力的牺牲品。

　　“殿下？”柳儿挥起了手在我眼前晃了晃。

　　今日早朝，父皇刚刚下旨。刘相贪赃枉法，私吞贿赂，原本按理应罢官撤职，交赴刑部。但因念其年事已高，立下功劳无数，故连降三级，没收一切财产。”

　　幽幽的醒转。
　　身边好像有三四只手慌慌张张地将她扶了起来。
　　我怎么会躺在这里？
　　“娘娘！娘娘！您没事吧？”身边传来了几声关切的呼喊，茹妃好不容易恢复了清醒，竟然发觉自己躺在了龙床上。
　　“皇上呢？我怎么睡在这里？”
　　有人凑上前小心地说“娘娘不记得了吗？前面陛下发了好大的火！”
　　好大的火？
　　怎么发火了？
　　她只记得刘妃来看望皇上，问候了几句，似乎要说私事。
　　她觉得不方便，便推说去嘱咐李福全准备午膳而离开了一会儿。
　　原本是好意啊。
　　谁知回来时，刘妃已经走了，只留下皇上脸色阴晴不定，双眼通红。
　　她不知出了什么事情，想去劝皇上消气。皇上突然怒火中烧，猛地站了起来，右手狠狠的敲击了一下床梁，咬牙切齿道：
　　“孽子！孽子！！”
　　她想劝说皇上躺回床上，结果被暴怒中的皇上用力一推，于是撞在了床头，晕了过去。

　　“皇上呢？！说阿！！”
　　还是那个太监，用着发颤的口气说：“娘娘！皇上急招了三皇子入养心殿训话，所有人都不能进去！”
　　糟了！茹妃一起身，不顾众人的阻拦，向养心殿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