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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第7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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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事情并没有我想像的那么复杂和难解,他文彦博哪会因为我这么一个乱七八糟、糊里糊涂、心不在焉、稀奇古怪……”在我知道文彦博已经在三天前到达惠州,却并没有发生任何我在这几天以前臆想的任何意外状况后,我开始怀疑自己对事态发展的判断能力。于是开妈有些忍不住搬着手指头数着自己的劣行:“……这些都不算的话,那没有绝世的美貌、没有值得炫耀的家世、没有富可敌国的金钱……这些都不应该是他文彦博留恋的地方吧……”
突然觉得自己数落起自己的缺点来,还真是有点滔滔不绝、绵绵不尽的时候,心里未免很是有点泄气,抬手将额前的乱发塞进耳后,转着眼珠子想道:“不对啊,虽然没有美貌,但是我还有智慧,没有家世,我还算有十几年的国民教育的学历,没有金钱……没有金钱,我身材还是不错的……”说这话的时候,明显有些不自信,于是站起身来,原地转了一个圈,低着头看了看自己,自言自语的咕哝道:“哼哼……前突后厥腿子长,这比例……”
“啧、啧、啧……”一个很不合协的的声音出现在我的身后,我一听,头也不回,就知道是钟原那个滑头,他接下来的话,不用他说,我都知道不会有什么好听的,在打击我的这方面,这家伙从来都是不遗余力的。果然,钟原见我没理会他,终于还是忍不住抱着膀子蹭了过来,嘴里还不依不饶的说道:“也不知道你这副模样跟这惠州城外的那些饥民有什么差别,还好意思说自己什么前突?后厥?你拿什么来突、来厥的呀?唉呀……”不等钟原说完,我已经一个飞腿横扫了过去,直接踢中他的膝盖,听到他的惨叫声,我方才有些不解恨的回头问道:“你说我像饥民?什么意思?难道……难道……你是说我瘦了?”
钟原本来正捂着自已的膝盖在哀嚎,突然听我这么一说,有些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上前一步,顺手抓起一旁的铜盆,将盆底对着我的脸,很认真很负责的对着铜盆底部里印出来的那个我说道:“正视现实吧,你现在这副模样,哪有一丁点儿当初那个头牌舞娘的光彩?唉,也难怪,如果我是文彦博,也不会要现在这个模样的你!”听着钟原的这最后两句话,我心里突然一凉,也许正如钟原所说吧,文彦博真的早就洞悉一切,才不会为了我而让他自己再次身处尴尬之中,成为世人的笑柄吧。可是真的这么一想,我未免还是有些为自己的虚荣心被无情的打击而泄气,抬手将钟原手里的铜盆拍掉,撇了撇嘴,冷哼了一声,转身就想离开。
谁知道身后的钟原却突然一使力,抬手将我揽住,摁进他的怀中,我刚想挣扎时,却听他的声音有些闷闷地我头顶传来:“不管你变成什么模样,我也会要你的……”听到钟原的这句话,心里猛地没来由的痛了一下,理不清是什么样的心绪,只是有一种暖暖的热流在心里翻涌,顿了好一会儿,方才用手肘撞了撞钟原的胸口,见钟原没有什么反应,一咬牙,抬脚就踩在钟原的脚背上,钟原吃痛下,条件反射性的跳开一步,不解的看着我,我瞪他一眼,没好气的说道:“有没有吃的啊,肚子好饿啊!”钟原本来正想发作,听我这么一句话,就跟泄气的皮球一样,双眼一翻,上前一步,拉着我的手就往外走,一面走,一面说道:“走吧,我带你去吃东西,管饱!”
钟原拉着我的手头也不回地大踏步向军营外走去。走到大街上,我却发现钟原根本就没有要带我上饭馆饱餐一顿的意思,而是直接朝着城东走去。我叫了好几次,钟原也不理我,只管大踏步走在我前面。走了好一会儿,方才跟着钟原一起来到城东的一处小较场,只见这里人头攒头,好不拥挤。抬眼瞄见有好些人还正急冲冲的往这里赶,手里不约而同的是都拿着一些诸如盆、罐、布袋一类的容器,于是顺手抓住从身旁经过的一人问道:“大叔,这里在做什么呀?”这位被我抓住的大叔有些不屑的挣脱我的手,急着往前赶去,临了终于撇下一句话让我解惑。
原来这是新来的钦差大人在开仓放粮,以赈灾民呢!新来的钦差大人?难道是……想到这儿,我忙忙的向前挤去,当我终于在人潮的缝隙中看到一张久违的面容时,我相信我的面容一定不会好看到哪儿去。果然,站在那些发放灾粮的官兵最后面的那个身穿官服、略为有些清瘦的男人,正是多年不见的文彦博!虽然多年不见,但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他虽然清瘦了些,但身材依旧魁梧挺拨,也许是连日的劳顿与奔波,隐隐可以看到他下颌那些眦立的胡须,一双黑眸更加深遂,比当年更多了许多隐忍与坚毅,转眸之间,让我分明又看到了那个当年被我踹下荷花池的少年,仍然是意气风发,却又多了几分沉稳与宁静。
“心里是不是在后悔呢,当初怎么就跟着我私奔呢?”钟原那家伙的声音不合适宜的钻里了我的耳朵里,似乎正好说中了我此刻心里的想法,我恨恨给了身后这家伙一拳,转身就快步向外挤去,低声骂道:“是啊、是啊,正是悔得肠子都青了呢!”没走两步,钟原那家伙就跟了上来,抬手搭在我的肩膀上,又凑到我的耳朵边笑道:“那你怎么不赶紧挤上去,来个那什么……什么王宝钏……什么……”头也不回的快步向前走去,骂道:“住嘴,明明没文化,还装什么知识分子,王宝钏?我还秦香莲呢……嗯,不对,这个时候陈世美还没中状元吧……”
自从在较场看到文彦博以后,心里一直有些闷闷不乐的,也不知道这种情绪是从何而来,但是有一点却是肯定的,文彦博也许压根就不知道我在这里,就算是知道,也许压根就没当一回事,人家该干嘛还是干嘛,清剿寇匪、开仓赈灾、督修河道、整治私盐、视察钱监、改建榷酤……所听所闻,全是一些造福于当地人民的好事,好政绩,不仅无可厚非,更是倍受称赞与推崇。正因为这样,惠州本地的一众官员,也在他的带领下,忙了个不亦乐乎,不仅包拯,就连狄青,都是三五天见不着一个人影。等我终于见到狄青的时候,才知道他正忙着清剿那些寇匪余党。
我知道狄青也是一个拼命三郎,凡事总是喜欢亲力亲为,以前在与西夏作战时就是这样,更何况是如今,难得有这样的机会让他可以一显身手,他自然不会袖手旁观。而这样的结果就是,当我走进他的营房时,以他的练武之身,竟然没有听见,而是依旧和衣伏在案前,想来必定是累坏了。我悄声走上前去,伫立在他身旁,看着他沉睡的侧脸,默不作声。他的头发有些凌乱,胡须隐隐眦立,嘴唇有没什么血色,耳后似乎还可有微不可见的血迹,不过这一切,非但一点也不影响他的英俊,他的神勇,他那如同清流一般沁人心脾的隽永。
抬手轻轻拾起狄青鬓间的一缕乱发,想要替他理顺,指尖不经意间划过他的棱角分明的脸庞,心中一动,垂下眼睑,柔声说道:“我这样不顾一切的迷恋着你,追随着你,你可知道我的心意?”
也许是我的指尖触动了狄青,他侧了侧脸,虽然依旧没有睁开眼睛醒过来,却将脸埋于手臂之间了。我轻叹了口气,凝视着他,接着轻声说道:“这些日子你一定是累坏了,就好好睡一觉吧,也许明天你还要出发去新的战场……可是……我的明天呢,我还能这样守在你的身边多久呢……”似乎还有许多话想对他说,一时间却又像是不知道从何说起,心里隐隐升起的不安正渐渐的扩张,好几次张口欲说点什么,却又幻作了一团郁结之气,闷在胸口,无从化解。
终于还是决定转身离去,低头看见自己手中拿着的药包,这是我央求胡军医开的一张药方,用来泡澡、泡脚,均为祛除疲劳酸痛的奇效。轻手放在狄青的手边,再次想转身离开的时候,突然听到从身后传来一阵动静,紧跟着就听到狄青的声音沉沉的在我身后响起:“双儿……姑娘!”
我闻声身形一僵,心下黯然,已经很久没有听到狄青这么叫我了,此刻从他口中说出的‘姑娘’两个字显得是那么刺耳与讽刺,可是稍顿我依旧笑着转过身去对狄青说道:“将军有什么吩咐吗?”狄青听我这么一说,明显也是一愣,静默的空气突袭而至,掺杂着诡异的尴尬,让当场的两个人都有些无所适从。看到狄青眼中滑过的那一丝挣扎,我心下一软,暗叹了一口气,颜面上却笑道:“我是给你拿药过来的,胡军医说你们这一趟跑得太辛苦,便开了个方子,让我依着方子去捡些草药分给大伙,泡澡、泡脚都好,祛除疲劳、化解酸痛有奇效!”
不等狄青说话,我转过身向外走去,一面走,一面头也不回的摆了摆手说道:“你定是想说‘有劳姑娘’了吧!所以我就先说,不烦劳,不烦劳,分内之事,不足挂齿,哈哈……”临了走到门口的时候,我扶着门框回头看着狄青,笑兮兮地对狄青说道:“我来时已叫人替你烧好了热水,这会儿去叫他们给你提进来,你好好泡一泡吧,对了,要不要我帮你搓背?我很擅长的……”果然不出我的意料,狄青终于开口及时阻止我的胡说八道:“不用、不用……”我赶紧转身跑开,跑的时候,用尽全身的力气大笑道:“是你自己说的不用哦,你可别后悔……”
一口气跑出军营,一直跑到没有光影的角落,方才大口大口喘着气停了下来,背靠在墙边一点一点滑了下来,直到最后坐在了地上。不知道为什么,我努力地不让自己去思考,什么都不想,只是紧咬着牙,攥着拳头,抬头望着月朗星稀的夜空。然后我开始唱歌,英文的、法文的、日文的、德文的……凡是我知道的却又记不住歌词的外文歌曲,通通拿来喊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