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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捕梦网 ...

  •   夜深,微凉。
      男孩一手紧抓被角,一手死扯靠近心脏的病服,汗,打湿了头发,也打湿了眼眶。每夜,男孩都要经历一次病痛的折磨,只有在夜深时分,男孩才可以静静地听着自己的心跳,“我会死掉的,对吗?谁来,倾听我悲伤的话语。”闭眼,无声啜泣。
      女孩渐渐长大,别人告诉她,她是用“心”编织出来的,她很奇怪,她每天只能待在一片白茫茫的世界里,别人说:“你是人们灵魂里的存在,你的任务就是倾听那个人的心理独白,当然现在还不是时候,再过几天,你就可以长大了。”“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会在这里,只是,自从我有意识以来,这里,一直痛,一直痛,一直痛。”女孩用拇指指着心脏,抬头望天,可是,她能看见的,只是一片雪白。闭眼,唇瓣开了又合,合了又开。
      夜未央,无眠。窗外,风之曲,林之乐,呼啸摇曳。
      男孩终于睡着了,他摸着自己的胸口,“咦?不痛了呢,为什么?我这是在哪?”男孩面露惊慌,四处张望,好久,他开始奔跑,不安的情绪萦绕心头。可是无论走到哪里,都是白茫茫的一片。突然,不安的情绪烟消云散,自己是有多久没有这样,这样忘我自由地奔跑了呢?男孩张开双臂,停了下来,用力呼吸,然后轻轻合上双臂,拥抱身前的空气,一股清香袭来,犹如遥远梦中薰衣草的香味,那么熟悉,又那么陌生,陌生到似乎怀中抱着一个人,“咦?”男孩突然感觉怀中的空气不再稀薄,慢慢肌肤的触感从指尖传来,空气变成了人形,准确来说,是变成了一个女孩,男孩瞳孔放大,下意识松开了手,后退了好几步。
      “啊!”男孩从梦中惊醒,看了看周围,苦笑了一声,原来,自己还是躺在病床上,他用双手遮住眼睛,“还是不行啊,我也许……”困意袭卷全身,睡去。
      睁眼,男孩又来到了刚刚那个白茫茫的世界,这次,他没有看错,真的有一个女孩,站在离自己不到五米的地方,似乎是在等自己,男孩摸了摸心脏位置,仿佛有个声音对他说:“过去吧,不要怕。”于是,他迈开步子,一步一步走向女孩,愈走眼前愈清晰,男孩发现周身全是自己童年走过的街道和小店,尽头,一个清秀的女孩子站在那里,男孩揉了揉眼睛:“请问,你是?”“你终于来了。”女孩微笑,如阳春三月,男孩看呆了,“请问,你是捕梦网吗?”男孩小心翼翼地问,“捕梦网?”女孩微愣,“对,你额头上画着一个漂亮的捕梦网。”男孩微笑着指着女孩的额头,“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会在这里?你是仙女吗?我是在我的梦里吗?”男孩似乎有问不完的问题,开心地坐在了女孩的对面。“你问题真多,之前都没有听你说过这么多,而且,”女孩目光黯淡了下来,“都是悲伤的话语。”女孩的手抚向了心脏的位置。“那我叫你捕梦网好不好,你在我的梦里,我太开心了,好久没有人和我说话了呢!”男孩似乎没有听到女孩说的话,自顾自地开心了起来。“为什么没有人和你说话?”女孩第一次露出了好奇的眼神。“哎?哦,因为我是个孤儿,也是个病人。”“所以,你总说悲伤的话……心脏,还好吗?”女孩心中闪过一丝难过,仿佛有种不好的预感,但看着眼前如此阳光的男孩,她很快平复了心中的异样。“既然,你那么喜欢说,那你就说吧,我听。”女孩也像男孩一样,盘腿打坐了下来。
      “我是在我的梦里吗?”
      “我捕捉了你的梦,一直住在这里。”
      “你可以预知我的未来,对不对?”说到这,男孩踌躇了,摸向了心脏,但随后,朝女孩微微一笑,说:“面朝大海,春暖花开。我想看海,孤儿院的阿姨答应带我去的,可是,不行了呢,我的这里,一直不好,虽然明天会进行手术,可我知道的,还是不行呢。”男孩张开双臂,仿佛在感受海风迎面,随后眼角流下一滴泪,但他很快用手抹去,转身对女孩微笑,继续用顽皮的语调说:“你好好看,我以后可以再见到你吗?”男孩用真诚的目光看着女孩的眼睛,深邃而又晶莹,如无瑕白玉般透明清澈,又如四月的茉莉,开在了心间。这一刻,女孩感觉心脏不痛了,而且还漏跳了几拍,她没有回过神来,也没有听见男孩刚刚的问话,而是呆呆地看着远处,“海?海是什么?”女孩歪着脑袋努力回想,可是她也从没见过海,“如果能见到海,你那里是不是就不痛了?”女孩满怀期待地指着男孩的胸口,男孩微愣,轻笑,“嗯!会的呢。”说着,男孩伸出小拇指,“我们拉钩吧,你可以让我在梦里看到海的,对吗?我们一起在海边捡贝壳好不好?捡完贝壳,我给你做一条项链吧。”于是,女孩学着男孩的样子,伸出小指,当触碰到男孩指尖的那一瞬间,她心中如有暖流淌过,当大拇指按在一起的时候,女孩抬起头认真地看着男孩的眼睛,脑海中闪过无数的画面:遥远时空中,海边,一个小男孩唱着呀语,把从海里冲上岸的捕梦网捡了起来。
      男孩闭眼,沉沉睡去。
      又只剩女孩一人。
      “你想做什么,你要想清楚!”从白茫茫的世界的另一头,一声严斥打破了以往的宁静,
      “对不起,我不能一直听下去了,我得做些什么。”
      “你为了一个人类,值得吗! ”
      “不,我不想他死!对不起……”女孩用手捂着哭泣的脸庞,泪,一滴一滴顺着手的纹路往下,沾湿了衣襟,如处于盛期的桔梗,倏然整朵地坠落,铺散一地的花瓣。她缓慢蹲了下来,赤着脚,双手交叉抓着肩膀,指甲抓破了皮肤,雪白的肌肤上留下了一道痕,瘦弱的身躯在白茫茫的一片里微微轻颤。
      好久,另一个声音没有说话,好久,女孩哭了好久。
      “你想好了吗?只能用一次,把你自己变成海,然后魂飞魄散,这样,你愿意吗?”
      “愿意。我可以做到的,让我去做吧。”女孩无声哭泣,哽咽。
      又过了好久。
      “傻孩子……”无奈、难过,都汇成一声长叹,“傻孩子啊……”
      这天晚上,男孩睡得特别甜,他看到了蔚蓝的大海,蓝天白云倒映在海面上,海风吹拂着海浪,拍打在岸上,暖阳抚面,男孩轻笑起来,慢慢走在岸边,任海水冲洗自己的脚,男孩呼喊女孩,可是,无论怎么叫唤,都没有人回答他,男孩抚向心脏,脸上难掩失落,但他随后抬起头,看向远方,“谢谢,遵守了约定,”男孩又低下头,“谢谢,一直听我说,”泪,沿脸颊落下,与海水融合,“可是,你在哪。”
      清晨的阳光洒满窗台,丁达尔效应穿透空气中的尘埃,若古老而静谧的油画。光,照进了病房的每一个角落,照亮了男孩的脸,男孩睁眼,眼角湿润,他揉了揉眼睛,看向窗外。风吹帘动,窗帘随风摆动,当看清了窗台上的一切之后,男孩心跳加快,双唇微张,然而欲言又止。
      原来,一个小巧玲珑的捕梦网静静地躺在窗台上,下摆的流苏随风有起伏地摆动。男孩撑起身子,走向窗台,边走,边抚向胸口,步履维艰却难耐心中的悸动。心,原来还是在跳动着。
      停下脚步,男孩双眼紧盯着这个小小的、精致的捕梦网,似乎胸膛之中有无限的勇气,将要喷涌而出,男孩有了面对死亡,面对未来的勇气。他紧握衣襟,在灵魂的庙宇中虔诚祈祷。光,笼罩着他的全身,如一位天使在给予他救赎,是生命的救赎。
      “你在我的梦中。”
      “我在你的梦中。”
      “听吧。”
      “说吧。”
      “恩。”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捕梦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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