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策藏]剖夜点鬼簿》斛斯扇

28、栩语坠逸·三

　　叶锦焰抱着剑在前面走，也不说话，乐黄泉只好自己跟图雅聊天，暂时哄她说从秘境出去之后帮她去找娘亲。
　　可是这么多年过去，天一教没了，五毒教也退出了江湖人的视线，谁又知道她的娘亲在哪里，还在不在呢？
　　图雅却信以为真，充满期待地跟在乐黄泉身边，不时给他们提醒哪个方向又有尸人来袭。
　　“小姑娘，你在这里待了多久？有没有见过一棵大树，半边枯萎，半边茂盛的？”乐黄泉问她。
　　“我掉进来……有大半天了吧。没见到你说的那棵树。”图雅想了想，“我见谷中有这些怪物，就躲在草丛啊石头后面走，想找个安全的地方，找了好久也没找到，刚才听见有人弹琴的声音，想过来看看，就不小心被那些怪物发现了。”
　　叶锦焰瞟了乐黄泉一眼。
　　乐黄泉：“啊，哈哈……那个弹琴的声音，其实是我在打架啦……”
　　“是么？”图雅很感兴趣。
　　乐黄泉便摘下七弦琴，如此这般地给她解释了一番。

　　叶锦焰又解决一批尸人，抬头望了望天空，秘境中的星空变幻无常，也看不出时辰，更不知道此时他们已经走到了何处。
　　都走了这么远了，怎么也有半个山谷了吧？
　　他看了看四周怪石嶙峋和草木葱茏，忽然“啊”了一声。
　　“怎么了？”乐黄泉问。
　　叶锦焰垂下头，道：“没什么。”
　　他想起来游照野方才所说的来过神农洇是个什么故事了。
　　那一年，扬州花开得正好，赵晗又拉着他去说书先生的摊子前听故事。
　　“说起那神农洇啊！秘境幽深，风景秀美，却是充满了步步惊心的艰险。要问我为何惊险？”说书先生摇了摇手中的折扇，捋着胡子道，“只因那谷中遍布了天一教制出的尸兵尸将，凶猛无比啊！”
　　赵晗跟他咬耳朵：“尸兵尸将是什么？”
　　“就是……一种怪物啦。”叶锦焰小声说，“没有意识，只会听从天一教的命令攻击别人的。”
　　说书先生接着往下讲：“当年长安城外军中饮水被天一教下了奇毒，那九命游龙独自前去抢夺解药……”
　　立刻就有小孩子举手：“不是说很危险吗？他怎么能一个人前去呢？”
　　说书先生啪地一声收拢折扇，隔空作势敲了一下那孩子的头顶：“这才是游将军的厉害所在！听好了。那九命游龙非但孤身前往，而且还不是偷偷潜入想把解药盗出来，他是光明正大地闯进去，放话要在一众天一教尸人面前抢回解药的！”

　　“啊呀，你还要来啊？”游照野心情很好地跟一只刚从地上爬起来的尸人聊天，“真是拿你没办法，都被我打趴下两次了，你再过来，我真的要砍你头了哦……”
　　尸人当然不会与他对话，只顾着呲牙咧嘴地朝他冲过去。
　　游照野步伐轻快地向后退着，一手还放在身前，冲那三三两两跟过来的尸人勾了勾手指：“来来来，你们排好队一起上吧，单打独斗就算我欺负你们。”
　　他神情轻松得不像是来抢夺那事关上万将士生命的解药，而像是来此闲逛赏花一般。
　　尸人越聚越多，嘶吼着朝他奔去，无奈那人的身形灵敏得飞燕一般，左转右跳地在山谷中周旋，就是抓不到，很快，山谷中这一条道路上游荡的尸人都被他聚集到了一起。
　　游照野看着差不多了，笑道：“真听话，让排队就排队……好，这就来了，你们还有三秒钟的时间跪下求饶。三——”
　　他手中的长枪反射着鲜亮的血红色，头尾两端都是直刃，旋转起来八尺之内便让人近不得身。但这枪身却并不是笔直的，端平在身前，可看出那细微如弯月的弧度来。
　　枪尖那锋利的光芒透着股怎么遮也遮不掉的邪恶气息，实在让人看了就想退避三舍。

　　这把枪名唤断龙骨。
　　季松觉得这名字不祥，跟他那九命游龙的称号犯冲，总是不让他说，给枪另起了个名字，游照野却偏偏从来不用。
　　打从现世的时候就叫那个名字，干什么平白改掉？游照野可不信邪。
　　“二——”
　　尸人张开的利爪下一刻就要抓到他的衣角。
　　游照野一跃而起。
　　“一。”
　　他整个人在一瞬间变成了一道红色的影子，在空中飘逸飞扬，风一样地刮过去，断龙骨的光芒卷过尸人的脖颈，人头齐齐斩断。
　　“时间到。”
　　游照野轻声说。
　　他无声地落了地，断龙骨破空的声音响起，被他一抬手挂回了背上。
　　在他身后，尘土飞扬。
　　一颗尸人的头颅滚到了树下，被巨大的树根拦住，停在了那里。
　　游照野已经踏着不紧不慢的步伐离开了这个寂静的山谷。

　　“你瞧那九命游龙搭弓射箭，嗖的一声——！又是一个尸人倒下。”说书先生眉飞色舞，胡子也跟着一抖一抖的，“而他从那山上飞身跃下，长枪傍身，万夫莫敌……”
　　“哎，焰哥哥，焰哥哥！”赵晗偷偷戳他的胳膊。
　　叶锦焰问：“怎么？”
　　“方才先生不是说，那将军是独自闯入神农洇的吗？”赵晗小声说，“那这故事又是怎么传出来的呢？总不可能是九命游龙自己说的吧。”
　　叶锦焰琢磨了一下：“也是啊。怎么回事呢？”
　　这时却有离得近的小孩听到了两人的嘀咕，当即举手大声道：“先生！既然九命游龙是一个人闯进去的，那这故事又是怎么传出来的啊？”
　　一石激起千层浪，正在听书的人们纷纷交头接耳起来。
　　说书先生却没有着恼，摇了摇折扇，笑道：“诸位，我的故事真假，你们可自行评说，但九命游龙当初一人闯入神农洇，又成功带回解药的事情，可是成千上万的将士和百姓亲眼见证的。”
　　他这么一说，底下的小孩子们的眼睛又都亮了起来。
　　这个说：“是啊，既然都知道将军是一人闯过了神农洇，那其间过程，自然就是先生说的这样啰！”
　　那个说：“正是，九命游龙啊，有九条命的神人，打败一整个山谷的尸人算什么！”
　　赵晗也拍了拍手，开心道：“对啊对啊，他可是有九条命的将军！我男神！”
　　叶锦焰失笑，看着一脸崇拜的赵晗，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听完这段，我们要回山庄了，不然晚了要被姑姑念。”

　　九条命啊……
　　一个人，怎么会有九条命呢？
　　可是，游照野流传在街头巷尾的那些故事，桩桩件件都有据可循。要是一个人没有这么多条命，要经历那些险境，还怎么活着出来呢？
　　那的确是很难想象的。
　　叶锦焰走了这么片刻的神，忽听乐黄泉惊呼了一声，图雅在身后大喊：“大哥哥小心——！”
　　叶锦焰反手持剑一挡，正挡住一个从山脚冒出来的庞然大物的当头一击。
　　他抬头看去。
　　这是一只身高十分骇人的毒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