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子成悦》莫依moyi

48、（四十八）可是我舍不得

　　休完假没过几天又是一个星期出差。出差的前一天晚上，林悦在家里收拾行李，苏俭下了班便过来看她。他仔细的帮她把要带回家的物品一件件放进行李箱里，不时的提醒她有没有忘记这个忘记那个，林悦听着他一遍遍的唠叨觉得很是好笑，早在她胳膊骨折了住在他实习的医院的时候她已经见识过了，如今却是比起当年有过之而不及。
　　他把箱子立好，放在靠近门口的角落里，回过头来只见她站在书桌旁边笑得灿烂无比，他走过去和她并排站在一起。
　　“什么事这样令你开心？”他把两只手从背后倚靠在书桌上，侧过头问她。
　　“不告诉你。”她却是看向和他相反的方向，并不看他。
　　“真不想让你走。”他一直注视着她，声音温柔而低沉，离愁别绪感染给了她。
　　“很快便回来了。”她敛起了笑容，像是宽慰他也像是宽慰自己。
　　他伸出长长的手臂从背后圈住她，她靠在他怀里，听着窗外的冬雨瑟瑟，清清冷冷，带着一丝淡淡的哀愁，忽然感到无比的思念，虽然他就在身边，却已经开始想念。
　　就这样依偎着彼此，只愿时光一直停留在此刻，将我们的思念和爱都传递给对方，从此再不分离。
　　放在沙发上的电话响起来，林悦从苏俭怀里挣脱出来跑过去接了电话，苏俭也跟了过去坐在林悦旁边，牵了林悦另一只手。电话是乔娜打过来的，两人闲聊了几句，又听说苏俭也在，聊天也便有些拘束。林悦原本感觉到乔娜有些异样，可还没来得及问出口，乔娜已经挂了电话。
　　挂了电话，林悦问苏俭假期有什么安排，苏俭说医院有个新课题要做，最近大部分时间都要待在医院了。林悦心疼的抱了抱苏俭，嘱咐他要注意休息，两个人又一起玩了会游戏，晚一些的时候，苏俭终究是被林悦向外推着离开了。
　　第二天早上林悦起了个大早赶飞机，苏俭一直说要来送她都被拒绝了，从他的住处到机场再回到医院，不堵车的情况下来回至少两个小时，何必让他这样折腾，她心疼他，便是不想让他为她所累。
　　这次出差真是糟糕透了。马上就是新年，合作方着急推出新产品，一直催促林悦他们几个抓紧测试，可是有几个测试数据一直有问题，合作方有个小领导脾气很差，讲话也有些难听，林悦熬了好几个通宵，有一天实在太难受了，就和那个小领导吵了几句。后来好在不断的修改试错，问题总算是顺利解决了，合作方倒也没有再为难他们。
　　回到临城的时候，原来说好来接机的苏俭没有出来，可是林悦突然就很想立刻马上见到苏俭。
　　从机场伸手招了一辆出租车便去了，坐在出租车里看着窗外暗沉的天空，心慢慢平静了，却又隐隐约约有些忐忑起来，或许这样突然出现在他工作的地方会打扰到他吧，如果他在忙，便只远远的看一眼就好，这样想着，医院已经到了。
　　在这里住过两次，第一次便是许多年前那次骨折，从那以后直至年初那次发烧便再没有踏足于此。一方面是因为这些年确实没有生过需要住院治疗的大病，另一方面也因为他离开之后她便再不敢来这里，害怕那些回忆一下子全部向她涌来，那便是原本没有病也会难受起来。
　　一个人拖着行礼箱沿着路标指示牌慢慢的走，慢慢的寻，找到了心外科所在的大楼，去了心外科所在的楼层，问了服务台的护士苏医生在哪一间房间，护士有些不情愿的回答林悦“苏医生现在很忙，刚刚去了楼下的ICU病房。”林悦说了声谢谢原本打算便回去了，却像是被什么牵引着找到了步行楼梯一级级数着台阶去了楼下的ICU病房。整个楼层安静极了，林悦将行礼箱放在墙角，走出几步，从病房外的走廊上隔着玻璃便看到那个熟悉而又陌生的身影，她站在原地，远远的看他，不敢前进。
　　他穿白大褂的背影她是见过的，因此她一眼便认出他的背影，他站在病人床边和另一名医生讨论着什么，床边有很多仪器，病人吸着氧气，打着点滴，看上去痛苦而沉重，他们应该是在讨论病人的病情，不时的还会转过身来为病人检查些什么，然后很认真的记录下来，他们一起回头，戴着白色的帽子和口罩，只露出眉毛和眼睛，但她还是一眼认出了他旁边的人。
　　施辰驹抬头的一刹那，四目相对，她的目光清冽而坦然，倒是林悦觉得自己有说不出来的畏惧和慌乱，逃离似的向后退出几步，交错的目光便嘠然而止。静静的站在原地看着时光从角落里穿墙而过，心里想着再多看一眼便转身离开，只迈出几步却似穿越了千年。
　　他们站在一起真是一对璧人，男人挺拔而俊朗，女人绰约而端庄，更重要的是，他们都同样才华横溢、满腹经纶，他们曾一起在哥大求学，虽然不曾知道他们的过往，但她追寻着他的眼睛，林悦比谁都认得更清。
　　施辰驹终究是为了苏俭才来了临城，今天的场景便是最直接的证明。心里一直以来偷偷藏匿着的心结在那一刻便更加在意起来。或许她才的是那个更适合他的人，他们有共同的事业，相同的经历，一致的追求，无论是工作或者生活，她会是他更完美的倾听者和倾诉者，她都会是更懂他的人。
　　那样“才华馥比仙,气质美如兰”的女子，他应该也是动过心了吧，只是他是那样善良的男人，因为有另一个她的存在，他便只能负了卿。
　　林悦原本就伤感的心突然就更加难过起来，她突然发现这些年其实自己从来都没有真正了解过苏俭，许多年前，只因爱得热烈还没来得及好好了解他，他便离开去到了遥远的国度；他离开的那些年，不用说去了解，关于他的任何信息都不曾有，他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从她的世界里消失了；多年之后，他突出出现在她面前，心有乾坤，笑容却是依旧如风般俊逸清朗，她便以为那个他真的回来了。只是因为一直只注视着他，再见面便以为终结的时刻到了，只想从此亲密的站在他身边。即便是个影子，也毫不畏惧。
　　她默默的下楼，一级一级台阶，那行礼箱突然就变得沉重起来，每走一步都是那么艰难，像是耗尽了全身的力气，她一下子瘫坐在楼梯台阶上，过了很久才慢慢的站起来，继续前行。
　　从医院出来，整个城市的灯光都亮了，冬天的夜晚也来得早一些。林悦回头看向苏俭所在的楼层照射出来的白色的光，莫名的笑了，原来自己也不过是这样的女子，并没有自己以为的那般洒脱。
　　兜兜转转还是回来了，在家附近下了车，去常去的那家小店吃晚餐，走进去的时候却看到陈俊一个人坐在那里。原本想假装没看见马上退出来，但陈俊却先开口叫了林悦的名字，林悦不好意思再往外走，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来附近办事？”她帮他找见面的借口。
　　“嗯。”“坐下一起吃吧。”
　　“好。”
　　“想吃什么，我去点。”
　　“随便吧。”
　　陈俊又去多点了两个菜，回到座位上便各自发呆。
　　自从那次雨夜之后，林悦和陈俊便疏远而刻意起来，除了偶尔班集群里看到对方和其他同学的聊天记录，便再不向对方越出半步。
　　林悦不能向前是因为不想再给陈俊希望，她其实是愧疚的，这些年，给予了她最多温暖和关怀的人除了乔娜就只有陈俊，从她来到这个陌生的城市开始，他就陪在她的身边，从来没有要求过什么。她开心，他便陪着欢笑；她难过，他也陪着黯然；她忙碌，他会远远的看着；她无聊，他就假装无意间从她身旁经过。
　　他的心意，她当然知道，早在许多年前，他便那样直白的和她说起，或许是她天真的以为他便从此真的放弃，又抑或是他藏得太深让她以为一切都已随风而逝，只是有些情感谁也骗不了谁，只要他一直在她身边，总有一天，真相终会揭晓，那一晚便是揭开了这许多年陪伴的真相，并不是他真的忘却了初心，只是她一直假装视而不见。因此，她再不能向前，她每走一步对他来说都将是万丈深渊。
　　而陈俊亦不敢向前，他要以怎样脚步再向前踏出一步，他一直都无限的向她接近，他以为，或许终究有一天，这个距离终会被他无限的缩小，然后他便真真正正的站在了她的面前。她没有喊停，那么他至少是可以用他的方式靠近她的，更何况，那漫长的岁月里，她的身边除了他再无别人，他便自然而然勇敢的靠近了。
　　他隐藏自己的真心并不是因为自卑或者恐惧，他从来没有惧怕过什么，即便是她身边有了另一个人的时候，他也从来没有自卑和惧怕过。他再不敢表露自己的真心，只因为他害怕离开，他害怕开口之后便是再见，再见之后便是永远，永远的离开她，永远的思念她，永远的不再相见。他觉得自己承受不了那样残忍的结局，因此，他选择对爱缄口不说，只想等有一天，她真的幸福了，他便彻底死心，又或者她终究是被爱伤了，回过头来便发现唯有他一直站在原地等她。因此，他再不敢向前，他每踏出一步都是远离，从此便真的只是永远的再见。
　　老板把菜一样样端上桌子，又问沉默的两人要喝点什么。两个人却是异口同声的说了要啤酒，说完两人相视一笑，多日以来的生疏一下子缓和了许多。
　　林悦是因为心情不好，想要喝了酒让自己不要那样的清醒，便不会想太多。而陈俊原本并不打算喝酒的，只是因为遇到林悦，不知道该以怎样的心情来面对，便只有喝酒能让自己轻松。
　　各自想着心事喝酒吃菜，一开始两个人的话也是极少的，都有些尴尬和不自在，渐渐的喝得多了，话便也多了起来。这一次陈俊没有劝林悦少喝点，他甚至潜意识里希望她在他面前是不清醒的，只有那样，他才敢把深藏在心底的那些一直都不敢说出口的话全都慢慢的说给她听。只要对她说一次也是好的，在她意识模糊的情形下，告诉她一次，他多么舍不得她，只要如此便也够了。
　　因为想要醉，便都有些毫不顾忌。喝得多了，两个人便都有些肆无忌惮起来。
　　“你说，如果你喜欢的人身边有个比你更优秀的人也喜欢着他，而且他们有许多共同的话题共同的经历，甚至你也觉得他们好相配，你说你要怎么办？”林悦摇晃着酒杯不经意的问陈俊。
　　“傻瓜，明明是你喜欢的人，你为什么要觉得他和别人很配。只要他也喜欢你，别人再优秀和你又有什么关系。”陈俊却是认真的回答。
　　“哈哈，可是我就是觉得他们很配啊，感觉自己好像是多余的那个人，为什么？”林悦的脸颊红红的，笑起来，眉毛弯弯，好看极了。
　　“那要不然你放弃？”陈俊看着林悦又喝下了一杯酒。
　　“可是我舍不得。”林悦把头靠在桌子上睡着了。
　　“我也舍不得......”陈俊看着对面的林悦轻轻的说出这些年他一直想要对她说的话，只是她真的如他所愿，这一刻意识模糊，不省人事。
　　陈俊结了账，一支手拖着林悦的行礼箱，一只手护着背上的林悦从小店里出来。冬日的晚风吹过来，苏俭打了个寒噤，一下子清醒了许多，背上的人也因为冬的寒意在他的背上缩成一团，陈俊轻轻的唤了一声林悦的名字，背上的人轻轻却是轻轻的答应了便再无言语。他背着她往她住的地方走，这一路月朗星稀，却是感受到从未有过的幸福，原本以为那些平时想要对她说却说不出来的，喝醉了，便可以尽情吐露，可是此刻，却还是什么也不愿说出口，只想静静的享受这一刻的静谧和安宁，这一刻的美好和幸福都是属于他的，如果时光可以停留，请把我留在这里，留在这弥足珍贵的时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