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换》七仔冬冬

4、四

　　【好运晶玉专卖店】。
　　真是……俗气又破烂的小店，有个小姑娘躲在柜台的后面，对着笔电的屏幕发着呆。他压了压帽檐，捂着口罩走近，她连眼都没抬。
　　而柜台顶的水晶球却亮了，他忐忑的心突然如释重负。
　　小姑娘抬起头，看到他，突然露出害怕的神情。
　　“你好……请问……要买什么……”她的声音微颤。
　　“灰姑娘的水晶球。”他刻意压低了嗓音。
　　“灰姑娘的是水晶鞋……没有水晶球……”
　　“如果我用东西交换呢？”
　　小姑娘呆住，他不耐烦地敲敲柜台，她回过神。
　　“老板……你的客人。”

　　老板是个英俊的中年男人，揣着手漫不经心地瞅他，似笑非笑，“有什么愿望？”
　　他打开钱包，抽出夹层里小心存放的照片，女人明亮的笑靥。
　　“祈望她……幸福美满。”
　　老板接过照片端详，扯了扯嘴角“替别人许愿的人可真是不多，她是你什么人？”
　　“如果可以的话……希望是与我团圆的人……”
　　“诶诶诶，你这可是两个愿望啊。”老板晃悠着站起来，上上下下地打量他：“不过……看你骨骼清奇，如果答应跟我交换的话，我倒是可以考虑考虑。”
　　“你要交换什么？”
　　“嗯……你心灵的——自由吧。”老板饶有兴味地摸摸胡子，点点头，“有意思。”
　　他愣住了。
　　“回去考虑考虑吧，如果愿意的话，两天后再来跟我的店员说同样的话就好。”

　　他独自坐在陌生的夜空下，迷茫地抬着头。
　　心中有人，那人却不在，兵荒马乱。
　　此刻的自己，又有何自由可言呢？

　　两天后他再次站在了店门口，他来买灰姑娘的水晶球。奇怪的是，小姑娘店员坐在大门口，看见了他就站起身往外撵。
　　“没有！没有那种东西！”
　　“等一下，这和说好的不一样！”
　　小姑娘用尽全身力气把他推出门外，他急切地拍着店门，“请开门好吗？我已经下定了决心！”，店门终于还是开了。
　　小姑娘垂着眼，“你走吧，水晶球不亮了，它改变主意了。”
　　祈望愿望的话，终究还是，买不到的。

　　后来他很久都没有她的消息，却总是收到没有寄件人地址的咖啡豆，烘焙香醇。
　　他其实本来是不爱喝咖啡的，但现在不。

　　他不再演戏，却也没有向谁宣告。
　　一个人，要想从众人眼中消失，其实是一件再容易不过的事了。
　　也不再去夜店了，他爱上了，咳，骑自行车。
　　大概是……老了？

　　吴叔叔很高兴，他终于不再觉得承担一个事业的运转是一件无聊的事。
　　他也学会了官腔，学会了面具，学会了让大家都觉得安心。
　　却不再感到厌烦，也不再惶恐，因为还牢牢抓紧着自由的灵魂。
　　终于变成了，很多人的倚靠。
　　学会了“责任”。

　　而她在平行的时空里肆意地做着自己，赤足行游了很多地方，以志愿者的身份挽救着濒临失传的传统技艺。在PUB里挥洒汗水唱着愤怒的歌曲，收起中指和无名指伸向天空。
　　在某个深夜背着吉他走出小小的夜店，和与自己合作的贝斯手拥抱告别的时候，她感觉到了闪光灯。
　　倏地回身，犀利尖锐的——和善眼神，像极了某个人。
　　而那张照片真的再从未出现过。

　　当他越来越像她，而她越来越像他。
　　当交换了灵魂后，渐渐地读懂了对方。

　　第二年的春末，她收到了好友的邀请，去客串她制作的舞台剧。
　　她的头发已经长了又剪，剪了又长，松松地披散在肩头。她们谈好了合约，她送她出排练场，两个人边走边聊。
　　场外有新晋的演员排队，在为一个角色试镜，她们从短短的队伍旁经过，听到队伍中有人窃窃私语，然后她看见了他。
　　带着运动帽，随便的穿着，背着双肩包。轻松地翻着剧目和角色的介绍，人群中还是有人认得他的，于是便有了私语声。

　　他抬起头对他们客气地微笑，像她的笑容。
　　然后他看见了她。
　　她说：“嗨，咖啡好喝吗？”

　　时间也许可以带走一切，但我知道，它带不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