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缘》莫紫安肴

20、长生

　　你说有时候求，求的到底是为了救赎还是因为不甘，这世上是有吾之安健，汝命换之的。
　　长生在铜像里呆的太久了，长生所有的印象都在林府，长生从未离开过林府，长生看着林府不得不撤出中心，从京都慢慢的搬到如今的这个镇上，长生自己是没有感觉，无非是从一个地方搬到另一个地方罢了，但是林府的人不甘心，他们接受不了曾在高位如今却在这样的地方残喘。林府家主每天到长生这里跪拜，他好像把希望都寄托于林府了，连府家主无论风雨的来，但是长生始终无动于衷，长生也不懂为什么林府的家主会如此的迫切，如此的坚持，在长生的世界法则里每个事物都有其自身的法规，这是万万不能插手的，这是长生印在脑海里最深的一句话，长生忘了是谁讲的，但是长生知道但凡长生出手了，长生便不再是长生了。长生喜欢自己现在这个样子的，长生不想改变，长生不能出手。
　　长生在林家呆了确实很久了，从家主的祈祷，慢慢的就连连家牙牙学语的稚儿也向长生恳求了，长生不明白本该无忧的孩子怎么会变得跟家主一样。慢慢的连林家家仆也来祈祷了，很多人，很多声音声音汇聚在一起吵的长生休息一刻都没有办法，长生听到了的不是林府的人声音，还有别的声音，是镇上的声音，他们讲“救救我救救我”“给我我点吃的，要什么都可以”“我还没活够，我还要很多事情要做”……很多全是求助的声音。长生知道外面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长生尽量屏蔽声音，这不该是长生做的事情，万物皆有法度。后面长生听到的声音见见少了，而林府家主也换了一个人，是当初那个恳求的幼儿。林府更加没落了，原本祈祷长生的蒲垫上空了一大半，长生知道他们去了哪里，长生第一次觉得脑海说的话真的是正确的吗。
　　长生记得清楚在那天夜里，无风无雨，安静的跟平常一样，是有热流滚过长生的脸，长生擦不掉，长生听着林家的新家主倒在地上的声音，而它在热血中感受到了强烈的不甘，饥饿以及悲楚，林家新家主死前换来的祝福，血中的怨气，现在长生不得不接受。
　　长生知道长生不再长生了。
　　长生不明白这种以灵魂为代价的祝福是为什么，为了别人，即使是林府只剩下他一个人，后面的日子再好，林家家主也看不到了。留下空荡荡的躯壳困着长生，长生不知道林家家主从哪里得知的这样的办法，虽然不堪但确实有用。长生虽然不愿意但是也没有办法，长生必须了结林家家主的愿望。在长生被迫进入林家家主的身体的时候伤口也慢慢愈合，长生叹了口气慢慢爬坐起来，坐在林家家主曾经祈祷的地方，长生抬头看它曾经寄宿的地方，小小的铜像，长生想等完成了林家家主的愿望长生想回去，回到这个铜像里面，安安静静的，长生第一次也有了愿望，但是长生要把愿望寄托于谁呢？长生不知道。
　　长生坐在蒲垫上看着阳光慢慢照进祠堂，照在长生的身体上，是暖的，这是太阳啊。长生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随后推门而出。
　　长生确实能长生，在长生进入到林家家主的那一刻所有的事情都随着林家家主所想的方向发展，林家的粮仓满了，庄稼活了，水来了。整个林府从这大荒之年像被福瑞罩住了一样，长生不帮除了林家以外的人，其实长生能的，但是长生不想，也因为林家家主的愿望只是这样，长生能把愿望变成现实，一起都是这么的水到渠成。长生的耳边清净了，是什么划过了长生的脸，湿润的滚烫的，比林家家主的血来的还要烫些。长生看着前来拜安的林家旁支，长生复活了他们，长生也喜欢之前林家欢聚一堂的样子。他们的脸上都是笑盈盈的，忘了现在是大荒之年，他们跟长生诉说着喜悦，以及在梦里劫后逃生的喜庆，他们的脸上无一不是笑容，长生让他们以为在做梦，大梦一场。其实长生还有很多方法，梦不是最好的一种，但是长生还是想让他们觉得其实是自己在做梦，繁梦三千，如今的长生倒也希望自己在做梦了。
　　日子很长，长到长生有时候尽然恍惚自己是长生还是林家家主了。长生不知道怎么与别人相处，甚至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不应该做什么，在长生的记忆里面除了漫长的黑暗，剩下的只有林家家主的回忆了，他的为人处世兴趣爱好，长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记得这么清楚，长生扮演林家家主手到擒来，长生曾无时无刻不在扮演着林家家主，到后来举手投足之间无不是林家家主，长生每天处理很多事情，为了林家，长生不让林府的人出去，长生不想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他只要林府好好的就行了。
　　长生独自去小铜像那边，那边很久没有人打扫了，是长生吩咐的，长生觉得没必要，那里已经没有长生了。林家的所有寄托都在长生身上，可是长生没得寄托的地方。长生坐在满是灰的蒲垫上，呆呆的望着铜像，是长生的泪，这是作为长生在悲伤，长生在这世间太久，沾染了太多的感情。
　　长生无数次来到这里，但是长生回不去，长生不知道求谁，只能每日每夜的跪坐在蒲垫上，看着小铜像，像曾经的林家家主那样。长生现在不敢出去了，长生庇护不了林家太久，长生真的努力了，但是还是不行。没有谁可以逆天改命，长生听着在门外的敲门声至少声音再也听不见，他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他好像记的得，但是长生不敢深想。
　　那夜无风，长生倒在蒲垫上感受这身体的温度慢慢流走，但是心是痛快的，温暖的，正如当初的林家家主那样。长生想起他以前叫林怀民，长生只是别人的寄托。
　　曾有人在大荒之年自愿请命，以自身为祭祈求上天，那日久逢甘霖，万民狂呼，此后再未有雨降，其间众人皆思，塑像以融其灰，日日拜之，望上苍怜悯。但未想大荒依旧，哀声更甚，其像亦无所踪也。
　　问其人为谁？早年京都没落大户，搬于小镇数年，未想大荒之年，独剩家主一人，溯无牵无挂，可为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