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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竹海中难绊去心 浪子之言未可知 ...

  •   “你给我跪下。”厉声之人相貌清丽,面容与露出愁容下跪之人有几分相似,“有胆子回来,就得有骨气受罚。”
      唐青枫双膝跪在冰凉的地面,委曲求全道:“长姐定要将此事告知奶奶?”
      “你以为你长大了,万事都可自行做主?这也就罢了,连唐三你也要给我偷了去,正道不学,偷鸡摸狗的事做的倒是滴水不漏,若不是我突然归来,谁知你要将唐三带去何处?你可知唐三离了巴蜀便会浑身难受难耐不已?”
      唐青容劈头盖脸的向他砸去一堆话来,跪着的人半眯着温润眸子,怕是早就半听半出了。长姐何时变得话那般多?如此他越发想念那个话少清冷却易羞怯的小姑娘了。
      唐青容见他如此反应,已是怒不可竭,她却也不发作,反而道:“我去找奶奶。”
      凡事只要不随她意便去找奶奶告状,这一点,唐青枫早已见怪不怪,只是,别再使那招便好,着实让人……来不急。本意是想回来将唐三带去找那丫头,再讨好讨好。齐落竹说了,姑娘家就是要哄,变着法的哄,最好能哄的让人声泪俱下,再不济便以死相逼,总归还是管点用的吧。
      半晌,唐青容假笑满面的走至唐青枫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唐青枫心头禁不住一寒。
      “奶奶说了,”唐青容笑的越发开怀,她故意放慢语速,看着跪着的人犹如等死一般,她勾勾嘴角,“关禁闭半月。”
      “开什么玩笑?”唐青枫也忍不住轻笑出声,“我都多大了。”
      唐青容立刻敛容正色,又恢复到严厉模样:“怎是玩笑,奶奶还说,臭小子你又招惹谢家姑娘,让人家跑了回去再不婚嫁,无事生非,当真是愚蠢至极。”
      唐青枫不语。
      唐青容抽抽嘴角,还是没憋住笑意。
      “长姐这是以公报私。”
      “你就好好罚跪吧,费那么多口舌又有何用?”
      不等唐青枫作答,她就转身带上了房门。
      唐青枫只能叹气,自己已然长成,竟还遭这般待遇,不过……唐青枫屈膝慢慢站了起来,挥手掸了皱了的衣摆,一派朗月清风之姿又回至面上。
      时至入冬之际,他却摆手摇起那红叶扇,云淡风轻地笑着,自己亦不是孩童了,说留便能留得住的吗,关禁闭?
      呵呵。
      可就当他推开房门的一刹,霎那间两个稚童模样却面若冰爽的傀儡人从房檐上坠下。
      唐青枫了然,她们来真的了。他不禁苦笑,想他堂堂盟主竟也十年如一日,上次见此景此情不过是那十来岁的黄口小儿。
      不过,单凭此招又岂能拦住他?
      他轻握住铁扇,身形微闪,已在飘忽中躲过了那傀儡人的丝线,明玉功的底子果真了得,傀儡妙就妙在出招神速,他快过傀儡,又从袖中飞出几枚织女星。
      “唰唰唰”地几下,只瞧见那两个傀儡人以一种奇怪的姿势被他生生钉在了门框之上。
      唐青枫速速往前走去,还未出院子门就见一小厮喘着粗气跑了过来,行礼后急忙忙道:“大公子,外面、水龙吟的人、在外面。”
      唐青枫眼眸微动,“我当你是入魔怔了,外面的是自己人,你怎急成这般?”
      “他们、他们来势汹汹啊。”小厮面露苦色。
      唐青枫也面露苦色,他以扇柄轻敲额头,咂舌,看来不得不前去一叙了。

      自听了那叶开的话后,我便日夜想在家中寻得所谓“珍藏之物”,倘若父亲曾说过,那肯定确有其事,可父亲不曾提起,这便成了莫须有的事,加之此前方不圆曾与我说唐门欲得我家中机密,不论真假与否,细细想来还是先瞒着父亲了。
      我差紫苏帮着拿来大堆书册。
      “这些都是姑娘离家前读过的典籍,老爷担心落灰染尘便派人收了起来,若有遗漏该是在老爷的书房里。”
      我一卷卷翻看着,确是我先前所阅之籍。家中大小处,我事无巨细都一一查探过,唯独这书册还未曾碰触。看来也不再我这堆书册当中,那么只能去父亲的书房了。
      自小父亲便不喜我进去,说女孩子家读书皮毛只可,深究反而适得其反,陷入泥潭,让我读的书也不过只是些各家夫子的言论与那浮辞滥藻,好不刻板无趣,我便会偷从外面读些史学兵书,也算是都略有见闻。
      父亲的书房位于宅中北院,今日父亲去了铺子里,我趁四下无侍从跟着,便潜了进去。
      那两排连着房梁似的榆木书架上罗列着漆器与书册,就在父亲的案几后面。
      一眼望去,我才发觉要找这珍物怕是得费上半日了。
      一册一册书卷寻觅着,大约是些老学究的典籍或是账本、商论。我搬了木凳垫脚,指尖一一扫过那些书册,所到之处无不细细查寻,直至有一本。
      我将它从两册书中抽了出来,上书“墨子”二字,我虽知其人,却在诸子百家中未曾有涉,因是好奇,故想看看,我便坐在木凳上翻阅起来。
      怪事,这里所载多是些机关之术,父亲只是一介商贾,为何要研究此等法门?
      “灵均,你在此作甚?”
      正当我苦思冥想之际,父亲厉声道,不怒自威。
      我惊得忙将书册往身后一藏,嬉笑道:“爹爹怎么回来了?女儿乏得很,想来爹爹书房寻书解闷。”
      父亲道:“那你可寻到了?”
      我点头,“自然寻到了。”又似不禁意想起何事来,“爹爹,近日范商当道,家中生意波折,爹爹该为此很是头疼吧?”
      父亲皱着眉头,微微叹气。
      我在心中也长舒了口气,可算圆过去了,转念笑着说:“女儿这就去厨房给爹爹煮碗安神的汤药。”
      父亲看着我苦笑摇头,将手指着我,“你啊你,曾几何时来尽孝道了?”
      我亦不多言,偷摸将那《墨子》藏于袖中,后去了厨房。父亲突然回来真让人防不胜防,至于这书册的问题需得再细究,方能知晓父亲的书房还要不要再去第二回。

      唐家堡。
      青衣蓝衫少年人,面前堵着一群持刀携剑侠士之徒。
      “唐盟主,”李红渠对面前玉立之人拱手,“盟主几月来不管盟中琐事,现武林正值多事之秋,秘籍之事闹得各门各派人人自危,盟主不可再撒手离去落得自个儿快活。”
      “红渠此话,着实扎耳。”唐青枫笑曰。
      李红渠正欲发作,却被在旁的卢北川挡住,他对唐青枫慢声道:“是了是了,此前属下还与盟众商议,说不如将总舵迁往东越,那儿盛产鲜鱼、美女,在适合盟主不过了。”
      “哼,几条鱼,几个女人,就能拴住他?那我等何须大费周张由东至西得寻他?”李红渠怒道。
      卢北川自知有失,不敢多言。
      可正当众人有意询盟主意见之时,却发现原先站在那儿的,连个人影也都不见了,大伙不敢出气,一个接一个偷瞄着李副盟主。
      李红渠额上的青筋跳了两下,她斜眼瞪着卢北川。
      卢北川一颤,接着高呼:“江南!江南!一定是江南!”
      “众人听令,三日内赶去江南。”
      “三日?!”
      “怎么?嫌长?”
      众人闭嘴不语。
      唐青枫已是轻快走至万清竹海中,轻摇铁扇,好不潇洒。
      他俯身轻声道:“唐三,离了巴蜀,可就没那么好的吃食了,快多吃些。”
      那地上翻滚黑白之物亦是圆滚滚的,吭哧吭哧咀嚼着什么一般。

      我接连三日看那《墨子》,机关巧术无不让人佩服,只是并未发觉任何不妥之处,便叫来了紫苏。
      “我不在之日,爹爹可曾研究过什么机关、寻过什么能人巧匠没有?”
      紫苏略一思索,道:“不曾有过,只是这机关,机关之术……”
      她斜睨一眼我放置桌上的书册,似恍然大悟道:“那巴蜀唐门不就是盛行机关之术吗?”
      不知她是有意还是无意,我脸色一沉,紫苏立即垂下头,“姑娘,紫苏多嘴了。”
      “无妨。”我摇摇头。
      她说的没错,确实如此,唐门的机关术是天下闻名,不过和《墨子》又能有何关联?饶是唐门的宗旨离不开这书册,但《墨子》并非绝本,出现在家中也不足为奇。哎,我这究竟是为了什么那么在意与我本无牵连之人留下的话呢?
      低眉思索之际,只闻“嗖”地一声响,身边的木柱旁竟插着一把柳叶刀,刀上插着碎布条。我往窗外一望,什么也没有。再看那刀刃薄如纸,锋利极了。我曾见过此类暗器,那是铸神谷造的匕首,还是那唐青枫赠给我的,我只想着可用它防身,当时并没有归还于他。这刀却不似那匕首,更为小巧精致,还有着尾翼。
      我小心拔下刀子,取下碎布条,抹平了一瞧,上书“斜云小径一叙”。
      看字迹,不似那人的。奇怪,我心里竟有些失落,真是不明所以。
      那又会是谁?虽未指名道姓是给我的,但看样子也差不离。我不懂武功,可看这刀入木柱人却在外摸不着踪迹的套路,怕也是位高手,我不曾结交过什么武林中人,除了那人,还会有谁?会是游师兄吗?不能吧,秦川距江南甚远,况且他也没有来寻我的道理。
      我咬着唇,将布条攥在手心,起身欲走,紫苏拦住了我,“姑娘这是要去哪?”
      “去街上,去去就回,放心。”
      “可需紫苏跟着同去?”
      “不必了,我很快就回来。”我有些急切地跑了出去。

      在那斜云小经上,究竟是何人会等着我,我猜不着,四下张望着。
      “小娘子,我在这儿呢。”
      闻声望去,清秀面庞挂着笑,高瘦身子斜靠在块巨石上,此人可不就是那日偶遇的浪子叶开吗?
      “叶大侠。”我有些无言,向他福了福身。
      叶开上下打量着我,不住点头,“小娘子着一身鲜嫩颜色,却敢孤身出门,胆量之大,可敬可敬。”
      今日也是难得,铺子里的绣娘新绣了妃色的花样,硬是让我试试,我便试了,还是头一次穿这颜色,自己倒觉得怪,可她们却说好看的紧,谁知会被这浪子嘲笑。
      “我一没做亏心事,二来为人坦荡,又有何所惧?”
      “小娘子真无防备,就不担心是奸人邀你出来,再加以谋害?”叶开挑眉问道。
      “是不是奸人我不知道,”我轻笑着瞥了他一眼,又将那暗器从袖口取出,递给他,“但一定是闲人一位。”
      叶开朗声大笑着接过了暗器,又问我:“我的飞刀可准?”
      我勾着唇角,不理会他。
      “好,说正事。小娘子肯孤身前来,我委实佩服,这来到江湖,必得是有胆量之人。”
      “江湖?”我不经意道,“江湖与我没有一星半点的关系。”
      “怎么没有?从你一出生,你就来到了江湖,从你出家门的那一刻起,你就在前往江湖,从你助那卓夫人离去、趟这趟浑水之时,你已然是在江湖之中了,小娘子还认为,和江湖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了吗?自己当真出世,事不关己了吗?”
      “你……”我捏了捏掌心,不知该说这人强词夺理还是没事找事。
      叶开看着我,叹了口气,道:“家中珍藏之物,可否找到?”
      我赌气似地道:“并无。”
      的确,那本书算得上什么珍物?
      “那看来是找到了,唐门一定很想得手。”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你说什么?唐门?”
      紫苏也说过,唐门是唯一能与《墨子》相关联之派,只是这书册有何好得手的?处处都可买到。我当真是摸不着头绪了,心中满是疑惑。
      叶开一脸正色,“这秘籍之事与我无关,我兄弟对此也无太多兴趣,只是看不惯青龙会从中作梗。本不该多言的,但过几日我便要离去,所以不得不把话挑明,秘籍一出武林定当大乱,便不如不被人寻到。你一定要记住,不能被任何人夺去,冗余的话,我也不便多说。”
      “你这人,方才明明还说要将话说明呢。”我不解道。
      叶开眨眨眼睛,笑道:“你那么聪明,会明白的。”
      一本《墨子》,武林秘籍,天下大乱?笑话,天大的笑话,我若信了,岂不是蠢笨至极。
      我见他那模样认真,还是小心翼翼地问:“我若保护不妥,会怎么样?”
      “你会死。”他淡淡地说。
      会死?我倒抽了口凉气,当真还不想死。
      叶开看着我惊吓的样子,轻轻一笑,缓缓道:“既入江湖,生死为疆啊。”

      生死为疆。
      我突然心中了然了,自我离家那日起,遇见唐青枫那日起,这江湖同我便不可分割了,就好比我进了唐青枫的圈套里,就会被深深套住,哪怕想临阵退缩明哲保身,可心里仍会有着那段记忆。
      就像是心中有江湖的人,他永远身在江湖中。
      身不由己,不管是生还是死都成了未知之数。
      十几年来未曾有这些时日来的多疑多虑,什么秘籍,什么珍藏之物,偏偏和我密不可分。我谢灵均上辈子定是害人不浅,这一世想要过逍遥自在的一生,却终是不能遂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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