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影叶邃》木阳花魁

5、初见

　　<职场和校园不同，职场中关系很铁的朋友，也不一定是真心的。>白僖传送这条微信至一个彩色图案的卡通头像。
　　这是茹白僖踏入职场的第五个年头，从一个热情洋溢的新人，到一个逐渐麻木的专业机械手，只花了四年时间。初出茅庐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周围人都是猎手，他们眼看你青涩、懵懂，眼看你冲动、无知，眼看你和当初初出茅庐的他们一样犯错、挨骂、再犯错、再挨骂，也不愿施以援手加以指点。美其名曰：新人需要历练。
　　是啊。哪个人不是满怀雄心壮志地冲入围场，幻想着干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业，憧憬着达成描画好的宏伟蓝图，实现自己心中难以企及的梦想。
　　<大家都是朋友。>卡通头像传来一条简讯。
　　<朋友>。白僖看着这两个工整的黑色宋体，心猛地一沉，愣了半晌，嘴角微微向上扬起，眼中却饱含着泪水。

　　白僖穿着整洁的校服，站在学校楼梯转弯处的过道里，回想着十几年前顾清和她在教室门前为谁拿了两百块钱而争吵的事。一切就像几分钟前发生的事情一样历历在目。
　　仁悄无声息地来到她身旁。白僖不用回头，就已感受到仁的气息。
　　她依然望着窗外：“我是个不好的人，每个离我很近的人都会遇到不幸的事。”
　　仁看着面无表情的白僖：“你不是这样的。我知道。”
　　楼下走上来一个女孩，仰起头朝上一层楼瞅去。楼上徐徐走下一个男孩，双手举着一张报纸，侧身倚靠在扶手上朝楼下走上来的女孩对望。白僖趁他走下楼梯擦身而过之机，偷瞄了一眼正对着她的那一页报纸。
　　一整页篇幅的黑体字，中间大大的一排字赫然印着：为某某著名企业家惋惜。待白僖想仔细看清报纸上的内容时，报纸消失了。她一回头，仁不见了。楼上楼下的男孩女孩不见了。整个楼梯转角，只有她一个人。
　　“哐”。楼上又有什么类似桌子、椅子的玩意儿倒下了。她瞬间惊醒了。一大清早的，还没睡饱，就被各种莫名其妙的声响叫唤起来。一周七天，一年365天，有300天，日日如此。这对极度缺乏睡眠的上班族来说简直是永无休止的隐形折磨。
　　“我要控诉！”“我要去找他们理论！”“每天这样让人怎么生活啊！”双手焦躁地揉弄着乱发，摇晃着沉重的脑袋，眯着眼，皱着眉愤怒地着对空气嘶吼。
　　“你快点起来，准备去上班。啰嗦什么。人早起锻炼，碍着你什么呀！”母亲说。
　　“他们一大把年纪，不用上班的，老妈。我要上班的啊！我快困死了。”她揉揉眼皮道：“每天都被吵醒，这怎么受得了啊！外面怎么那么吵!什么破地方。”
　　“什么？破地方？这是你家！”老妈转头瞪她一眼，怒道。
　　白僖翻了翻白眼，噘着小嘴自顾自嘟囔着。
　　每天起床后十分钟，她和母亲都在各种抱怨，各种无法解决，也无需解决的小事中争执过去。
　　在工作的一年中，这样的生活似乎也比读书时少了不少压力，多了许多乐趣。特别是每月发工资的那天，揣着薄薄的几张纸片扔在老妈面前说：“妈，生活费拿去，你随便花花。”每到这时，老妈总是那句：“还随便花花？吃饭都不够。别过几天，不够花了，来问我要回去。”“哟，谁要你的钱。大爷我赚的那点够花。”
　　虽然嘴上这么说。可每到下个月月中，还是会张嘴要钱。下个月月底发工资的时候再补上。说是给的生活费，其实这生活费远远不够还上个月欠下的。只不过名头好听点，长大了，赚钱了，给生活费了。真正谁在养着谁，还真不知道呢？！

　　实习期结束后的第一份正式工作，茹白僖穿着白色衬衫，白色嵌粉色镶边西装，褐红色休闲裤。修眉毛，化眼线，涂口红，穿高跟鞋，第一次这么正式地打扮自己，暗示自己全新的旅程正在开启。
　　坐在格子间的转椅上，左右打量起身边穿行的同事。有衬衫西服的标准装扮，有T恤牛仔的休闲打扮，有全身裹得严严实实的大叔，也有短裤露着毛腿的小伙子。
　　刚进入社会的年轻人和职场老人始终是不一样的，脸上的稚气和满脸的青春洋溢浓得化也化不开。爆棚的自信心，挥洒不完的精力在工作上一一展现了出来。下班的业余生活成了纾解过剩精力的方法之一。羽毛球是白领健身娱乐的最优消遣方式。
　　初出校门的青年人则更倾向于大运动量的篮球和足球。积极地跑、跳、呐喊、团队协作，让人仿佛尚在美丽的校园，不舍离去。
　　白僖酷爱篮球，一个人屁颠屁颠地跟着一群穿篮球衣，短裤衩，露着毛腿的大老爷们去租用的室内篮球场观赛。
　　空荡荡的篮球场内，一个长发女孩站在长方体的白线外，场内七、八个男人投篮，抢断，毫无规则和章法地打着。白僖一身标准职业装，衬衫、西服，在一帮运动装的男人堆里特别扎眼。不一会儿，呼啦啦二十几个人走进体育场，嗙、嗙、嗙，随着此起彼伏的拍击声，穿着各种款式篮球衣、蹬着各种限量版篮球鞋的炫酷男人们拍着篮球进场了。高矮胖瘦，着实是清晨闲来无事侃侃而谈的茶馆店老大爷们的返老还童版。白僖打量着这一个个玩转着篮球正一步一步跨入中年的童版大叔们。想象着他们几年后应酬满满、大腹便便还穿着篮球衣、短裤衩，晃荡着甩不掉的肥膘，气喘吁吁满世界追球的场景，痴痴地笑起来。
　　先前的半场热身，转变成两队比赛。像是事先约好了的一样，每队都有人在场外呐喊助威。场面一下热闹起来。
　　对方球员人数众多，又多是高个子。我方比分不住落后，场外只有白僖一个女生，输什么也不能输了气势。小严晃过两名敌友，投进一球。白僖对着己方球员狂喊：“加油。”“小严，加油！小严，最棒！”。
　　“他真的很小。”耳边幽幽地飘来一句。
　　白僖正自激动时，被当头浇了一盆冷水。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转过头去，顶了一句：“切，小什么小，哪里小啦！”视线立马转回球场，不服气地说道：“他速度快。”她注意力集中在比赛上，全然不理会身边评论的人，也根本没把对方看在眼里。只有11号的红色数字映入眼中。或许也带点心虚，小严确实在篮球场上属于超小只的，这样的身高充当后卫，也是挺不合适的。球赛只不过是娱乐，又何必分什么大和小，高和矮，合适不合适。
　　反而那句“真的很小。”激起了白僖维护同伴的心思，更加大声、卖力地叫喊起来：“小严，加油！耶！三分、三分。”篮球擦进篮框，应声落地。“你看，我说吧！他速度快。”她转过头去，略带骄傲地嘲讽。可当她看清楚时，右边站着的是个女孩。刚才穿着11号球衣的鸟人不见了。
　　比赛进入下半场。比分停留在36比33，此球己方进攻。小严已运球来到对方篮下，对方球员一个转身抢断了他手中的球，嗖的一下蹿出半米。白僖瞪大眼睛，张开了嘴，脑中蹦出两个字：好快。眼睛已死死地盯住对方手中的球。两队球员紧紧跟着他跑，高个子队员更是快速追上。可是没等他们追到，只听啪的一声。球已经碰到篮板，弹入篮筐中，缓缓落地。白僖回过神来，不由自主地定睛看着在她面前上演绝地反击的男生。男生转身回防时，撞上白僖的眼神，他面无表情地注视了白僖两秒，从她眼前跑过。
　　红色11号。
　　是红色11号。刚才那个人。他，好快！
　　后半场，在红色11号的接连助攻和反击下，我方队员疲惫不堪，以至于大比分落后。
　　白僖并未被红色11号的敏捷和活力吸引。而是开始打量起他的篮球鞋。大色块的白，鞋侧面嵌着几块黑色皮面，高高的黑色透明气垫底，黑色反光塑面高帮。这样的黑白配色是白僖爱极了的色调。黑白相配，犹如白天与黑夜，两个永无交集的两面，如此相濡以沫，融洽相处。
　　白僖直勾勾地瞅着那双跳跃着的篮球鞋，球鞋瞬间停放在了地面上，良久不动。抬起头来，对上红色11号的眼睛。他正奇怪地看着她。一秒后，她收回眼神，又不自觉地转回白底黑搭的篮球鞋。
　　好想要这双鞋。“枫”穿一定很帅气。她心想。
　　白僖没有注意到。在她想像着“枫”帅气地穿着球鞋的样子时，球鞋的主人也在打量着眼前这个从高举双手亢奋助威到突然安静下来若有所思的她。

　　二
　　在梦里，仁总是淡淡地来，淡淡地去。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出现了，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离开了。
　　白僖跟着输了球赛却依然兴奋的飙汗骚年们走出球场。
　　秋天的夜晚沁凉舒爽，清风徐徐，吹散了躁动的激情。白僖和同事在马路边等着搭乘来往的士回家。
　　白僖所在的部门共十几人，刚毕业的她精神头十足，无论被安排什么工作都高高兴兴地完成。初出校门，人又勤快，老将们有事没事都喜欢关照她。
　　“白僖，帮我去22幢人事部拿份文件。”
　　“好，马上去。”白僖回道。连蹦带跳地奔向对面22幢。
　　公司各部门分布在22幢与23幢的三、四层。白僖的部门在22幢三层，人事部在23幢四层，上下一圈没有半个小时办不了事儿。两幢楼中间架着一座走廊，一溜儿的窗户，冬暖夏凉。中午休息时间，总能看见亚健康的人们在那儿晒太阳。
　　汪懿是名工程师，每次听到别人差遣新员工就愤愤不平。当白僖以新员工的身份被介绍给他时，就对他颇有好感。他178的个子，戴一副无框眼镜，白白净净，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刚毕业的小年轻呢。其实他已是职场老手了。
　　“茹白僖，这些文件送去楼下销售部主管。”部门经理说道。
　　“好。”
　　“下午三点前必须送到。”
　　“知道了。”渐渐的，她成了跑腿的了。
　　她每天除了熟悉工作流程，学习白领的生存技能，还要做这些力所能及，别人又不愿意做的事情，像每一个人职场小白菜所经历的一样。
　　遇到不明白的事情，她就会悄悄地跑去问汪懿，一来二去三故意，渐渐地一种比好感还多一点的感情开始萌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