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世长歌》忆泉居士

27、情之为物

　　整整一个月过去了，安维清和向承宇不曾见过一面也不曾说过一句话。微妙的巧合的作用下，一种莫名的默契在两人间蔓延，却是互相躲避不肯相见。
　　每日清晨向承宇出门前，安维清就早早躲进马车等待上路，每晚休息前向承宇只和秦嬷嬷交代一声，在安维清下车前走掉带着人四处打点。
　　只是有些感情不是躲避就能消散，有些棋局一旦开启不分胜负不能不停休。
　　安维清知道每日马车外的炙热目光从不曾移开，只是回头看去再无一人的荒凉，怅然若失。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所以每个人都有自己存在的目的。既然不能弃局，便只能继续下去，将心底的不安与愧疚通通舍弃。
　　仁慈的人，如何能在这乱世活下来？
　　王城越来越近，所有人都知道，这一路的波折和暗涌都该结束了。只是没有人想到，临近尾声，压抑在心底最深处的火山终会燃起。
　　一壶又一壶的烈酒灌下，向承宇生平第一次感受到无法自制的情绪。满眼都是那袭月牙白的身影。
　　这世上最不该赌的就是感情，偏偏自己被人拉入赌局中还不甘心的企图获胜。
　　想起安维清，想起马上要见到的安歌。向承宇心底堆积着满满的挫败感和不甘心。自己就这样帮他照顾未婚妻然后亲手将心爱的女人送进他手里？
　　回头望见不远处安维清房间的灯还亮着，向承宇一反常态的失了理智，冲了进去。
　　“向公子，你这是干什么？深更半夜的擅闯小姐的房间！”秦嬷嬷惊讶又愤怒的对着推门而入的向承宇吼到。
　　“嬷嬷，你先去休息吧。向公子可能有事请要商讨。”安维清淡淡的开口，只是这平淡的口气反而让酒醉的向承宇更加恼怒。
　　秦嬷嬷皱眉看了看一身酒气的向承宇，犹豫着退下了。
　　向承宇盯着安维清的背影，目光炙热。“明日我们就要到达王城了，马上就可以看到安歌了，阿清是不是特别高兴？”
　　向承宇的话中带着一些嘲讽和愠怒的语气，安维清听着眉头一皱。
　　“将抵王城原本我还在考虑何时向公子辞行，既然公子今晚登门造访也便就是此时了。这些日子来有劳向公子一路照顾我和秦嬷嬷，明日一早我便带着秦嬷嬷离去。对于向公子这一路的照顾，凌滨阁自会有薄礼送上。”
　　向承宇听了安维清的话竟干脆笑了出来，笑到最后双眼都有些泛红。“阿清，你这些日子一直躲着不愿见我，你何曾想过要向我告辞。若不是我今晚一时冲动跑了来，明日一早怕就见不到人了。薄礼？你若想和我划清界限也不必用这种借口让我难堪。”
　　安维清没有回话安静的低着头站着，脊背挺得笔直。没有人看见她握在胸前的双手攥得紧紧的，满手汗水。
　　“阿清果然是安歌的未婚妻，竟和安歌这样相像。”向承宇看着安维清听了自己的话后身体忍不住微微颤抖，邪魅的笑着却是满眼愤恨。“你们都是好棋士，都这般冷血，这般无情，动用身边一切可以利用的人和能力，达到自己的目的。”
　　安维清听着向承宇的话，努力抑制住身体不自觉的颤抖。心底深处的酸涩和怒意蔓延了整个胸膛，怒极反笑。
　　“向公子难道没有利用过身边的人吗？若不是向公子利用了汤姑娘的感情怎么会拿到卿了了的解药，若不是向公子利用了凯风公子的兄弟情义和他对汤姑娘的感情又怎么得他相助共同扶持三皇子。”安维清清泠的声音响起，却是字字刺向向承宇的心。
　　“可是，这世上的感情本就该拿来利用的，利用它去爱利用它去恨。一个不会利用感情的人怎么存活呢？任由感情掣肘除了万劫不复还有其他的结果吗？”
　　“向承宇，你在怪我利用你的感情吗？怪我任由安歌利用来算计你吗？可你扪心自问自己没有利用过我吗？”安维清声音狠厉的转过身，看着不曾开口反驳的向承宇满眼清寒。
　　“我不过是你们手上博弈的一颗棋子，就因为你对这颗棋子动了感情我就该毁了棋局跳出来，钻进你的棋盒吗？”
　　“向承宇，你有什么资格来指责我？”
　　安维清的话让向承宇驻在当场，脑袋渐渐清醒，心却全然模糊了。
　　自己有什么资格来指责她？又凭什么身份来质问她？下棋的人明明是他，不是吗？
　　“若你愿意，可以不做棋子的。”向承宇的语气软了下来，眼中带着恳切。“我不利用你，你也不要再帮凌滨阁了。我可以带你去一个凌滨阁找不到的地方。”
　　安维清转身不让向承宇看见自己的神情，闭紧双眼。声音尽量决绝。“向公子的好意我心领了。我大哥大仇未报，我不会离开凌滨阁的。”
　　向承宇听着安维清的话，仿佛全身的力气都抽空了。只觉得自己万分好笑，今夜像是演了一场万分滑稽的独角戏，转身打算向外走。
　　安维清似是没听到向承宇转身离开的声音，依然闭着眼睛自言自语般的轻喃着。“何况，这世上怎么会有安歌找不到我的地方。”
　　向承宇向外走了几步，突然想到什么一般，双眼冒着坚决和火光。回身冲进房间，竟是直接牢牢的江安维清抱在怀里。
　　安维清愣住了，没有想到向承宇会如此失仪。随即反应过来，伸手去掰向承宇的手臂，腰上的力量却是越收越紧。
　　“阿清，你心里是有我的。”向承宇贴着安维清的头顶喃喃的说道，安维清呆呆的怔住没有动作。“阿清，我已经答应过你，无论何时都不会为难凌滨阁，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为什么你这些天都不曾离开。”
　　“阿清，你心里是有我的。”
　　向承宇像是肯定的又说了一遍，既是劝慰安维清又何尝不是在安慰自己。
　　安维清呆呆的任由向承宇抱着，双手垂在身旁，无力地抬起又无力的放下。不知从何时起向承宇变得可以轻易的乱她心神，不知从何时起自己开始拥有除了冷漠外的其他感受。
　　“阿清，你只是个姑娘，有些东西不该你去背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