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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 13 章 ...

  •   见完了客户,石墨捏着眉心,透出几分真实的疲倦来,坐在沙发上一副不愿意动弹的样子。
      “石总,回去么?”
      许久没动静。林杉不愿意以己度人,尽管戴上面具的石墨和某一刻的自己极为相似,她也没有立场开导点化。每个人都有一本自己的烂账。
      这是一处会所,外面布着些假山竹林溪水,景色清雅。林杉随手翻起书架上的书,安安静静地陪着。
      石墨原是眯着眼,不知不觉竟睡了过去,脑子里总有个人影窜来窜去不得安宁。再醒过来时,林杉已经不见,手边搁着一本书露出书签的一角。他拿过来打开,两行字就窜入眼中:
      我们不能以过去的破碎作为借口,困在破碎之中。过去即使再破碎,也永远是过去了。
      我们也不能以过去的痛苦作为推托,束缚于痛苦。生命的着力点并不在过去,而是此时此地此人。
      石墨看着,不由地失笑。当局者迷,旁观的人永远都是智者。所以即便她也困顿,却不妨碍她给他指条明路。
      这样笨拙的方式实在让人……如沐春风。石墨起身把书放回去,问服务员:“和我一起的女士呢?”
      着旗袍的服务员恭恭敬敬地回答:“她出去转转。她交代了,您起来可以给她电话。”
      石墨点点头致谢,往外出了大厅,手机拨过去却是一直无人接听。天色已经渐暗,街上的路灯慢慢亮起来,冬日的寒风肆虐衬得街道寂寥孤清。
      石墨刚想绕着找一圈,就见远处有人影慢慢走过来。他迎过去:“林杉?”
      人影慢慢移到了路灯下,抬起头若无其事地笑:“石总。”她的脸色惨白如纸,衣服头发有几分凌乱,硬扯的那个笑难看之极。
      如此辛苦的伪装,那又何必去拆穿。
      石墨抛着钥匙重又回到漫不经心:“走,送你回去。”
      ……
      假山做得逼真,底下敲了一个个的洞口,林杉一时兴致,寻了一处入口钻进去,走进去却绕了几圈也没绕出来。假山群中间有个亭子,立着一个人在看风景。林杉走上去:“不好意思,请问……”
      像是毛绒绒的软体动物在身上蠕动的感觉,那张转过来的脸让林杉头皮发麻四肢僵硬动弹不得。一地的血泊,插在胸膛上的尖刀,圆睁至死都不曾闭上的双眼,嘴角定格的诡异的笑容……
      林杉靠在门后,在一室的黑暗里,陡然爆出声嘶力竭的尖叫。她发了疯地把够得着的东西全部撂倒地上。
      滚开!滚开!滚开!
      一室的杂乱里,宝蓝色的眼睛动了动,优雅地踩着步子一步步蹭过来扯回她的最后一点理智:“喵~喵~”
      林杉低下身抱住它,身体还在控制不住地颤抖。
      “你终于回来了。”
      林杉一步一步被他逼至亭子的角落,他伸手捋了捋她耳侧的头发,仿佛在把玩一只在掌心的宠物:“可真让我伤心,我天天盼着你出来,等了这许久,也不见你来找我。既然你不来找我,只好我来找你了杉杉。”
      他握了握她瘦削的肩膀,手指在上面轻抚:“啧啧啧,真可怜,瘦成这样了。”
      那只手温度沁凉,隔着大衣林杉都觉得那温度凉得她汗毛直竖。她逼着自己镇定,虚张声势地甩开他的手:“你再也威胁不了我了林松。”
      他笑起来,脸侧的疤狰狞地咧开:“真是一如既往地天真啊,我的好妹妹。让我猜猜看,隔了这么两年,你还做着什么美梦呢?
      和他在一起?呵,你杀过人坐过牢的妹妹……”
      你杀过人坐过牢的你做着什么美梦呢
      林杉抱着Double,一人一猫被黑暗吞噬,Double偶尔发出一两声微弱的声音,许久,林杉才起身,踩着一地杂乱回了房间。Double窝在她脚边,鼻尖嗅到一股血腥味,它伸出舌头舔了舔,又舔了舔。
      ……
      第二日清早,唐信敲门的时候正好碰着要出门倒垃圾的林杉,林杉下意识把垃圾袋子背到后面:“这么早?”
      唐信看着她下意识皱眉,脸色怎么这么差。“我来看看Double,它还习惯么?”
      林杉侧身让他进去:“你进去吧,我下去倒垃圾。”
      唐信点点头,里面Double听着声音已经摇着尾巴过来,亲亲热热地蹭他裤脚。唐信轻笑,弯腰一手捞起它进门。一下又觉得不太对劲,房间怎么空荡了许多,清冷得厉害。他抱着Double在沙发上坐下,一下一下挠它的头:“你娘怎么了?”
      Double喵喵了两声,抬脚舔了舔,就着他的大腿打了个滚四脚朝天,肚皮上雪白的毛色中间,几撮红毛,红得刺眼。
      林杉上来的时候,唐信正蹲着给Double喂早餐。她才想起问他:“你吃过早餐么?”
      唐信背对着她“嗯”了一声,林杉看了看时间:“我得去上班了。”
      唐信站起来转过身:“我送你。”林杉对上他的眼睛,这才觉得他有些不对劲。她有些忐忑,急急忙忙地拎着包走在前头。
      唐信跟在背后:“你还没换鞋。”
      那个背影僵了僵,迅速地踢掉拖鞋,换上小高跟。动作再快,也仍是没逃过背后人的眼睛。
      “脚怎么了?”唐信声音沉沉,眼底暗光一片。
      林杉下意识地扯着谎:“一时没看见踩到打碎了的玻璃杯子。没事,我小题大做才裹了厚纱布。”
      唐信逼着自己别吓到她,喉头上下动了动,说:“那别穿高跟鞋了,穿平底的吧,舒服点。”
      林杉胡乱点了点头,换了一双。
      唐信走在她身后,看她强作若无其事却仍是有些不稳的步子,他上前拉住她的胳膊弯腰把她抱起来:“请假吧!”
      林杉本也觉得累,她抬头看他冷硬的线条,第一次伸手拢住他,这温暖,让她多停留一秒也是好的。
      唐信低头看她,她闭着眼靠在他肩上,脸色疲倦并且,悲悯。前几日难得的朝气又消失无踪。
      他把她抱到房间,她就蜷着身体滚进被单。
      唐信伸手顺了顺她刘海的头发,温声说:“我去帮你请假。”
      温热的气息逼近,额头的头发被撩开,有柔软湿热的东西印上她的额头又远离,尔后,是哒哒哒的脚步声渐远。林杉闭着眼,眼睫毛颤抖地厉害,眼角有湿热的液体不断滑下,到耳后,浸湿她的头发。
      “你杀过人坐过牢的你做着什么美梦呢”
      “离他远一点,杉妹妹,你知道的,我稀罕你稀罕得厉害,受不得什么刺激。”
      她的噩梦,隔了两年,又再卷土重来。
      唐信走到外间,拨通电话:“帮我查一件事。”心里隐隐的焦躁。
      回到房间,林杉已经卷着被子背对着门口躺着,棉被拉得很上面,头脸都不见。唐信轻手轻脚地过去,眼尖地看到她后脑勺那片枕头上的濡湿。
      唐信捋不出头绪,不知晓她为何不安,他只觉得心上有一把钝钝的刀来来回回地划拉,犹如凌迟。他牢牢地默念廖斌的那句“陪着她,别操之过急”。
      他走到床边,和她一样姿势侧躺在她身后,长长的手臂连人带被地拢住,怀里的人动了动,他就更用力地合上双臂,下巴顶在她露出的头顶上,她就完全嵌入他怀里。
      “林杉,我以前喊你木头、木三,以后喊你三儿好不好?
      三儿,你不说,我不逼你。但是,你要知道,你和这世上其他人并没有什么不一样。你也有朋友可以依靠,有人爱。你也可以爱别人。
      三儿,有我在呢,再没有谁可以伤害你。”
      林杉在被子里睁开眼睛,他的气息绕在头顶,她感应到他的喉头一下一下地震动,心里悲哀一片。
      阿三。
      她拉下被子,伸手去摸他的脸,手就被他握住,搁到唇边轻吻。她于是转过身抬头胡乱地去亲他,毫无章法。
      唐信喉头动了动,低头寻了她的唇含住,体内升起的燥热迅疾而猛烈,烧得他头脑不清醒。
      别吓到她,唐信。脑子里这个念头闪过,又被迅速镇压。他含着她的舌头轻轻重重地咬,眼神里的迷欲一览无遗。
      林杉始终睁着眼,唐信捏着她的后颈轻笑:“三儿,闭眼。”声线沙哑迷人。林杉红了脸,墨黑的眼仍是看着他。她伸手抱住他的头,微微起身去吻他的额,他的眉,他的眼,他的唇。最后,声音低低响在他耳边,却振聋发聩:“阿三,要我。”
      血液一下子冲到头顶,唐信双目赤红,捧着她的脸望住她:“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
      林杉微微低下头,额头顶着他的下巴,唐信心里不知是失落还是轻松,就感到环在他腰上的小手极缓慢地一寸一寸地下移,尔后停住。
      要了命了!
      唐信一个翻身,把她箍在身下,被子早就甩到一边,他压低身子,已经蓄势待发。身下是心心念念多年的女孩,她的手仍固执地放在某个位置,眼睛里全是执拗和臣服。唐信恶狠狠地恐吓她:“三儿,你后悔也不行了。”话毕,他就低头咬住她的脖颈,那里的脉动真真切切,这是他心爱的姑娘。他不知为何,红了眼,动作也顿住,抱着她极尽温柔:“别怕。”
      林杉当然不怕,她孤注一掷,一往无前。
      衣服窸窸窣窣地落在床边,唐信腰一沉,肩膀就被咬住,有冰凉的液体滚在他的后背,他停住不动,捧着她的脸去亲她:“疼?”她的眼睛里有温润的水光,他看见她眼里倒映出的自己。
      林杉觉得难受,两只腿下意识踢了踢。
      于是,一发不可收拾。
      林杉揽着他的肩背,心里不停地喊他的名字。阿三。阿三。阿三。
      Double摇着尾巴经过门口,别过脸轻巧地走开。窗帘被轻风吹得微微拂动,外面乌云蔽日,山雨欲来。
      ……
      林杉蒙在被子里……唐信忍俊不禁,手探进被子抱住她:“饿么?我去做点吃的?”
      林杉摇头,伸手抱住他:“我们说说话。”
      唐信自然都好。
      “阿三,你一直追着我要一个答案,我回避着从没有正面回答,现在想想,是我造就了我们现在的局面。我有点累了,所以我们说清楚。”
      她的语气淡淡的,带着浓浓的倦意,前一刻的缱绻只如一场梦,唐信的心直往下掉。
      “我比普通女孩子有更强的虚荣心。你这么优秀耀眼,追在我屁股后面。想想都能笑出来。所以我那时候陪你笑啊闹啊。
      可我后来不愿意了呀。唐信,所有人指指点点,林杉她怎么配得上唐信?
      其实你有什么好?家境好长相好,与生俱来的东西有甚可比较可羡慕?你还不是和常人一样,爱而不得?我凭什么就配不上?我就是不稀得跟你玩了。
      所以唐信,你要的答案我现在给你。那三年,只是我无聊时的一场游戏。你也别生气啊,我现在不是在还债了吗?你也不亏的。
      唐信,把你的不甘心都放下吧。
      我们都别装了,累得慌。”
      她一字一句说得顺顺溜溜,手起刀落,一刀一刀毫不含糊。还有谁比她狠心呢,一颗糖一根棍子,简直就是喂不熟的白眼狼。他掐住林杉的下巴,眼睛里几乎冒出火来:“这算还债?林杉你把自己当什么把我当什么?!我千方百计把你护在手心,就是让你这样糟蹋自己的?
      呵,不甘心?到现在你居然还是这样看我的么?林杉你他妈究竟还有没有心?!”
      唐信吼完,似乎是不愿意再看她一眼,起身就出去,然后是“砰”的一下关门声。房间的窗帘没拉开,一室昏暗,被子下的人瑟瑟发抖。真冷。
      唐信几乎是跑着下的楼梯,疾步漫无目的地走,心里的怒火慢慢地被寒风浇灭。
      明明知道她想方设法推开他,怎么还跟她较真了呢。唐信,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他狠狠骂了一句,又往回走。
      木制的大门敞开着,里面空无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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