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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十六章 ...

  •   茫茫雪原,皑皑莹白。不远处的烈马昂首嘶鸣,混沌的天地似乎正被一缕烈阳破开,苍穹与流云正渐渐被大片红日染透。

      南宫璟倚在一株歪脖柳上,提着一坛琼浆小酿,饮得畅快肆意。见我正盯着他,衣袖一挥,抹了抹嘴。“盯我做什么?”眉峰一蹙,又忍不住笑道:“算上湖里那一次,你欠了我三条命了。”我收回眼波,嗤笑道:“哪里有三条。琴菁的小命,你只管算她自个儿头上。”

      南宫璟嘴角一挑,“那是两条。”我却又摇摇头,见他面露疑惑,解释道:“方才那一箭,你虽夺了雕弓,我却是被别人推开的。最多——欠你半条命。”南宫璟愣了一下,接着忍不住大笑起来。他提着酒坛,叹道:“这几日城里盛传你黑了钱姑娘铺子的事,说这事的人无不感叹你精于算计,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我嗤他一声,翻着眼睛道:“彼此彼此,那日若不是你有意唬人,说我被淹死了,凭她的个性,吃进嘴里的肉哪能轻易吐出来。说起来,我也算为你挨了一半的记恨呢。”

      南宫璟半眯着眼睛望着我,许久没说话。又灌了两口烈酒,这才朝我示意,问道:“喝吗?”我也不与他客气,走到他身边,也依样靠在柳树上,从他手里接过了小酒坛。南宫璟遥望着不远处的望星楼,依稀可见楼上的小窗边拥挤着许多看热闹的人。

      他摸着下巴,咋舌道:“青天白日,你与男子一处饮酒,可不怕这些人嚼你碎嘴?”我撩起眼角瞄了一眼那些莺莺燕燕,淡淡一笑。“我不与你饮酒,她们便不嚼我碎嘴了吗?”他听我这样说,微微一滞,接着便似乎心领神会,轻笑起来。

      硝烟可见,流言难止。这世上,人心是最不可控的东西。一个人清晨还在与你推杯换盏,到了傍晚也可能提起匕首狠狠刺你一刀。阿爹小时候便教导我们,人一生万不要强求太多。如水奔流,顺其自然……

      我饮了一口酒,酒香甘醇辛辣,一路滚过肚腹,又席卷着烧烫整个喉腔,身上沾染的寒气似乎瞬间就被澎湃着激散开去。忍不住叹道:“这酒好烈。”南宫璟嘴角一翘,露出一丝得意的神色。“一杯罗浮春,远饷采薇客……”不待他说完,我立时惊喜叫道:“苏仙的罗浮春?”

      南宫璟似乎没料到我竟对酒还颇有研究,一时面露惊讶。我却不管不顾,腾地站直身体,宝贝疙瘩一般趴在坛口深深嗅着。南宫璟无奈道:“此酒一开,幽香浮动数日不散,如你这般要不了多久就醉了。”

      我又深深吸了几口,这才恋恋不舍将酒坛还给他,上下将他打量了几遍,逼问道:“罗浮春并不流于市,相传苏仙当年将酒方刻在一块大石上藏进了深山,你这一坛又是从何而来?”南宫璟狠狠饮了一口,扬声道:“多年前我曾游历罗浮山,偶然得到了罗浮春的方子。”他得意的拍了拍酒坛,仿佛看着毕生所爱一般,目光温柔的注视着酒坛。“这一坛,是我五年前来江宁时埋下的。历经岁月蒸发,自然纯烈!”

      我心中惊讶于他的传奇经历,暗想王侯将相倾毕生遍寻不见的方子竟被他就这样轻而易举得了去,这事若流传出去,兴许还会掀起不小的风浪。过了好一会儿,这才注意到他话中的讯息。我惊奇道:“五年前来江宁?你不是江宁人?”

      南宫璟斜眼朝望星楼看去,想了想,淡声回道:“我是来燕人。此来,不过拜访故友。”我顺他目光看去,正见到一身紫衣的梓梳从望星楼内逶迤而出。她四下看去,见到我们,仿佛笑了笑,接着便披上斗篷,缓缓走了过来。

      我点点头,由衷赞道:“风姿绰约,神采不凡。我若是你,必等不得五年。”南宫璟一愣,沉默片刻,突然问道:“你不会以为……我等了五年,这回是来‘终成眷属’的吧。”我心中一动,未及开口,便见南宫璟无奈的摇了摇头。他一对漆黑的眸子盯着我,淡淡的笑意中,透着两分严肃。“晏大小姐,这世上男男女女,可是除了你与玉大人,旁人凡有牵连,便都涉及儿女私情了?”

      我心中一滞,接着便止不住懊恼。几日前在望星楼内还对柴意说的大义凛然,如今自己却也掉入了这样的怪圈中。我尴尬的笑了笑,歉意道:“是我狭隘。”掖了掖被风吹乱的鬓发,沉声道:“只是你如何知道,我与玉大人?”

      南宫璟动作瞬间僵住。我望着他在风中飒飒纷飞的白衣,眉心一蹙,犹豫着试探道:“你可曾去过风陵渡?”南宫璟眨了眨眼,嗤的笑出声来。“风陵渡,黄泥酒馆。”他望着我,依旧淡淡笑着。“他家的乌程酒后劲十足,那是我人生中唯一一次醉酒。”

      心中紧绷的一根弦顿时松了下来。思绪回到那日,也不由得笑了起来。“三日乌程你才醉,果然酒量不错。”我想了想,又接着问道:“那日渡口,与我相和的也是你?”南宫璟嘴角的笑意越扩越大。他道:“有人唱的幽咽,如梓梳,有人唱的小桥流水,如江浙的姑娘。但我头一次听人把送别的曲子唱的那样激昂。”面上笑意缓缓退去,他正色道:“玉大人是难得的好官,他那样的人,的确不该悲悲戚戚的离去。”

      我心中一暖。玉大人离开,有人忧伤,有人扼腕。难得有这么一个人同我一般,觉得他这一段,堪配激昂与骄傲。我从南宫璟手中拿过酒坛,朝他微微示意,低声道:“替玉楼春,谢你相知。”

      我俩说话间,梓梳已经越过雪原走到了近前。她朝我微微一笑,转头又看了看望星楼,语气中饱含着担忧。“方才我听乔家小姐正咬牙切齿说绝不与你罢休,姑娘近日要万分当心啊。”南宫璟又回到了几日前不着调的模样,嗤笑道:“谁不肯与谁罢休,还都不好说。”言罢,目光带着几分揶揄转向我。

      我一哽,心说我黑人一次,倒给他留下话柄了。故意不去看他,只与梓梳笑道:“多谢姑娘,改日……”梓梳落落大方笑道:“改日亲自到我桃花源道谢?”她瞥着南宫璟,调笑道:“晏姑娘上次说了这话,有人眼巴巴等了好几日都没见姑娘身影。只怕这次若再许愿,有人可要食不甘味,夜不能寐了……”

      南宫璟的脸可疑的浮出一抹淡红。他不大自在拔高声音,怒冲冲质问道:“谁眼巴巴等她了!”梓梳一翻眼睛,扶着发鬓上的绢花,笑道:“哎呦,要吵聋人的耳朵了。我说我眼巴巴等着晏姑娘,你急什么!”

      这回两人做得太明显,不只是南宫璟,就连我自己都觉得双颊发烫起来。我忙接过话头,发誓道:“这回我定说话算数。”梓梳呵呵笑道:“那就好,这回我可要虚左以待等着你啦。”我忙再三保证,这才与两人作别。

      马车上,晏洁大约等得急了。远远见我回来,便掀开车帘探出半面身子来。她朝我招了招手,急道:“棠姐姐,眉姐姐似乎在发热。”我心一沉,忙奔到车前,待爬上车里,这才觉得晏洁实在是避重就轻。眉川身上发烫不假,但她此刻目光发怔,一直直勾勾盯着车棚发呆。我摇着她,叫着她,过了好久,她才轻轻吐出一口气来,接着眼睛一翻,昏了过去。

      我抱着眉川,一下也没了主意。砰砰拍着车壁,大叫着催促道:“赶紧回家!”马车迅速奔驰起来,但转瞬却又停了下来。我心急如焚,正欲问为何停车,车帘一掀,却是梓梳与南宫璟。

      他略略扫了一眼车内的情景,似乎是想上来帮忙,但又转头看了看望星楼前零散着闲磕牙的人群。犹豫了一下,便对梓梳道:“看她的样子吓坏了,你帮衬着点。我去找陶碧。”走开两步,又转头盯着我,一字一句道:“你别怕。”

      慌乱的心缓缓平息了几分。我深吸了口气,点了点头。陶碧旁的本事我没见过,但庄上大夫养了半个月的风寒她一副药就治了过来,我心里还是信她的。南宫璟大步流星掠向望星楼,梓梳帮我将眉川放平,又解了斗篷盖在她身上,蹙眉道:“近水越发阴冷,还是先送你们回晏庄吧。”

      我抓着眉川的手,忙点头。马车一路飞驰着,朝城内奔去。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第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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