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你的尽头》云與钟

5、chapter.5 命题

　　我们开始认识世界以来，所思考的第一个哲学问题大概就是，人存在的意义。
　　这个问题不新，从上古的哲学家到当代中学生，都能就这个话题挥洒点什么。

　　我曾有次自习中途睡着，醒来的时候发现身边已经坐了一些人，一名教授站在讲台上，讲得就是这个问题。

　　庄子说：“井蛙不可以语于海者，拘于虚也；夏虫不可以语于冰者，笃于时也；曲士不可以语于道者，束于教也。”
　　斥鴳不懂大鹏的追求，鸱鸟不解鹓雏的清高。即使是以思维异于万物的人类，从某种层面来说也不过各自为井底之蛙。

　　我还在宛城上学的时候，何灵正在医科大读本科，当时我写了一篇作文，关于何灵以及她所在的在我当时看来无比崇高的医学领域，我在作文最后写道人生就像蜡烛，最好的人生轨迹应是拼命的燃烧，纵使宇宙间有万千星辰熠熠闪耀，也要让世界记得这支蜡烛曾经发亮。何灵后来听说，拿了我的作文看，对我说：“何夕，这样的想法很好，有什么想做的就去做，其他的有我。”
　　何灵走后，我发现我再次面对人生的抉择，不同于以往可以找何灵讨论，这次我终于陷于困顿。

　　我锁上何灵公寓的门回到学校的早上，在黎念处听说了一个所谓爆炸级的消息，之前舒芸找我的事情到底产生了点影响，而作为主要处理这件事的人，严谌对外的说法是他要追求我，舒芸对此有些误会结果产生冲突。
　　倒也合情合理，我点点头，黎念愣了几秒，仿佛我的反应给她带来了更大的冲击。我冲她晃晃手机，“少女，我也逛贴吧的好么，我跟舒芸那点事都被传成我俩的爱恨情仇了，好歹严谌这个版本还有个男主角。”
　　黎念本来还想争辩，我朝她挥挥手，“我带了杨记的包子你再不抢没了，昨晚上没睡好我再去趴会。”于是黎念越过我扑向包子，话题被这样带过。

　　快要入冬的时候，阿嬷的忌日到了，我从前不知道，这年却不能再无动于衷，提前请了假收拾了行李准备赶赴宛城。
　　临出门黎念莫名对我暧昧地一笑，我坐在出租车上眼皮直跳，然后就在检票处看到了严谌。

　　之前严谌送我回何灵的公寓，我和他告别之后上楼，进门的时候习惯性探身去按玄关灯的开关，灯没亮。
　　我往里走了两步去开客厅的灯，也没有反应。
　　从客厅的窗户看出去，夜幕来临万家灯火，我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在玄关的抽屉里翻找物业的手册。
　　严谌的电话在我要拨通物业号码的时候打过来，“何夕，你还没到？”，我大概跟他说了一下状况，半分钟后，我结束和物业的通话，敲门声忽然响起。
　　严谌的声音透过门板，“何夕。”
　　我就说物业的效率什么时候这么快。

　　严谌用手机照着亮，问我：“电箱在哪？”，我下意识指了指左手边，又有些奇怪，“我记得我跟你说我找物业了啊。”
　　然后严谌转过头斜了我一眼，我“……恩人在上，容小的给你打灯。”

　　严谌在我向来敬而远之的电箱里拨弄了两下，“不是跳闸，应该是保险丝烧了。”
　　“哦……”，我把手机还给他，想起来之前整理的东西里有何灵的一个烛台，找出来点上，房间里终于有了稳定的光源。
　　“严谌你是不是还没吃饭？何灵这里也没什么吃的，你先回学校吧，物业应该快到了。”
　　严谌本来已经坐在餐桌边喝水，闻言搁下杯子，“何夕，我知道你还没喜欢上我，但是你真的连我喜欢你也看不出来？”

　　那一刻我眼前的严谌，容颜在昏暗的光线下看起来也毫无死角，自我认识他起的人生都包裹在赞誉中的人物，学校里公认名字等同于男神的人。刚刚那句话出自这个人口中，我露出一个惊恐的表情，严谌说：“何夕，不要装傻。”

　　烛光晃了一下，严谌站起身，像是要朝我这边走来，然而这时敲门声再次响起，他前去开门。

　　电工检查了下线路，换了保险丝，房间里的灯亮起来，严谌把电工送走，我看着那支蜡烛，上前吹灭了它。
　　一支拼命燃烧的蜡烛，如果知道自己终其一生也不可能在电灯的世界留下痕迹，大概也会有点难过。

　　那晚严谌给我的告白，是我听过最深情，最真实，也可以说是最懂我，同时我也能懂，这会是一份很好很好的爱。
　　只是我还不能接受。
　　严谌说：“何夕，你知道我是认真的。今天开始，你知道我是认真的，就很好。”

　　严谌说：“何夕，我很早就找过何灵，何灵要我过了青春期再看自己的感情，我原本想等一切都安定下来再证明我的诚意，但是何灵的事情太突然。从前有何灵护着你，你怎样我都不至于太担心，但是现在，我想向你接手何夕的人生。”
　　严谌说：“我曾尝试寻找你让我不喜欢的地方，一次我指责你不懂事你一个假期没和我说话，另一次我错过了何灵不在后你最脆弱的时刻，我全都后悔得要命。我知道何灵的事给你太大触动，何夕，我也害怕，但是我更怕就这么错过你了。”
　　严谌说：“何夕，生离死别让人恐惧，但是人生并非只有死亡一个重点，你过去的每天都因为有追求所以过得很开心对不对，这些经历指向的是幸福和圆满，虚度光阴才会被称为等死。”

　　据说幸福的婚姻就是找个人骗自己一辈子，严谌在其他方面皆温和谦恭，唯有在我们两个的问题上表现了前所未有的主动，向我表白他内心的话一直说到后来，加上他每次连我的名字都能喊得深情又好听，算得上对我说了一辈子情话。

　　那晚严谌并没有呆太久，在我对他说不必之后，他微微叹了口气，“以后遇到今天的情况还是要告诉我，女孩子一个人住，让陌生人进门很不安全。”
　　“你也不是所有时候都有时间啊。”
　　“何夕。”，严谌回身，眸子在灯光下沉静清澈，“你记得，如果一个声称喜欢你的人还不能为你腾出时间，那只能说明还不够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