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点鸳鸯》汀水幽兰

129、第一百二十八章

　　一夜的雷雨交加，换来一个晴空万里、朝阳璀璨的清晨。因着昨夜突然见
　　面的冲击，加上孩子们的惊哭，君绮罗到天色微亮时方才躺下休息。似乎才沾了
　　枕头一会儿，门上就传来轻轻的叩门声，绮罗费力的睁开眼睛醒了醒神，起身穿
　　衣打开了房门。

　　“君姑娘，堡主和夫人有请，让大家今早一起用餐。请君姑娘尽快梳洗前
　　去，奶娘们会打理好两位小少爷。”丫鬟小莹脆生生的禀告，让绮罗怔了一怔。
　　自从堡里的二夫人、三夫人身怀有孕，为了照顾她们好好休息，调剂口味，大家
　　基本都是各自在小院里用餐，别说早饭，就是正餐也很少能碰在一起吃，更何况
　　自己还是客居此处。可是今天居然一大早就聚在一起用餐，难道是……想起昨晚
　　的事，绮罗心内惴惴不安。难道是烈出门之后被石家发现，捉住了不成？想及此，
　　她脸色微白，强作镇定问道：“可是堡里有什么庆祝的事？或者，或者昨夜有什
　　么事情发生？”

　　“这个，倒没听说。”小莹依旧笑着说道“我们住在后面，除了值夜的人，
　　其他人晚上都不能到前面来。我昨天没有值夜，发生了什么也不知晓。君姑娘，
　　您还是赶快梳洗罢。”说完，屈了屈膝，转身走出了院门。

　　素手在门扉上捏的泛白，绮罗低眉思索了一瞬，慢慢关上了房门。看着摇
　　篮中熟睡的两个孩子，她洗漱一番换好了衣服，招来奶娘和下人看着，自己向前
　　面的楼宇走去。

　　进了大厅，看见桌子上琳琅满目的南北佳肴，她顿了一下，停在了门口，
　　直到苏幻儿指挥着下人们摆好桌子，看见她迟疑不定的站在那里，急忙过来招呼
　　说：“君姑娘？绮罗？还愣着干什么，快进来吧！”说完亲热的把她拉进来按在凳
　　子上，让绮罗的心稍稍放松了半许。

　　“君姑娘，请坐！大清早请你过来，也没有别的事，就是……嗯幻儿想起
　　大家很久没一起吃早餐了，平日里各忙各的也没有机会见面，今天大家一起坐坐，
　　随便聊聊。”石无忌坐在主位上，抬手向绮罗示意了一下。见君绮罗点点头，幻
　　儿笑着说：“对啊对啊！大家有段时间没一起吃饭了，玉石和秋雨身体不舒服，
　　我让她们在各自房里用餐。冷叔和玉娘年纪大了，我让厨房做了老人爱吃的清粥
　　软菜送了过去。厨房一听说今天早餐大家一起用，就变着花样做了大家爱吃的饭
　　菜，虽然不是正餐，你也好好尝尝，据说还有几样新式的点心很美味呢。”说完
　　她看向坐在一旁的丈夫，俏皮的眨眨眼：“倒是让石堡主破费了哦！”

　　“我的不就是你的！那么生分做什么？”无忌脸上冷硬的线条在听到妻子
　　的调侃后柔和了很多，眼里的宠溺简直让大家不能直视。见大哥大嫂互相凝视忘
　　了正事，无痕“嗯”了一声清清嗓子，笑着对绮罗说：“君姑娘，你的脸色看起
　　来有些憔悴，是不是昨夜雷电惊了孩子们，你一夜没睡啊？”

　　“还好。孩子们虽然醒了，哄一哄也就睡了。谢谢石二堡主关心！”绮罗小
　　心应对着，即使心中疑惑重重，脸上也做出一副坦然的表情来。

　　“我还担心昨夜雷声太大，惊扰了君姑娘和两位小公子。如此说来，我便
　　放心了。”无痕看似宽慰的点点头，与无忌交换一个眼色，见绮罗端起了茶盅，
　　刚要入口，他状似无意的继续说道：“那昨晚的刀剑之声，想来君姑娘也是没有
　　听见喽？”

　　“叮~”茶杯和托盘轻声磕碰了一下，绮罗的睫毛微微颤抖。她垂着眼帘慢
　　慢把茶盏放回了原处，抬眼看向石无痕，眼中雾气蒙蒙，让人难辨真相：“刀剑
　　之声？昨夜有什么事发生吗？雷声那么大，孩子们又哭闹，我确实没听见什么。
　　怎么，府中进了人么？”

　　“进了人？”石无痕身子稍稍前倾，那双凝视绮罗的琉璃眼眨也不眨说道：
　　“我以为君姑娘会问，怎么这么晚还有人切磋武艺？”

　　饭桌上的气氛有些冷，幻儿纳闷的想开口，被无忌在桌子下捏了捏手，她
　　疑惑的看向丈夫，见他几不可辨的摇摇头，就把嘴边的疑问咽了下去。

　　“喔，原来是有人切磋武艺。不过绮罗确实没有听见什么，昨夜大雨，难
　　得几位堡主有此雅兴……”君绮罗躲开了石无痕咄咄逼人的眼神，看向坐在一旁
　　的石无介问道：“不知是哪位堡主最后获胜啊？”

　　石无介没有开口，眼神落在二哥身上，绮罗以为他指的是无痕，刚要堆起
　　笑容说恭喜，石无痕慢慢靠在了椅背上，笑容渐大：“不是我们切磋武艺，君姑
　　娘，你又猜错了。是我们和外人，切磋武艺。”

　　“轰——”君绮罗闻言笑容僵在脸上，心中翻腾不定，眼神闪闪烁烁，不
　　敢再接着询问，无痕见她噤了口，挑了挑眉说：“哦？君姑娘不好奇，到底是谁
　　有能力和我们兄弟三人同时切磋？又是谁赢得了最后的胜利吗？”

　　三人同时！这几个字深深的刺激了绮罗的神经，那烈他……他到底逃脱了
　　没有？有没有受伤？有没有被发现真实身份？石家到底想在自己这里问出什
　　么？现在看来他们似乎知道了来人和自己有关，那他们知不知道……知不知道烈
　　和自己还有孩子们的真实关系？一连串的疑问不过瞬息之间便在君绮罗脑中闪
　　过，她稳定了一下心神回道：“绮罗是有些好奇。不过我客居此地，承蒙几位堡
　　主和夫人悉心照料，心内已是十分感激，不想再有意窥探堡内之事。不过二堡主
　　要是愿意告诉我，绮罗当然是乐意洗耳恭听。”看似毫无破绽的应答，让无忌皱
　　起眉头，无介刚要出口直接发问，被无忌一个眼神挡了回去。苏幻儿闻听也是十
　　分惊讶，昨夜无忌冒雨出门，很晚才回来，只说无痕找他有事，还以为是来了什
　　么紧要信报，等再想问无忌已将自己搂在怀中睡了过去。本来想早上好好问问无
　　痕，谁知竟然听到这个消息！！想到昨夜可能发生的刀光剑影，她又想起了记忆
　　深处那次刻骨铭心的遭遇，忍不住担心的出声道：“无忌……”。

　　石无忌给了妻子一个安慰的眼神，沉声说：“君姑娘，昨夜堡内进了陌生人，
　　来意不明。我们三人唯恐他们乘雨作乱，力战之后已斩于刀下。无痕怕此事惊扰
　　了君姑娘和孩子们，故有此问，君姑娘不要惊慌。既然贼人已死，我们只需将其
　　交到官府查办即可。傲龙堡因为生意上的事，在外也得罪过不少人。君姑娘执掌
　　君家十几年，想来也深有体会。如果你没事我们就放心了。对了幻儿，你不是说
　　今天有几样新出的点心吗？究竟是哪几个？”

　　石无忌含糊不清的几句话，如一记重锤落在绮罗的心头，大脑片刻便空白
　　一片，双唇失了血色。死……了？死了！！怎么可能！昨晚还在自己耳边轻声诉
　　说的男人，在烛光中抱着孩子开怀的男人，今天就变成了一具冷冰冰的尸体？！
　　还死在了自己救命恩人的手中！这不会是真的，不会的！君绮罗想起身掀掉面前
　　的桌子，想大喊，想尖叫，可是痛到极致无言语，喉头仿佛被噎住，一丝声音也
　　发不出来，只剩下心中炸裂的疼痛疯狂的涌上眼眶，化作泪水就要夺眶而出！一
　　直没有放过她丝毫表情的石无痕见状脸色渐渐暗了去，在桌下碰了碰大哥的脚，
　　石无忌抬眼冷冰冰的看向君绮罗失常的神色，穿透一切的目光让幻儿不由得收起
　　了笑容，顺着他的眼睛看向绮罗。当看到她紧咬的红唇渗出了血丝，眼睛红红的
　　仿佛受了什么打击一样时，幻儿关切的问道：“绮罗，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
　　服了？怎么才一会儿脸色这么难看？小翠，去叫大夫……”

　　“不，不用了！大夫人……不，几位堡主，我突然想起还有些事没交代奶
　　娘，我先回去了，你们先用餐，不用等我了。”再也撑不住的脸色，看起来惨淡
　　又灰败，君绮罗的身体里好像分裂出两个小人，一个镇定的说：没事没事，烈如
　　果被擒被杀，肯定早就暴露了身份，石家不会这样一直试探自己，直接上报官府
　　请功就是了。另一个惊惶的说：石堡主已经说了他死于刀下，你怎么还能这么冷
　　静？他死了，他死了！他躺在冰冷的雨里没有呼吸了！就为了看看你，就为了你！
　　他再也走不出这个堡垒了！镇定小人说：他是北院大王，大辽第一勇士，怎么会
　　这么轻易死在异国他乡？假的，都是假的！惊慌小人说：石家兄弟荡平过那么多
　　明争暗斗的人，他们可从不会手下留情！石修罗的名号不是随便叫的，真的，全
　　是真的！两个手舞足蹈的小人战作一团，拉扯的绮罗快要崩溃！她保持着仅剩的
　　一丝理智，感觉说话都不像自己的声音：“谢谢诸位今日的招待，绮罗心系稚子，
　　还望见谅。”未等几人回答，她迅速转身刚要离去，石无忌凉凉的声音从背后响
　　起：“君姑娘，请留步。有位旧人前几日送来拜帖，说是今日要来拜访傲龙堡，
　　你也认识，是之前曾在赛马会救过你性命的叶家大公子——叶烈！不知君姑娘有
　　没有兴趣，和我们见一见你这位救命恩人啊？”

　　君绮罗脚步一顿，冰冷的双手握得死紧，彻骨的寒笼罩全身，连幻儿都看
　　出来她的身子在微微颤抖。她没有回头，好半天找不到自己的声音。石无介冷哼
　　了一声，想起之前听到那个消息时的震惊，咬牙说道：“也不知道今日，他还能
　　不能亲自上门而来！”

　　石无介的话如压垮绮罗理智的最后一根稻草，她指尖在手掌中掐出了血印，
　　强自让脑子清醒，木木的说：“绮罗已是女子之身，自然不方便见客，就请石堡
　　主代绮罗……多为照顾！”说完再也忍不住，踉跄的向门外走去，差点被门槛绊
　　倒在地。幻儿急忙快步上前扶住她的身子，见她脸上豆大的汗珠润湿了头发，嘴
　　唇发青面无人色，惊的赶快叫小翠去请大夫。绮罗此刻再也没有心思考虑其他，
　　由着她扶着自己往容院而去。

　　精致的餐具在晨曦中流光溢彩，描画其上的花纹枝叶异常生动。桌上的饭
　　菜已渐渐失了温度，让人没有胃口。石无忌拿起筷子停了停，又慢慢放了下去。
　　“不但有问题，还很大。”无忌凝视着院外的石雕，自顾自的说着，在座几
　　人都明白了他的意思。无介叹了口气，无奈说道：“我们这样问她，是不是有点
　　太……太那个了？”

　　“凡成大事，不拘小节。如果她真的和那个男人没有关系，今天这番试探，
　　对她毫无损失。可是你看她刚才的言语表情，不用我多说，你们也看出来了。”
　　无痕嘴角微扬，眼中却闪着冷淡的光芒。“先前大哥说，她被我们两次相救，无
　　处安身才被大嫂带回来，有些可疑，我还不信。现在我倒真想看看，那些偶遇，
　　到底是不是君家和辽人联手，为了我们傲龙堡而来！”

　　“无论如何，我们必须打起精神，把这件事一查到底！无痕，一会儿如果
　　叶烈真的来了，记得封锁消息，不要让君氏听到半点风声！！”无忌站起身，低声
　　吩咐后大步离开了房间，无痕拍了拍无介的肩膀，两兄弟也起身随之向门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