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衣》木木生

3、变成艺术家

　　我们班主任在被我多次气吐血了之后，终于服输了，她虽然多次用出她的杀手锏——找家长，但是我妈的性格哪是帮理不帮亲的人？坚决和我站在同一战线，什么说我打扮夸张，什么不遵守课堂纪律，我妈都有成堆的话等着对付她，不但回到家不说我一句，还会继续鼓励我说：“我没有福气，碰见了一个不负责的人，可是妈妈有了你，很幸福。年轻的时候我光顾着挣钱，根本没有心思去美，真是白活一回，妈妈希望你在年轻的时候可以想穿什么就穿什么，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你快乐就好。”
　　其实我一直都认为爱美没有什么不好，小时候我老妈为了独自把我拉扯大，省吃俭用，十年我都不曾见她买过一件新衣裳，可是对我却特别大方，也正因为如此，把我培养成了不美去死的性格。
　　可班主任也不是吃素的啊，她想出了一个特别好的方法把我彻底的赶出班级，还用一个特别好听的理由，她找到我妈和她说了我各种的优点，比如：“雨衣这孩子，天生就带有艺术的气息，不学画画太白瞎了。”再比如说：“雨衣天生对衣服的审美和一般人都不一样，应该去学学服装设计之类的。”我妈被班主任说的心花怒放，突然心血来潮让我去学画画，她说：“宝贝，你这么喜欢美，以后一定能成为一名出色的设计师，那些什么加索，什么梵高，啥奈的肯定都比不了你......”听了我妈的畅想，我无语了，“妈，什么是设计，你知道么？你说的那都是画家。”我特不耐烦的说。
　　我妈用那种科学家的范和我侃侃而谈，什么她听隔壁沈大妈姑娘说的，什么她和老师商量的，其实我一听就知道怎么回事，不就是老师觉得我影响课堂纪律，想把我推给那个管理画室的美术老师么？班主任坑我也就那么地了，我妈也不想想，她女儿是不是那块料，在我的世界里，除了满脑子的幻想，什么都没有，是什么给她这样的信心呢？

　　其实我知道，我妈不就希望我能读个大学么？也担心怕我逃课学坏，还不如安置在画室......
　　画室管理松懈，去了都能躺地上睡一觉，只要你不怕灰大就行，为了让我妈能安心，我只好答应了她的提议，带着班级里我唯一的财产——坐垫一枚，进入了我们学校唯一的画室......
　　画室在炮楼上，炮楼是我们给教学楼上凸起的小房子起的外号，它看上去真的非常滑稽，从外面看就像一个规规矩矩的长方形教学楼上，硬粘上了一个圆筒......
　　在这以前，我从来没有上来过，一直以为这个炮楼空间小的只能站一个人放哨，可事实和我想的一点也不一样，里面感觉很大，甚至有些空旷，也可能是没有太多桌椅的缘故。
　　据说以前根本就没有画室，是这几年美术生考大学容易，学校也是希望增加点升学率，才把这个原本囤放着各式杂物的仓库空了出来，可是学校领导万万也没有想到，这个他们抱着能送出几个艺术家的画室，彻底的成了贼窝，几乎每个班级的捣蛋分子，最后都被送到了这。
　　我进去的时候里面一个人也没有，墙边到处是被丢弃的画板、画架，地面不知道多少年没有洗刷过，再加上铅笔灰的摩擦，又黑又亮，混合颜料的水渍溅满了已经泛黄的白墙，阳光穿过那污浊不堪的玻璃，照耀的空中漂浮的灰尘，格外的明显。
　　到处是破旧的凳子、糟烂的架子，还有那各种大小的刷子和只有指头长的画笔，最多的还是散落各处不知道是人是鬼的画像，我站在画室的中间傻眼了，难道以后我就要天天在这吃灰？可是我是谁啊，大雨中出生的我最大的优点，就是生命力强。我正仔细琢磨要在哪个方位找个窝，就听见一阵阵的脚步声，看来是大批的妖魔鬼怪到了。
　　“呀，看这谁啊？”一个刺耳的声音飘了过来，我伶仃一回头，差点吓一跳，这姑娘怎么没鼻子啊，仔细一看原来是鼻子太扁了，脸还跟刮大白了一样，两个斗鸡眼，配上香肠嘴还真是绝了。我瞟了她一眼，再不想看她第二眼，连忙转过头。
　　“你瞪谁呢？”她气汹汹的在背后喊。
　　我连头都没回，说了句：“哎，大眼睛的悲哀你不懂啊，懒得看你，就是瞪你啊。”
　　这话说完的时候，我的头发瞬间被她在背面拽住，差点拎我一跟头，我向后退了两步，猛的一转头，一拳冲她那扁鼻子挥了过去，只见她身边的人一起冲了出来，不知道是谁又抓住了我的头发，也不知道是谁在打我，我只知道在我被打倒下的时候，我一定带上一个，那就是这个扁鼻子，我不管别人怎么打我，怎么推搡我，我就是死死的拽住这个扁鼻子，那一拳她还没缓过来，就被我像雨点的拳头打的满脸是血。突然我听见一声怒吼：“都干什么呢？”
　　我身上左一只，右一只的手，一下都慢慢的松开了，而且都向周围散去，好像他们都不曾是这场搏斗的参与者......
　　只有我仍然死死的抓住那个扁鼻子，抬头望去，只见一个满脸油光的胖子冲我们气汹汹的走了过来，不知道是气的，还是走路太过用力，那脸上和肚子上的肉颤抖的清晰可见，我差点被这个好像摸了油的哈密瓜给逗乐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经过了剧烈的搏斗，我抓着那个扁鼻子的手一直抖个不停，面部肌肉严重抽筋，更别说笑了。
　　“雨衣，你给我把手松开！”那个哈密瓜走到我跟前又是一声怒吼。
　　我斜着眼睛看着他，平生最讨厌别人对我吼，一股气一下子冲到了我的脑瓜顶，我也用同样的语调对他吼了一声：“我松开，她打我，我打你啊？”房间里寂静的好像灰尘都飘落了一般，只听见哈密瓜一下笑了。
　　他说：“你觉得她还能打你了么？”
　　我低头一看扁鼻子，满脸的血貌似已经凝结了一般，整个人像是没了知觉，衣服被我拽的已经裂开了一个大大的口子，里面漏出了那肉粉色的胸衣。
　　我猛的一撒手，只听哐当一声，一下摊在了地上，说真的，那一刻我还是怕了，我以为是不是我下手太狠，被我打死了，可是我不想让任何人看见我的恐惧，强支撑着身体，不想让身体有任何的抖动。
　　哈密瓜特别的淡定，他俯下身捏了一下扁鼻子的人中，扁鼻子一下睁开了眼睛，猛的挥动着手，然后边喊，“别打我。”一看是哈密瓜，又看了看周围的人，像是缓过了神，哇的一声，哭的撕心裂肺。
　　我一下火了，指着她大喊：“你哭什么？你不先动手，我能打你么？活该。”
　　也许是我的语气过于凶狠，她像孩子被训了一般，一下憋了回去，一声不出了。
　　“站起来看看，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好让雨衣领你去看医生。”哈密瓜平静的说。
　　扁鼻子还没往起站就一直猛烈的摇头。
　　哈密瓜深呼了一口气，冲着我说了句：“跟我来。”

　　我磕磕绊绊的跟着他走，但是每走一步都觉得身体好像某个部位在撕裂一样，那种如针扎的疼，已经不知道到底是哪疼了。
　　哈密瓜背着手，带我走到了画室的最里面，这里有一个破落不堪的立式柜子，柜门基本都已经掉的差不多了，里面堆满了瓶瓶罐罐，绕到柜子后面是一个看起来比较旧的门，可是至少门是完好无损的。哈密瓜掏出了钥匙，打开了门，我跟着走了进去，不大的办公室把我惊呆了。墙上挂满了画，有黑白的，有彩色的，虽然办公室里面和外面一样，仍然是那么的陈旧，可是却干净整洁，一个办公桌，一个办公椅，一个画架上摆着一副未完成的作品，旁边的地上摆着一个整洁的画箱。我突然对这个抹了油的哈密瓜肃然起敬，根本不敢相信这个油腻腻的胖子会是这个办公室的主人，他那肥如猪脚的手能画出这么漂亮的画......
　　我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哈密瓜突然说话了：“雨衣名不虚传啊，果真是厉害，连李苗你都不怕，说打就打啊？”
　　“那扁鼻子就是李苗啊？”李苗可是学校响当当的人物，估计肯定比我名气大的多了，我是因为不受管制，奇装异服才小有名气，可是那个李苗据说每一届的帅哥都曾是她男朋友，还听说她和每一个男朋友都出去共度良宵过，还每隔几天就能把一个小姑娘打的不敢上学了，但是怎么听说她美若天仙呢？这传播的也太不真实了。我缓过神，赶紧又说了一句：“她先动手的。”我说的理直气壮。
　　“恩，那如果别人刺你一刀，你也刺她一刀？”
　　“啊，那我让她白刺啊？”
　　他哼笑了两声：“那谁管你家人呢？”
　　“行，别和我讲大道理，我不想听，总之，想我在那等着挨欺负，没门儿。”
　　“好，那我对你的要求就是别人不欺负你的时候，你至少要保证不能欺负别人。”
　　“我才不会干那事呢？有功夫，睡一觉多好。”
　　“那好，我可以在办公室给你放个折叠床，你困了就在这睡，如果你愿意也可以在我的办公室里画画。”
　　我一听笑了，这个哈密瓜傻了吧，居然还要给我制备一个床？也没说要如何如何处理我，还要给我一个单间，不管这个哈密瓜怎么想的，这好事我都必须接受啊。
　　“好，一言为定。”
　　他笑了，然后淡淡的说：“回家去吧，你的衣服破了，身上应该不少伤口，去看看。”
　　刚刚还哪都疼的我，顿时哪都不疼了，我一抬胳膊，果然袖子都掉了下来。
　　“好，走啦。”说完我转头就走。
　　出办公室的时候，只见刚刚那群不知名围攻我的人，都躲到了一边，像是躲瘟疫一样，那个扁鼻子也不知道哪去了。我瞄了一眼，大摇大摆的走了。

　　这一场仗之后，我在学校的声望更加的显赫，几乎没有人不知道我叫雨衣。甚至传言更加的可怕，成绩书在第二天就跑到画室来看我，见到我气儿都没喘匀就挤眉弄眼的说：“雨衣，听说你用咏春拳大战学校第一女头子——李苗，还顺手打伤了她众多的跟班......”我实在一句也听不下去了，一手捂住了成绩书的嘴，说：“别人不知道我，你还不知道我啊，我是愿意打架的人么？你是见过我练过咏春拳啊？还是见我练过降龙十八掌啊？乖乖的回去上课，做个高分的成绩书啊，乖。”说完我还摸了摸他那白嫩嫩的小脸蛋。
　　平时在这个时候成绩书通常就像小猫一样，冲着我羞滴滴的咧嘴笑，谁知成绩书突然挺起胸膛，拍着胸脯，像是要上战场一般，气宇轩昂的说：“我已经和学校领导申请过了，我要学习美术，所以从今天起，我也是画室的一员了。以后我会和你一起变成一名艺术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