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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终篇-天荒地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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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此一聚,蒋延这些年的心念终于得到释放,就像长期施加在身上的封印被解了开来,整个人痴傻般的欢喜。
李将最近所见的蒋延,就是这样古怪,时不时还微微笑着说话,比起刚来山庄时要精神了万分,令听者也有如沐春风之感。看来那妙春仁的医术确实高明,于此这些日,觉得连蒋延那些灰白的发,一同熠熠生辉了起来。
这日,李将收到宫里来的书信,说是皇上不日就要来沁莲山庄避暑,让他陪同蒋延好好准备准备。李将心里反是觉得奇怪,理应这才不过是春末夏初,皇上似乎比以往要来的早了些,庄里的盛莲都未开,入眼不过是一片郁郁葱葱的景色。
李将折好信,招人问了蒋延去向,“李将军,蒋大人今日一早就出了门。”一奴仆打扮的宫人说道。
“又是去了妙春仁那边?”李将问,也知道这些日子蒋延天天往山里去。听蒋延自己说同那神医很是投缘,有相见恨晚之感。妙春仁又是博览群书的世外高人,想必两人近似成了知己,也算是桩好事。
“唔,请大人赎罪,今日早上小的多嘴,同蒋大人说了这日是碧城的神仙节,街市上会很热闹,兴许蒋大人随人去热闹的街市转悠了。”那宫人低头小声解释。
“胡闹!简直就是胡闹!”李将蹙眉,有丝不安。自己虽不知皇上的用意,但也深知此人对皇上的重要,蒋延就这么独自出了庄,万一有个闪失,怎么办?平日里蒋延进出山里,可都有人跟着,怎么这一日竟就这么跑了?
“李大人,小的知错,但也实在逆不了蒋大人的意思,拦不住啊!再说今日一早,您不是直接出庄去碧城驿站收信了吗?”那宫人有丝委屈道。
“赶紧的,去遣人来,随我去那什么神仙节把人带回来。”李将说时,人已转出了长廊。
那宫人听后,心中好笑,他蒋延有手有脚,口能言耳能听,怎么会走丢?再说碧城自蒋延来后,西直门和东详门,这东西两座城门每日都有巡视,还怕蒋延跑了不成?再说,若人真要逃,进了那山里不出来,谁还找的回?
李将见那宫人仍矗在自己面前未动,低沉严肃道,“后日,皇上随同御林军秘密入庄,到时候,若蒋延出个什么事儿,大家就都别活了!”
这是什么意思?那宫人眨巴着眼,不明所以。原皇上竟想的是要金屋藏娇?可这娇?竟是个男子,虽然蒋大人眉清目秀,的确是很好看的,说话也很温和……只是,只是……
……
神仙节,不过是碧城流传下来的一个节日,一传当年有个神仙下凡历练,就落在了这碧城。那神仙为了寻找人间的善缘,便卖起了汤圆。一味是肉馅的,一味是芝麻馅的,卖的价格却和人家不一样,芝麻的反而贵了几文钱,肉馅的倒是比别家便宜。当然大伙儿都来吃他卖的肉馅汤圆,却不知这无人问津的芝麻馅儿可是混了仙丹,是可以成仙的灵丹妙药。这日,夜幕降临时,碧城中有个孝子,因母亲喜欢甜食,难得存了些积蓄,在这神仙处儿要了一碗芝麻馅儿的,那碗端到手,稀稀落落就两只,这孝子才知自己是上当受骗了,却也不好意思同老人家理论争执,遂,落落寡欢的回了家。到家后,打算将汤圆放在灶间热一下,才转身,居然被那房梁上盘旋多日的一青一白两条蛇给吞了。
……
“好你个薛御,这《白蛇传》的故事竟给你胡编乱造了起来,居然还扯上神仙节,你呀,合该去茶楼里坐堂说书。”蒋延实在忍不住笑了起来,打断了薛御继续乱扯下去的故事。
“难得听我讲一回,你就忍心戳穿我?”薛御没好气的瞟了对方一眼。
两人此刻坐在当日蒋延偶得薛御行踪的那家酒楼上。心里仍是万分感激当时所遇的那两大一小奇异的“一家三口”。
“话说回来,若不是因一盘冰镇雪梨,我可寻不到你。”蒋延见了面前这白白润润的梨瓣,心里激动不已。
薛御自顾拿了块儿吃进嘴里,“这梨瓣儿,你哥也喜欢,你们还真是亲兄弟。再说,若不是当归阻扰,我呀,早就打算上宜琅找你了,你当真想让彼此相忘于江湖,残寄余生之憾?”
蒋延抿唇含笑,自语道,“我哥,此时该是启程了吧!”说完,抬头望向酒楼外熙熙攘攘的人群。
“既是皇上有心放了付夜,天高路再远,蜀地崇山峻岭,区区一座寺庙,哪里能困住人心。”薛御长叹,忽然一手猝不及防握住了蒋延,看着蒋延好一会,才道,“反而是你,在他身边这么多年,你竟一点都没有,没有……”薛御心里酸酸楚楚,既想将面前的人永远抢在身边,哪怕拐进深山老林,也好过他一辈子为此要瞒住皇上,还被深囚于那座山庄中。
蒋延会意而笑,反手握着薛御,“我又没什么本事,总不过就是与书为伴,再是现在想想,高中榜眼一事,背后也定是有人帮衬了。若真是得了所谓的自由,你说我能做什么?只是你,今后要怎样?”蒋延目中柔光更盛。
“跟着妙春仁那兔崽子学医,然后做个悬壶济世的江湖郎中,顺便看着你。”薛御挑眉,霸道似的将蒋延的手揽到胸口,又带过对方的肩,整个儿捞到了自己怀里。
“成成成,学医也好,至少等我老了不怕没钱看病。”蒋延淡淡的笑着,伸手捏着梨瓣送入薛御的口。
“我学医的话,也可以自己调配些壮阳的药,让你□□,你估计这辈子都离不开我了。”薛御吃着梨,含含糊糊道。
蒋延听后一僵,赶紧坐直了身体,将脸看向了别处,小声道,“还真是没一句正经的。”
日暮西垂,晚霞娇艳欲滴,近似一张少女为爱痴缠的脸。
……
两日后,皇上秘入山庄,大批人马还带了宫里头不少的书卷来,将山庄里的藏书阁也塞的满满的。
付天玄听了李将的汇报,又见蒋延心神不似以前那般郁结,终觉这个结果算是满意。
这日已是皇上入庄后的第五日,沁莲山庄的藏书阁里,茶香冉冉,付天玄坐在榻上听对过的蒋延讲着一则前人的传记。蒋延讲起书里的趣闻典故,竟也是字字珠玑,头头是道。那人,手中握卷,整个儿好似都沉醉在书卷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温馨来。付天玄恍恍惚惚,近似又回到了当年自己同晋渝的那些时光。
蒋延掩上了书卷,却见付天玄痴恍的目光中毫无焦点,遂自己也不敢冒失打断。彼此静默,许久后,付天玄叹出口气,道,“朕很少能听人将书里的字句讲的这般惟妙惟肖,身临其境。蒋延,朕能遇你,原以为会有一段情,如今朕明白,这是一段缘。”
“臣能深得皇上厚爱,已是万幸,有道是人生常念应常见,这常见二字,就是缘份。”蒋延意味深长道。
“蒋延,朕能听你说出这番话,就算是你原谅朕当日的冷血无情了。”付天玄想起西凉一事,怕是在他蒋延心中造成了不可磨灭的烙印。
“皇上亦没错,天下太平,才有此刻臣能同皇上坐谈这闲书之乐。”蒋延这话是肺腑,并未让付天玄听出其他意思来。
“闲书之乐?”付天玄轻声笑起,旋即下榻转身出了门,回望蒋延时,却道,“朕果然是错了,你怎么会是他呢!”……
身影消失,让人感到空气中顿时弥漫着一种雨过天晴似的静朗,天光疏淡,微风透凉,迂回在整个长廊尽头。
不知又过了多久,有双手兀自从背后圈住了人,“也是,这几年,看来你对他还是有点儿感情的,嗯?!”薛御低沉道,蒋延闻到了话里浓郁呛人的醋味。
“不要命了!这都敢溜进庄子,不怕被人看到?”蒋延回身紧张的打落了薛御环在自己腰际的手。
“太想你,即使被撞见,我死而无憾!”薛御在蒋延耳际轻吟。
“快进里间。”蒋延拽了薛御的手,两人立时穿过了藏书阁,一眨眼的功夫,双双消失在翠绿掩映的夏日午后。
荷塘无风艳阳艳,廊道无人梦成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