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十一》陈或或

15、我抱歉与你抱歉

　　郁西河睁开眼，用手心按住双颊，抹掉一脸的湿意。

　　这个梦做的乱七八糟，别的不说，却是整个人在被子里闷了一身的汗，摸了摸额头，竟然真的不烧了。

　　顾北洋不在房间，留了字条说出去有些事情。郁西河理了理头发起身，床头柜上摆着的手机显示的时间是下午四点。

　　身上黏糊糊的难受，拿了被服务员送进来清洗干净的衣物，进浴室洗了个澡。出来后虽然嗓子还是有些不舒服，鼻子也堵得起劲，但比早上实在是清爽太多。

　　刚睡醒倒不是很饿，收拾整理完自己的东西，“叮”的一声响，郁西河看向手机，一条新接收的短信，发件人是一个没有储存的号码。

　　点开短息看完内容，郁西河站在窗前沉思许久，随后拨通了陆囡的电话。谈了有将近半个小时，电话挂断，郁西河发了个信息告知顾北洋，然后离开了“小金宫”，打车前往宋安所在的医院。

　　到达病房的时候是下午五点半，彼时病房里只有宋安一个人在看着手机，站着的护工在一边削着水果。陆囡在早上郁西河告知说有护工过来照顾时便离开医院回了学校。

　　敲开门走进病房，见有人进来，宋安抬了抬头，发现来人是谁，本就憔悴的面容又不自然了几分。尴尬地放下手机，宋安脸上隐隐泛红。

　　向来善于察言观色的护工早在郁西河进病房时便放下手中削了一半的苹果出去了。走到床前拿过水果刀继续削着剩下的果皮，郁西河抿了抿唇：“宋学长，我很抱歉。”

　　“没，西河，该道歉的是我。”

　　毕竟是被称为现传院最有名气的宋才子，以“优秀”一词标榜的人心里或多或少总有些清高与正直。就像宋安，虽然对于自己一时猖狂和朋友打赌所犯的错误被揭穿感到无比的羞愤，但若要他来论对错，他必定会坦诚的表达自己的歉意，这是一个对自己人生严格要求的人的必需准则。

　　道歉的话一说出口，宋安也似乎整个人放松了下来，自从清醒后便一直忐忑的心情也瞬间变得平静了。指了指自己被石膏固定住的腿，宋安笑了笑自嘲：“人总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多行不义必自毙，这报应来得也顺当。”

　　郁西河摇头：“别，宋学长，其实我确实要向你道歉。我不该在没有理清感情的情况下就和你在一起，这对任何人都是不公平的，是我做的不对。”

　　“哪里怪你什么。”摸了摸下巴，宋安轻笑：“相信吗，其实在追求你的那段时间我便已经假戏真做了。西河，我是真的挺喜欢你。”

　　削苹果的动作微顿，郁西河咬了咬唇：“宋学长，抱歉。”

　　“又说抱歉，搞得我很不近人情似的。”动了动受伤的胳膊，宋安温和道：“是那个打我的男人？叫......顾，顾......”

　　“顾北洋。”

　　将削完的苹果递给宋安，郁西河擦了擦手：“宋学长，我不得不再次向你道歉，别嫌我啰唆，这一个道歉我一定要说。”

　　微微鞠躬，郁西河开口：“最后一个道歉，是代替顾北洋。宋安，对不起。”

　　定定看向面前清秀的女子，宋安沉默的看着她起身，鞠躬，最后道歉。眸色深了深，宋安点头：“好，我接受。”

　　郁西河站直身子：“谢谢你。”

　　宋安苦笑：“他真的很幸运，我还真有点嫉妒。”

　　“宋学长这么优秀，肯定能找到最适合你的姑娘。”

　　“可惜你不喜欢我。”咬一口苹果，宋安耸了耸肩：“西河，我没想到你心里的人是......呃，出乎我的意料。”

　　“哦？那宋学长认为我应该喜欢什么样的人？”

　　“温文尔雅，成熟稳重吧，相处下来感觉你应该比较中意这样的类型。恩，比如我。”

　　“哈哈。”摊了摊手，郁西河无奈：“但没办法，喜欢就是喜欢了，这么多年，我也觉得很不可思议。”

　　“好吧，输得真是彻底啊。”叹了口气，宋安撇嘴：“大气一点，君子有成人之美。”

　　“宋学长一直都很让人尊敬。”

　　“也只能让人尊敬了。”宋安开玩笑。

　　该说的话都说完了，又闲聊了一会儿，郁西河道：“那我就不打扰学长了，你歇着吧。”

　　“OK，你忙去吧，我这没什么事。”

　　“好好休息。”

　　望着提着垃圾准备出门的郁西河，宋安敛了笑容，突然正色。

　　“西河，等等。”

　　“恩？”郁西河转身。

　　“似乎还欠你一句分手。郁西河，祝你幸福。”

　　勾唇莞尔，郁西河点头：“谢谢。”

　　“再见。”

　　“再见。”

　　“砰”一声轻微的响，打开的房门再次关闭。握着手中吃了一半的苹果，宋安笑了笑，大口咬了下去。

　　相逢一醉谁能辞,纷纷尘谈霏屑玉。“咔嚓”，汁水饱满，满口馨甜，嘎嘣脆！

　　***

　　转眼，七月份的暑假很快到来，而顾北洋和程飞也完成了专科三年的学业，正式毕业。

　　六月底，郁西河在忙碌奔走于各个学校部门的同时联系了倩倩和程飞，敲定时间，在本地的旅行社报了一个旅行团，四人相约一同去西藏旅游，也算作顾北洋和程飞的毕业旅行。

　　跟着旅行团飞机抵达拉萨后，旅行的第一站便是位于拉萨以北当雄、班戈两县之间的纳木措。

　　纳木措处于西藏自治区中部，是西藏第二大湖泊，也是中国第三大的咸水湖。“纳木措”为藏语，蒙古语名称为“腾格里海”，皆为“天湖”之意，为西藏“三大圣湖”之一。

　　站在观景区遥望圣湖，湛蓝的湖水像一颗蓝汪汪的宝石，风平浪静时宝石折射着太阳的光芒，湖面一片澄澈宁静，深邃的蓝仿佛要勾掉内心深处扎根的灵魂。

　　甩了甩肩上的背包，顾北洋看向身边的郁西河：“我在酒店里百度过纳木措的传说，你要不要听。”

　　“什么？”郁西河转头。

　　“相传，纳木措是帝释天的女儿，念青唐古拉的妻子。丈夫念青唐古拉头戴盔甲、右手举着马鞭、左手拿着念珠，骑白马，妻子纳木措腾云驾雾地骑着飞龙、右手持龙头禅杖、左手拿佛镜。北方诸神灵中念青唐古拉是最具权威的神灵，他拥有广大无边的北方疆域和丰富的财宝。”

　　顿了顿，顾北洋继续道：“在西藏古老的神话里，念青唐古拉山和纳木措不仅是西藏最引人注目的神山圣湖，还是是生死相依的情人和夫妇。所以人们常说，念青唐古拉山因纳木措的衬托而显得更加英俊挺拔，纳木措因为念青唐古拉山的倒映而愈加绮丽动人。恩，大概是这样。”

　　“挺美的传说。”郁西河应声。

　　“一个美好的爱情故事。西河，你说是不是。”伸手揽过郁西河，顾北洋微微闭上眼迎着阳光。

　　“恩，美好的故事。”似乎只是单纯的听着一个传说，郁西河一眨不眨的看着不远处的那木措许久，突然轻声道：“顾北洋，我也看过一个关于这个的传说。”

　　“哦？你说。”

　　静立不语，大约是在思考，过了一分钟，郁西河开口：“在纳木措北岸约三十公里处有一座山叫保吉山，与念青唐古拉山遥遥相望。

　　当年威严峻拔的保吉山常与念青唐古拉山的爱妻纳木措偷/情，生下一个儿子唐拉札杰。保吉山和纳木措为了不让念青唐古拉山发现唐拉扎杰，把唐拉札杰藏在保吉山以西约六公里处的大坝。奇怪的是，纳木措以北地区无论从什么角度都能目睹念青唐古拉山的尊容，可就是站在唐拉札杰山看不到念青唐古拉山。

　　尽管唐拉札杰没有被念青唐古拉看到，可不幸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一次他们正在幽会时念青唐古拉发现了自己的妻子与保吉山私通，保吉山正欲拔腿北逃，念青唐古拉却追上去用长刀砍断了他的双腿，保吉山从此再也无法站立了。”

　　故事讲完了，郁西河垂眸凝望着湛蓝的湖水，微波轻荡，倒映着蓝天白云，姿态安详。

　　顾北洋没有说话，郁西河也没有说话。周围游客嘈杂的人声，相机咔嚓声恍然瞬间退却，剩下的只有沉默与死水一般的寂静。

　　两个故事，两个结局。世界上聪明的人很多，笨人也很多，说者无心，听者有心，或许说话的人同样有心。

　　“看完了，走吧，飞子他们在那边等我们。”紧了紧揽住郁西河肩膀的手，顾北洋颔首，额前的发丝垂落，投下一片阴影，看不清眼神。

　　“好，等会和他们一起去迎宾石。”乖巧的点头，郁西河转身，朝着不远处朝他们挥帽子的倩倩挥手。

　　相携远去的背影，虚幻又真实。

　　天蓝水阔，是谁说，海一样辽阔的湖面，玛尼堆连成的轨迹，纳木措圣洁的美让人无法抗拒。

　　无法抗拒除了纳木措，还有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