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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4、第八十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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舟行江上，颠簸不定。
步炙悼立在船头，静静的看着滔滔江水，他心却越发的沉重，他几经思虑，有些许地方却总也想不通，他的手放在刀上，几次握紧又松开，终于他似是下定了决心，缓缓的扭过身子，直视着，坐在小舟上紧紧抱着那昏迷女子的孩童。
他看到花轻轻抚平媛绮紧皱的眉头，他看到十四岁的男孩眼底的迷茫无助，他的心不由一软，当年刀宗内乱，他带着两个师弟逃出时，眼底是不是也如这孩子一样迷茫，不知前路。
“昊辰，你给傅楚报声平安吧。不论你要带着夢婕去哪，都告诉你师父一声，他是真对你好，莫让他担心。”
花闻言喃喃的说了声好，他抬起头，看向面色平静的步炙悼：“步宗主，你何时看出来的？”
“星宗在找的人不是媛绮是梦婕。所以你说了谎，不是你师父传讯让你带走受伤的媛绮，是你私自带走了夢婕。”
步炙悼叹了口气，看着绷紧身子戒备自己的孩子：“不用如此害怕，如果我要带回媛绮，就不会在此和你废话了。你师父的好算计啊，你个孩子带着个重伤昏迷的女人，能怎么跑？让个道童约我在紫竹林等他，说白了就是要算计我当你们的护卫，顺带着让我暂时离开，不能干涉他们开启封魔阵，不过把夢婕一起算弄走，这么看来，傅楚对开启封魔阵也是有疑虑的吧，昨天还说要一起走，今天就闹这一出，哼，这么多年，他还是这么善变。”
花听了心中微微一动，道童？师父去巡查汛情，为了速度身边只有几位长老，连他都没带，哪怕是他们离开后先生立即通知了师父，师父也应该是传讯给步宗主，怎会有道童去刀宗？
步炙悼拿起酒葫芦想要灌上一口，却想到了什么似的，将酒缓缓倒入了江水中。
“不过这次他是要失算了，我绝不会同意他们开启封魔阵，你说如果我不管你们两个，傅楚是不是得亲自来抓你们。不过看星宗的意思，这回怕是想直接留住我，难走了……”
“步宗主，封魔阵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修真院，修真院的事情是，是封魔阵的血祭对不对，你们其实都知情，对不对！”
“你猜出来了，你和傅楚，真像，当年也是他第一个看明白的。不过这种事情，不知道要比知道幸福的多。你下的药，至少让他们走的不算痛苦，”看着双眼通红的孩子，步炙悼，只能说出了这样一句不算安慰的安慰。
“为什么，这是为什么？！”泪水，愧疚，伴着撕心裂肺的质问。
“没有为什么，这是命。如果你足够强，傅楚会告诉你。”没有解释，不能解释，所有的真相在接手掌令印的时候自然会明白。如果没有那又何苦知道这残忍的真相，这是属于掌令的责任，其他人，就让他们安心的生活在平和安详中就好，没有必要去背负这些歉疚，这些牺牲太过沉重了。
花不可置信的看着步炙悼，弱小者难道连自己为何而牺牲都不能知晓吗？命？难道就是任由强者摆布吗？质疑，无力，花紧紧的抱住夢婕，这是他唯一能牢牢抓住的。寒冷的江风中，只有她的体温，依旧是暖的。
步炙悼慢慢坐在了花的对面，一只手轻轻搭上了他的肩膀：“小鬼，这么长时间，你一直没好好跟你师父聊一聊吗？
其实你该相信你师父，别怪他，那时候，他也没办法，他都特意避过封口令和誓约专门提醒你，以求你能逃离，而且那么忙的时候，你发了那么多信，哪怕当时不能看，他都封在传讯石里，一空闲下来他就看，每一封他都看了，他受的煎熬比你多得多。
你啊，太聪明了，但有些事，不是聪明就能体会的，体谅一下傅楚，有时候越是聪明人越是痛苦。多体谅一下他吧，其实他的心最软。放过傅楚也放过你自己。
昊辰你该这么想，即使你不下药，墨家的人也还是会动手，所以别再自责，这不是你能够改变的。”
“墨家？你说是黓龙君动的手？”花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
“黓龙君？那是谁？”步炙悼有些不明所以，不过他已经没有时间细问了，只见他猛然起身，一刀挥向水中，血色染红了江面。
“你们，终于忍不住了。”原本空无一船的江面，随着这句话，一下子热闹起来。一艘大船凭空出现，拦住了小舟的去路。
大船上蒙面的头领扬声发问：“敢问步宗主，是如何看穿吾等的行踪，可是因为刚刚的酒气？他们两个只是潜行，一点杀气都没有不是吗？”
“没杀气？哼，术法是不错，看不到船也听不到浆声，但行船时游水时，江水的余波这么大，你当我是瞎子啊，摊上你这样的指挥，算他们倒霉。”步炙悼抚刀冷笑：“说吧，你们的目的。”
“只是请你去墨家做客一段时间。”
“是你家钜子的要求？不会吧，他不是一向不干涉各界内政。更何况要做客，找傅楚不是更好，他们两个聪明人，才有话题不是么？还是他嫌琉璃树上的琉璃串还不够多？准备将你们也挂上去。”步炙悼话音未落，便化做一缕清风，踏水无痕，杀向了对面的大船。
花沉默的看着眼前的惊变，心中迅速将步炙悼刚刚的话语过了一遍，原来，步宗主早就发觉的敌情，那给师父保平安的说法，为的是……
花咬了咬牙，给傅楚发出了求救的讯息。
闪电划过天空，雷声阵阵，阴沉了许久的天，下起了瓢泼的大雨。雨中，花驾着小舟，沿着，步炙悼刀下的血途，顺流而下，紧紧跟随，只因那是唯一的通途，虽然花想要从激战的缝隙中带着妈妈逃脱，却被战斗的余波拦下。
实力的不足，让花，欲哭无泪。
步炙悼为他挡掉了绝大多数的攻击，花却还是带了伤，渐渐的跟不上他的速度。
蒙面的杀手，一拨接一拨，如影随形，江面泛起了血色，步炙悼的手轻轻的颤抖，太长时间没有饮酒，杀戮越发的疯狂，他知道自己能保有理智的时间，不多了。
回身一跃，立在舟头：“昊辰，此舟难存，你便带着媛绮往岸上逃吧，切记莫要接近我，我将理智全无，不分敌我，你切莫离我太近。”
言罢，步炙悼挥手击浪，变了小舟航向，横刀踏浪，复入战场。刀势越加疯狂，拦阻着所有蒙面人击向小舟的攻势。
花眼睁睁看着江面乍起的风墙，水幕，眼睁睁看着那人疯狂杀戮的背影，不再迟疑，不敢耽搁，背起妈妈，驾着这一叶轻舟，向岸边芦苇荡冲去。
芦苇丛中，荻笔生花，轻题于叶，花为师父留下些许的讯息，便背着妈妈，向着未知的地域奔逃而去，雷雨中术法受阻，几封求救的讯息，不知，是不是能让师父及时赶来，救下步宗主。
一阵杀伐，小舟已不知去向，满身染血，被围困在江面上的步炙悼，却突然大笑出声：“别在装了，真的墨家的人，都被我杀光了吧，都到此时了，你还不让我死个明白吗？师兄！”
一个一直没有参加围杀的蒙面人，踏波来到了步炙悼面前，摘下面巾，正是刀宗四长老：“船是星宗的，这些人是剑宗辅师派来协助的，而你为何会在此，今日可是学宗的道童让你抛下防汛的议会急急忙忙离开的刀宗。”
步炙悼悲凉一笑“如此说来，我这回，可真是众叛亲离，师兄，你真要背弃誓言，开启封魔阵？”
“封魔一战，我失去了师父，失去了兄弟，但我还有深爱我的妻子，我还有为之效命，为之拼搏的刀宗。
这些年，你为掌令，刀宗可发扬光大？你逃避宗物，清静无为，这些年可有尽到掌令之责？！
我们四人谁都比你有资格成为掌令。你只是因缘际会，借着其他三宗的势，侥幸成了掌令。
现在紫微星宗，阴阳学宗，仙舞剑宗，都想真正开启封魔阵，你却坚持不肯，与三宗为敌，这对刀宗有何益处？虽然开启风险甚大，也不知他们到底有何把握对付暗世，但至少以后不会再有孩子去为封魔阵牺牲，单这一点，我便愿意帮他们，我就愿意赌上一切!
因为封魔阵，我和妻子盼了二十年，如珍似宝养育的儿子，死了，为此我的妻子思子成疾，惶惶不可终日。我曾看过掌令印中所记载的事情，我不怪，我不悔，为了道域，为了刀宗，我认了。为什么，这一次血祭，你却肯救下老六的孩子，我的孩子，你为什么不肯救他救！”
“师兄，抱歉……，我没救风，他只是运气好，交到一个好兄弟…”
“好兄弟，不错，好兄弟，你也有一个好兄弟，你若死在我手上，老七，哪怕拼着内斗，拼着刀宗分崩离析，也要杀我。你为了傅楚，离开刀宗出事了，你说他会如何？”
“老七会信傅楚。当年你们内斗的时候，是傅楚他们帮我把老六老七养大的。”
“是，我的师弟，刀宗的长老，宁愿相信阴阳学宗的宗主也不愿信我们这些师兄。所以，你是在江上遇到了外敌袭杀，为了保护傅楚的弟子，和媛绮，用了醉生梦死的禁招，奋勇杀敌，最终陷入疯狂，力竭而亡。
这样一来，学宗便欠下刀宗的人情，一旦开启封魔阵，后续的麻烦里，刀宗才更有余地。
如此既保留了刀宗的英名，又确保刀宗不毁于内斗，师弟，掌令，你可愿为刀宗的未来，刀宗的团结，牺牲。”
“老七性子单纯鲁莽，听闻我之死讯，怕会暴跳如雷，师兄可能容他冒犯。”
“老七会刀宗是最利的刀，我不会自毁城墙，你无需担心。”
“小徒，风旺财，散漫惯了，又性喜云游……”
“我不会和一个孩子计较，他天资甚好，我无子，老三无徒，醉生梦死只要他愿学，自会教他。他若定要离开道域，我等不会拦他。”
“如此甚好……”
“你不关心掌令之位吗？”
“师兄亲来杀我，三师兄不在其中，掌令之位定是大师兄的了。大师兄生性谨慎，虽稍有优柔寡断，但你们三人如能合力，只要你们不特意为难老七，只要不是四宗全面内战，刀宗无虑。”
“不错，我为私怨，杀你，却是不得不推大师兄为掌令，大师兄老谋深算，摆了我和老三一道，却也不得不服。所以，你安心去吧，杀！！！”
一声令下，剩余蒙面人，纷纷杀向步炙悼。刀宗四长老，夙愿得偿却没有丝毫欢喜，留下一声叹息，飘然而去。
瓢泼的大雨接连了天空和江面，似是天在哭……
血色的眼，透过雨幕，看着那熟悉的人影渐行渐远，越发的鲜红，这宣告着理智的逐渐消失。醉生梦死，醉在生中，死在梦中。爆发的战力越发的强劲，身上的伤口也越来越多。
雨中，止不住的杀声，收不住的刀势，是绝望，是迷茫，还是更疯，更准，更狂的杀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