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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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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米乐雪直接拖着我来到医务室,一个戴着老花眼镜的校医上来捏了两下,又眯起眼睛,拿了根木棍探探嗓子眼,接着随手一拧太阳穴边上的眼镜腿,正言道:此生需吊盐水。
于是米乐雪很果断地当家作主,打车去最近的医院。
——事后,某米是这么说的:
“我宁肯你被大医院的庸医害死,也不愿见你被学校的无名医师坑死哇!”
你明摆着是想折腾我!
在医院门口下车,冷风阵阵,吹得我一阵哆嗦。
这四周也太空旷点了吧,两边都是十字路口,通风的意图也忒明显了。
视野模糊中,走过来一人从米乐雪手中接过我。
“我们十一点半门禁,还得赶回去。”
“恩,她就交给我好了!”
她们这是跟谁在对话?
胃里又传来一阵绞痛,我不由得缩了下去。
“坚持一下,很快就到了。”一双温暖的手扶住了我,把我拉进怀里,支撑着我往急症室走去。
是医生?还是护士?这医院服务这么周到,还出来接送的啊?
我翻来覆去地在混沌的脑中思考着这个问题。
记得小时候,也有好几次去医院的经历。
坐在妈妈的自行车后座上,听着耳边风声呼啸……
妈妈把我从后座上抱了下来……
医生询问几句,唰唰唰地开单子……
护士手里拿着长长的针走过来……
冰冷的液体缓缓流入血管中,刺激得我睁开了眼睛。
——我愕然地看着并排坐在身旁、让我靠着半边肩的孟尹彰。
“没有位子了,只好坐这里了,要是有哪里不舒服,就跟我说。”他一副老到的样子,脸上没有一丝慌乱的表情,只是微微地皱着眉。
亏、亏我竟把他想象成老妈!
静静的走廊里偶尔会有护士经过,但是基本上没什么人。
抬了抬手,想看时间,却发现没带手表,而且上面还插着一个针头,一根细细的透明管子连着挂在长椅边支架上的盐水瓶,管子里正一滴一滴地滴着液体。
“十二点了,还难受吗?”
摇摇头,“你怎么会在这儿?”
孟尹彰笑笑,“陪你吊盐水喽。”
“不是这个……”再摇摇头,我发觉自己有点口齿不清。
“累得话就再睡会吧,得吊两瓶呢,好了我会叫护士来拔的。”
这么一说,确实觉得很困,全身都好像脱了水一样。
“睡吧。”他的声音此时听来,似乎又带了点哄劝的味道,我有点安心,又有点不安地闭上眼。
“明天还要上课……”我喃喃道。
“没事的,她们会帮你请假,就算不上课,你的英语也照样第一啊……”孟尹彰轻轻地在旁边说。
“不是英语课,是马哲……”我恼道。
“好好,公选课啊,那更加没关系啦,睡吧……”
没有力气继续回答,我的思维渐渐地又沉入一片温柔的海洋中。
再度醒过来的时候,正靠在孟尹彰的肩上。
他怎么穿得这么单薄?
摸到紧裹在自己身上的外套,我很快就明白过来。
坐直了,发觉盐水不知何时早就吊完了,手背上只留下两个小小的针孔——我都不记得有护士来过。
天,应该亮了吧。
小心翼翼地推醒了孟尹彰。
他转过头来就问我:“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我摇摇头,怎么喉咙还是像卡住一样?
“是不是饿了?你在这儿等一下,应该有早餐卖了。”
他没等我回答,就起身跑了出去。
我一个人坐在椅子上,长廊尽头的窗口透出一束淡淡的阳光。
静静地想啊想,医院里特有的消毒水味刺激着我的嗅觉,好像真有点饿了。
还是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是孟尹彰陪在我身边。
但是……怎么说呢,总觉得好安心。
跑回来时,他手里多了两杯皮蛋粥。
“医生说你是肠胃炎,喝点粥会比较好,这两天也尽量不要吃油腻的东西。”孟尹彰把其中一杯递给我,坐到我身边,喝起另一杯来。
热乎乎的杯子到了手里,温暖得连同身体都要化了,眼里也温暖地溢出泪来。
完了完了,我快控制不住泪水了。
也许是见我一直低着头很奇怪,他叫了我一声。
我手足僵硬着,无法出声。
“没事了,没事了,医生说你没事的,也不用吃药,也不用再打针,更不会有后遗症。不用怕……”
他居然大胆地来摸我的头!
什么不用怕?我又不是小孩,还怕打针吃药?
可是……丢脸的是,他一摸我的头,我、我就开始哽咽。最后,竟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我、我……
我索性趴在他肩头,哭了个酣畅痛快。
太、太丢脸了!
勉强控制着自己不要哭出声来,不过眼泪却并不见收势,反而更加泛滥。
呆会儿绝对要找把手术刀来威胁他。
我的一世英名啊~~~~~~
胡思乱想了半天,终于有点缓过气来。
我知道自己哭过以后一定很难看,所以又无声地趴了半天才抬起头来。
哼,居然还敢给我笑!
“我警告你……”
“知道了,这是我们共同的秘密,我绝对不会告诉其他任何人的。”孟尹彰打断我的话说道,反应快得让我瞠目结舌。
“……”
“不要瞪着我啦,我向你保证,决不外泄。”他一脸信誓旦旦。
恩,那就先算了。
摸摸肚子,“好饿啊。”
他隐忍着笑意,说:“那好,我再去买杯粥给你。”
“去,我要吃小笼包!”
“会吆喝人了,看样子是好了嘛……”
“……”继续瞪。
“对了,你是不是睡觉喜欢抱着枕头啊?”
“没有,我习惯抱着被子睡。”
“那还不着凉?”
“要你管……你问我这个干什么?”我警惕地看看他。
“那当然是因为……”他顿了顿,“你没醒过来前一直抱着我啊。”
空气一下子凝固了。
“说!你是不是根本就没睡着?”
“呵呵,骗你的啦。”
切~~
还好,我拍拍胸口,不然脸不是丢更大了~~
从椅子上站起来,发现腿都麻了,我捶了老半天才好。
奇怪,刚才孟尹彰也是一下子站起来,怎么能马上跑得那么欢?
“在想什么?”他侧过头。
“没,我在看风景。”
回去时坐的是公车,窗外除了树,房子,还是树和房子,天空倒是很有秋天气质的天高气爽。
我不时地望望窗外,又看看前面的移动电视,屏幕里两个大妈正在介绍一种除污妙招。
“你今天什么课?”
“选修课,不上也罢,你放心好了。”
“……”我才没担心你呢。
送我到寝室楼下,他拒绝了我一起去食堂的邀请。说实话,我没带饭卡,又身无分文,也请不了客。因此,只能用无比感恩的表情注视着他离去的身影谨作答谢。
“你有病啊?饭卡和钱我们可以扔下来给你嘛!”
“没错,我是有病,所以杜绝大吃大喝。”我安然自得地躺到床上休养。
某米搬了把椅子过来,站上去,俯视我道:“得了吧,一定很感动吧。”
无视她。
“内心温暖吧?”
继续无视。
“萌生爱意了吧?”
她“吧”字还没说完,就被我用杀人的眼神扫倒。
跳下椅子,她“小声”咕哝道:“人家只不过顺手打个电话而已,是他自己心急燎火地跑过来的,才不关偶的事呢。”
恨恨地半直起身子,“那么大声干吗?知不知道什么叫噪声污染哪!”
“啦啦啦,不知道~~~”米乐雪自顾自地转过头去。
我、我……我说不过你,躲还不行?
一把扯过被子盖住了脑袋。
万岁!果然身体健康就是福啊。
看见自己面前满满一盘子饭菜,我不禁激动万分地握拳感叹:活着真好!没病真好!
吃完午餐,寝室里最爱闲逛的两个家伙嚷嚷肚子太饱要出去溜达一圈,于是我们就往宿舍楼外的一排小店逛去。
我们楼下光水果店就有三家。第一家旁边挨着蛋糕坊。而街的两头则又正好被好上好美食店和鸭堡店占据。
都是吃东西的地方,连店名也都不同程度地存在着RP问题。
好上好是个杂粮饼铺,除了卖饼外也就兼卖些生煎馄饨什么的,谁知一念店名才发现和人家牛排馆的名字相差无几。据说这里的饼很美味,我曾经想买个尝尝,但在看到店里好几只苍蝇共舞的场景后就立刻放弃了原先的想法。
鸭堡店就实在多了,里面卖的是汤面泡饭,环境也还可以。只是鸭堡这两个字呢,总是会让人不由自主地联想到一个个的鸭头和一个个的小土堆——好吧,就当我想像力过于丰富好了。
下午第一节没课,正好有充裕的时间让我们从一边的好上好一直走到另一头的鸭堡。
路过某一家门口,黎小悠忽然像被钉住似的走不了。
“毛线!”她好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
“哦,我早两天就看见了。”
“我也想买诶,自己织多好啊!”
“那进去看看吧。”
我们三个毫无兴趣的人跟在小悠后头探头探脑地走进店里。
靠墙两个大开柜,塞满了各式各样的毛线和围巾披肩袜子手套,多到令人汗颜。
最里面还坐着几个女生,围着个老婆婆在学织围巾。
黎小悠看中一个纯白的款式,在那儿爱不释手地摸来摸去,摸得店主老婆婆那眼神不住地往这儿瞟。
我一看,不行,肯定是怕小悠把她那纯白的毛线给摸黑了,于是赶紧上前敦促小悠做决定。
边上,陈飞飞也摸着团墨绿色的线团陷入沉思状。
“你呢?”米乐雪歪着头问我。
“干吗?我又不织。”
“圣诞节要到了类,姐姐~”
“那、那又怎么样?”
“不觉得你忘了什么吗?”
“不觉得。”
某米连连叹气,叹得我从笃笃定定到心里发虚。
“喏,这个买回去织吧!”她塞给我一个深红色的线球。
“这个颜色也太那个了吧……”明显不搭调。
“灰蓝色还差不多!”我顺手拿起旁边的毛线,恩,似乎还挺暖的。
“哼哼……”某米奸笑。
“哼什么,我只是发表一下看法而已。”我把毛线放回原处。
想了想,我又拿了回来。
“还是织一下吧,正好还人情。”
“喔。”米乐雪对我的前后矛盾不以为然,仿佛早就知道会这样。
这人有时候有种洞察一切的力量,目光常常很远,但看透太多,为人反而有些散漫不经。可我却无比崇拜她的散漫,毫不在意任何眼光的神情总是让我很向往。
不过这种崇拜可得在暗地里进行,要让她知道了,我岂不自尊全无?
原以为织围巾很麻烦,没想到花了一个礼拜就织完了,实际用时不超过三天。
还多出一点线,我就随手织了条小的给每夜侍寝的面包娃娃戴上,以表彰它忠心不二。
自己围了下,不错不错,我还是有点这方面的才能的嘛!
沾沾自喜地在寝室里转了几圈,路过进来串门的还以为这是别人送我的。
罢了,罢了,好歹朋友一场,打包,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