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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影帝是朵假白莲(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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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说,婚姻是一座围城,外面的人想进去,里面的人想出来。隔着一张官方盖印的证明,羡慕彼岸精彩纷呈的生活。
阮漾睁开眼,对着空荡荡的床铺发了会儿呆,起身去洗漱。梳妆台上摆着一条华丽的紫色碎钻项链,旁边的纸条龙飞凤舞地写着一行花体字:To my wife。
My wife,怎么听都有种冠冕堂皇的意味。
大学时期,别人问起傅斯言和阮漾的关系,他总是淡淡一笑,眼里有滚烫星河 :“这是我的女孩。”不是我的妹妹,我的邻居,而是我的女孩。
阮漾拎着礼物去看傅母王敏华,她独自住在锦绣花苑的老年公寓,平日里跟姐妹跳跳广场舞,组团出门旅游,悠闲惬意得不行。
相比极少出现的傅斯言,阮漾更像是王敏华的女儿,每隔一段时间就来陪老太太吃饭聊天。听到门口有动静,王敏华在厨房里扯着嗓子招呼一声,自顾自忙碌。提前炖了两小时萝卜牛腩汤,掀开锅盖,浓郁的肉香扑面而来。
饭桌上两人边吃边聊,气氛融洽。过了会儿,王敏华收住笑容,犹豫了几秒问:“斯言最近好吗?”
“挺忙的,签了新合同,应酬不断。”阮漾低头用筷子挑鱼刺:“有件事想跟您说。”
“我决定搬出去住。”
空气仿佛凝滞片刻,两人都沉默着。
“这样也好。” 半晌,王敏华轻轻叹了一口气,“以前的事,全怪我。”
阮漾不说话了,目光有些迷茫。
那时候,大雪封城,寒风凛冽。傅斯言去S大接阮漾下课,第一件事先把她冰冷的手放进自己的围巾里取暖,晚上送阮漾回宿舍后,细心地灌满她的三个热水壶。日历本上特意标注一个日期,提醒自己定期购买姜汁红糖给阮漾。
舍友看不下去,酸溜溜地提醒傅斯言:“你不怕给别人养老婆?”男主角一脸云淡风轻:“我将来是要跟阮漾结婚的。”
即使后来经历了所有乱七八糟的事情,他对阮漾的心始终没有动摇。求婚成功后理所应当向长辈报备,然而却遭到了王敏华的强烈反对。
中年丧偶,经历过生活的磨难,女人将一切命运的不幸怪罪在阮漾身上,坚决不允许这个“天煞孤星”坑害自己的儿子。为了阻挠两人去民政局领证,王敏华甚至偷偷藏起户口本。阮漾不忍心傅斯言两边为难,故作大方,“没关系,结婚证是用来给小孩上户口用的,只要你心里有我就够。”而傅斯言紧紧地拥她入怀,亲吻她光洁的额头。
白驹过隙,时间渐渐治愈了王敏华的戾气和脆弱,然而被岁月磨平棱角的,何止她一人?
如果有人问阮漾,现在最大的心愿是什么,她的回答是:“重回花路,继续前行。”
“就凭你?”周淮南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毫不客气地嘲弄道:“娱乐圈是最残酷的名利场,日新月异。多少人红极一时就销声匿迹,天王巨星过气的数不胜数,你以为还有观众记得十年前的你?”
他今天穿了件普通的白T,外面搭了件紫色休闲西装,姿势慵懒地半靠在沙发上。包厢的私密性很好,外面的人听不见里头的动静。
“你说得对。”冷言冷语令人不爽,但阮漾没有生气,反而赞同地点点头,“所以,我的目标是从零开始,用作品说话,力求做个好演员。南哥,我需要你的帮忙。”
面对这样沉静的阮漾,周淮南心里不是滋味。换作是以前的娇气包,早就二话不说掀桌子开闹。多年过去,温室里的花朵终究学会了成长。
周淮南心软了,耐着性子解释道:“现在市场环境恶劣,好剧难得。前两年资本进军影视行业,生态遭到严重破坏。这两年女演员同质化太严重,青黄不接。你的对手是三十岁以上的老戏骨,以及三十岁以下年轻貌美的流量小花。我实话实说,如果没有金主做坚实的后盾,你很难冒出头。”
从基层靠实力奋斗至头部公司嘉城国际的高层,周淮南洞察到的是行业最真实的状况。
“跟你现在手上的艺人相比,我的脸能打几分?”阮漾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唇边水光潋滟,一双清灵美眸深深地望着周淮南。
“·······”周淮南一时语塞。
平心而论,阮漾的外形条件相当出挑。即使退圈多年,天涯娱乐八卦论坛的比美贴,永远有她的一席之地,无形中帮她聚集了一批颜粉。鱼姬一袭嫣红纱衣涉水而来,姿容绝艳偏偏天真懵懂,两种相互矛盾的气质完美融合,至今都是许多影迷心口滚烫的朱砂痣。
“我有丰富的拍摄经验,表演功底扎实,熟悉镜头语言,了解片场规则,业务能力过关。”阮漾看出他神色动摇,趁机循循善诱,“而且,我经历过黄金港最牛导演的调教,算是李导门生,拿过奖,起点高,有话题性。我缺的只是个机会。”
“帮帮我,南哥。”
最后一句,彻底击破周淮南的心理防线。
当年出演第一部电影的时候,阮漾也是这么跟周淮南说的。社会小青年和菜鸡小演员阮漾的革命友情,始于公司一次聚餐。一个初出茅庐,极度渴望得到他人认可。一个半路出家,被李导用彩虹屁“骗”来拍戏,拍戏途中见缝插针学习专业知识,卯足了劲要让人刮目相看。无数个白天黑夜,没日没夜的练习。每当阮漾坚持不下去,她只要哭鼻子跟周淮南说这句话,中午就能吃到面冷心软的某人凌晨起床去山下抢购的毛氏香辣猪手。
何以解忧?唯有美食!
几天后,阮漾带着律师和周淮南再次见面。签完新鲜出炉的卖身契后,阮漾一脸轻松愉快,长久以来的苦闷一扫而空。
周淮南收起合同,看她的眼神很复杂,“这段时间,好好准备。”
“什么时候开工?”阮漾很期待,“要不要我自己去剧组投简历?”
“在家等着。”周淮南冷笑一声,“老子又不是卖女孩的小火柴,随便什么破剧都让你去。”
老男人年纪大了,脾气见长,说话喜欢鸡蛋里挑骨头。阮漾摸摸鼻子,识相地吞下到嘴边的吐槽。
“踏月访山河,归来宿御府。”
C市寸土寸金,中池御府是其中知名的高端生态住宅区,七十二栋独立别墅,环湖绕林、交通便利、环境清幽 。
“这房子风水极佳,东面有半月池塘,上下两层楼带院子。小区业主最注重细节,空间安全系数高。最重要的是,离我住的地方近,方便我随时过来照顾你。” 宁雅喋喋不休地介绍,“虽然地方小,你一个人挤挤也是够的。如果不喜欢的话,我再找找其他的。” 其实,她倒更希望阮漾搬去她家住,两人一起过轻松惬意的日子。
仿日式的建筑设计,黑木色为主基调,廊下放置多盏玻璃罩灯,整体布局复古又华美。院落虽然不大,池塘和假山流水相映成趣。池边几棵树随风舞动,摇曳生姿。等到了春天,可以想象一簇簇浅素嫩白的梨花开放,举目枝头,繁花若雪的美景。
阮漾大声夸赞了宁雅的办事效率,后者先是得意洋洋,然后又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其实是我小舅舅帮的忙,他朋友全家移民海外,连同所有国内资产打包带走,这才急着出售房子,背景绝对干净,你放心。”
提起小舅舅叶明嘉,宁雅对他的崇拜之情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三十二岁的年纪,已经是柏林电影节、威尼斯电影节、米兰电影节影帝大满贯,履历太过牛叉,绝对是华国影史上最惊艳的男演员之一,只可惜近年很少出现在银幕上。
房屋原本的出价,再加上后面杂七杂八的手续费,接近两千万的价格。“我小舅舅帮忙砍了价,已经是真心价了。”宁雅在一旁推波助澜,“狗男人的房子都卖了,”
阮漾心里最后一丝犹豫也没了,咬咬牙,买它!
阮漾在过户合同上签名,全款付清房款,一瞬间沦为积蓄不足十万的赤贫阶级。买新房与找工作,两件人生大事尘埃落定,阮漾内心充满了房奴的欢欣与焦虑感。幸好,傅斯言买房早于《婚姻法》,否则还得跟他拆分卖房的收入,光是想想就让人意难平。
“恭喜你!宝贝儿!离开狗男人,一起走花路。”宁雅大声说。
“走花路!”阮漾大声地回她。
夕阳下,两人相视一笑,乐不可支。
由于傅斯言不在家,阮漾很顺利地挖墙脚,“跟我走,工资翻倍。”于是,兰嫂跳槽成功,兴高采烈地表示要帮阮漾一起打包行李。阮漾陷入了纠结的深渊,她在这里生活了五年,家具、吊灯、甚至包括院子里的植被,处处都是她精心雕琢的痕迹,多么想要全部带走。
阮漾跟傅斯言度过的第二个情人节,是在酒吧里度过的。美丽的姑娘在舞台上弹吉他,对着心上人深情地唱了一首《玫瑰玫瑰我爱你》,赢得了全场最热烈的鼓掌。第二天,阮漾从睡梦中醒来,发现院子里种满了一片火红的玫瑰。谁说工科男不懂浪漫?
虽然爱情死了,但是玫瑰有什么错,阮漾舍不得留给前男友。
“为什么要做选择?成年人的世界里,什么都要。”宁雅霸气地说出这句话,然后掏出手机拨打了建筑公司的电话。很快,一辆大铲车到达,简单交涉后,开始拔除院子里的玫瑰和粉黛乱子草,连草皮也不剩一块。
新居面积不大,收拾起来却不简单。搬家公司尽职尽责,几个人蹲在院子里耐心地将玫瑰和粉黛乱子草铺好。阮漾和宁雅
“欢迎,新邻居。”低沉的男声从身后响起。
阮漾和宁雅回头,一个戴鸭舌帽的男人牵着一条大金毛,面容清隽,气质卓然,真人比镜头前的模样更好看。
“小舅舅。”宁雅下意识展开一个标准的淑女笑容,眼神瑟缩了一下。
阮漾看了宁雅一眼,礼貌地打招呼:“您好,叶先生。”
“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请你们吃饭吧。”叶明嘉的目光略过阮漾矜持的面容,微笑道。
吃饭的时候,阮漾总觉得好像忘记了一件重要的事情,百思不得其解。直到睡前,一个念头才猛然从阮漾脑袋里划过——她忘了通知傅斯言了。
连着两周出差,回来后又马不停蹄地参加最新的董事大会,傅斯言的体力早已透支到最大程度,甚至发起了低烧。
黑色的凯迪拉克快速行驶在道路上,一排排照明灯从车窗外一闪而过。秘书在前排请示是否需要开车去华南苑,即林梦然住的小区。
傅斯言摘下平光眼镜,揉了揉疲倦的眉头,不假思索道:“回家。”
“好的,老板。”秘书从善如流。
开门进屋之前,傅斯言敏锐地感觉到有些不对劲。以前不管他忙到多晚,客厅的灯总是透过门板照出来,偶尔还会传来吉他声,温暖得令人安心。
直到他打开门,屋内果然漆黑一片。开灯后,整个大厅一片空荡荡,沙发、地毯等毫无踪影,仿佛被洗劫一空,连说话都有回音。
手机发出“叮”一声,傅斯言低头。
“我走了。”
他尚未来得及分辨其中的意思,第二条短信接踵而至。
“傅斯言,我们分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