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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茗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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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泥小火垆,能饮一杯无?”承溪双手握着杯子暖手,看着茶汤冒出一句古诗来。
却见胤禛嘴角勾起一个上扬的弧度,努力忍隐着笑。
“嗯哼,”胤禛惯常地咳嗽一声,“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垆。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你这样断句的却是少见了。”
承溪咬住下唇,窘得局促极了,干吗非要装文化人呀!古人的修养岂是她一个现代人可以望其项背的?
“好了,四爷您想笑就笑好了。”承溪嘟嘴说。“难得您这样的大忙人可以陪小女子午夜饮茶,谈笑风生。承溪知足了!”
胤禛嘲弄的挑挑眉,“忙?知足?我可没有你忙啊!从京城到太原府也很辛苦吧?”
“我左右张罗的还不是些家事琐碎,不比爷您操心家国大计呢!”承溪不甘示弱,笑着顶嘴。
胤禛的眼睛危险地眯起,深黑的瞳孔魅惑地逐渐缩小:“家事?国事?我的家事,谁的国事?”
承溪樱红的唇瓣尴尬地微启又停顿,不小心戳中他的心事了。
如今的政局,与四爷怕是没有一勺之水了,他的隐忍经营,能否为雍亲一支赢得立足之地都是未知。看着他每日悠哉地做起“富贵闲人”,憋的火气抱负无处排遣。这种苦闷与刚毅无关。
“四爷,承溪不懂男儿的事情。不过我倒是想谈几句我的看法。”承溪试探地说。
胤禛呷口茶,“说吧,你的想法最近变得很有趣。”
“听过一句诗:横眉冷对千夫指,俯首甘为孺子牛。四爷如此关切民生百姓,得民心者得天下,您必有回报的。相信我。”承溪慢慢心虚了,觉得这样评论皇位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大不敬呢?
胤禛沉吟了一声,“小溪,以后别在和任何人说这些话了。”
“嗯。”喝口普洱,真是好茶!
“你,也要相信我。”胤禛注视着承溪徐徐开声,清润坚定。
承溪使劲点点头,看见他的目光,如他的父亲一样矍铄熠熠。
“《华严经》说:‘东北方有处,名清凉山。从昔以来,诸菩萨众于中止住。现有菩萨名文殊师利,与其眷属诸菩萨众一万人,俱常在其中而演说法。’”
“四爷和我说这做什么?又要给我现场讲授佛经吗?”
“听仔细了!明天皇阿玛点你随驾,我给你备案!”
“唔……您请讲!”
“你这态度,哪位先生讲授的了?”
“承溪知错就是嘛。我知道明天皇上必定会亲礼五顶,各寺拈香。可也不代表我也要通读佛理,满腹佛陀嘛……”
“侥幸心理!”
“我在书房读金刚经都不晓得多少遍了,确实艰涩顽固呀!”
“我且问你个有趣的典故?”
“嗯?”
“何水无鱼?何山无石?何人无父?何女无夫?何树无枝?何城无市?每句一字,谜底连成一句佛语。”
“这个……”
胤禛,如你这般的男子,渚一壶热茶待客,青年一样的羞涩叙说着信任,南无阿弥陀佛,怎么不叫人心许呢?
五台山,山属岱州五台县,备有五台。中台最高,目极千里,东、西、南、北、中五峰对峙,雄伟壮丽。峰顶无林木,有如垒土之台,巍巍五台顶,岁积坚冰,夏仍飞雪,曾无炎暑。古诗有云:五月行踪人大孚,万松如剪雪平铺。
康熙朝礼五台山,说是满洲与文殊的词音相谐,对文殊菩萨和五台山怀有特殊感情,澹谒文殊金容实为国朝万年丕基之庆。其次,显然他是不会简单为了什么所谓象征就浩荡而来的。携蒙古藩王同来,从其所欲,以示中外一家之心,昭熙朝大同之治,从而以黄教绥柔蒙古。如同秋荻一样,康熙要寻找理由来联络塞外的蒙人。
次晨,果然有旨,承溪随驾游历。
菩萨顶大文殊院及南台普济寺、东台望海寺、中台演教寺、北台灵应寺、西台法雷寺,还有历史悠长的大孚灵鹫寺、清凉寺,康熙亲自命名的射虎川台麓寺。
几日下来,承溪已经嗅出自己身上浅浅的佛香味了。郁郁的禅房木棉檀香,充盈着袖口衣领。
无疑,承溪是欢喜的。四爷常常带着神似的清新,自己的方圆依赖着他的气息而安心。
那晚之后,承溪压抑不住飞扬的笑容,远近的都想追随他的身影。
胤禛面上一如平常,但偶尔的心悸跃动,使他似乎品到了幸福的味道。
这里没有高高的宫闱,古刹圈出的肃然气氛,云淡风亦轻。
诵佛经年,大概他早已习惯青灯苦寺的简单,胤禛警觉的戒备此时慢慢松懈,心里,不自觉的开了窗扉,舒畅地吸呼自由的思想。
曾虑多情损梵行,入山又恐别倾城,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他,听到深处,某个角落松动了……
“奇怪,哪里去了?”承溪焦急地四处寻觅小野猫的身影。刚刚在主殿时候一个不注意,就让这个小调皮溜去了,害的承溪现在慌神。
“哼,等我找到你,一定好好收拾你一顿!越来越不听话了。”承溪一边嘀咕一边踏进一处破败的院子,继续找寻。
“施主留步,佛门清修之地,不知有何贵干?”身后传来一个洪钟般的声音,惊的承溪悚然转身。
“我,我来,我来找猫的。”承溪有些口结。
来者是位老迈僧人,银须冉冉,慈目微张,身上的袈裟已经有些褪色陈旧
“有果必有因,姑娘不必忧心。烦恼没有主人,烦恼本身就是烦恼。因缘轮回,各安天命。”老者抚须长叹。
“多谢提点,我且先走了。”承溪合十欠身便欲走,擦身的瞬间又停住了:“我可以请教一个问题么?”
“但讲无妨。”老人很是耐心,眉目舒远。
承溪就把四爷出给她的题目讲了出来,老人也合手,口中颂到:“南无阿弥陀佛。”
承溪错神,旋即顿悟。谢过之后就抬步要走。却被老者一句话拦住:“施主可知道三生三世满业解脱咒?”
她但望定老者不语。
“修行解脱者,进入无馀涅磐后,他今生的果报身都舍取,不再执取,以后再也不会在三界六道中受生。非其无欲无因,是其无烦恼罢了。而有的物障几世执著迷念,不肯放手,是以受三生三世轮回,才准修的圆满正果,解脱于世。”老僧拈须道来。承溪闻言竟耳朵吃痛刺疼,不禁皱眉。
“孩子,难为你了。”老人眼睛中的疼惜体贴温馨。“中此咒,颠沛三次轮回必会折损你心神泪滴无数。”
“若经千百劫,所作业不亡,因缘会聚时,报果还自受。这是他告诉我的道理,所以我心甘情愿领罪弭业。”承溪明白眼前的必是高僧,来解她的轮回穿越之惑。
“也罢。体会世间诸般痛苦,或可消去你们前生的孽障也未可知。但是,孩子,记得老纳一句话,‘紫薇灵玉,狼星冲宫,寰转余生,珍重珍重。’”言毕,人已经走开数丈。
承溪低头略品这句话,玄机迭现,忙寻老人。“可是,……”
哪里还有僧人影子,只有远方传来一句话,“谨记谨记!”在空旷的寺院上空飘荡。
“紫薇灵玉,狼星冲宫。”承溪重复了一遍,依旧不明白句中何指。脚下有什么东西在动,竟是那猫又重新蹭了回来。
承溪将此人相貌说与寺中沙弥,小和尚惊愕:“那是入禅定已久的前任方丈,最擅长宿命通。”
“如此说来,我们承溪岂不受了高僧指点?我佛慈悲。” 胤禛半是严肃半是嬉笑地说。
“不信便罢,当我天真,作了白日梦好了。”承溪将事情原委同四爷复述了一遍,他却是一副玩闹态度。
胤禛敛笑,“承溪,佛是过来人,人是未来佛。我也曾如你般天真。”
承溪看见对面幽深的眼眸中有好看的神采和坚定的信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