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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旧情有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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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才哥哥的相貌,伊儿可还满意?”
听了这么一句话,伊儿只好从藏身的地方挪了出来,她就是刚从父母那里走开,看到他跪在这里,心里对他伤了自己阿爹有气,便也不理他,实际上又心有不忍,只躲在暗处看着。
“你以为自己生得多俊吗?比起我谢玄舅舅差远了。”
伊儿此时已经走到他跟前了,并不知马文才因此而心情愉悦,自顾自地问道:
“你跪在这里做什么?”
“文才不该伤了先生,特意在此请罪。”
“请罪啊?我阿爹不也伤了你吗?”
“你阿爹是先生,文才是学生,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文才伤了先生就是大逆不道。”
若是以前,他怎么也不愿承认王凝之是先生,当年他在书院罩着王蓝田让他丢了面子不说,还诡计百出,企图夺走他的伊儿。可是现在不同,他想娶伊儿,就只得认了,这一辈子对岳父各种讨好是免不了的,不过眼前先笼络伊儿的心也很重要。
“就算如此,你这伤怎么也不清洗包扎?听说你是将军,刀光剑影里讨生活,最怕留下痼疾了,你坐到那里等我一下。”
马文才依言坐到一边的花坛上,嘴角明晃晃的得意,不过只是瞬间就收敛了,伊儿既使没有前世的记忆,可这心软的毛病真是没改,刚受伤时他就想好了,虽然受伤不是本意,但不好好利用就是他蠢了。
“你倒是条好汉,一点不在意似的,这伤虽没我阿爹重,却也有点深呢?”
看着她小心翼翼地用酒给他洗伤口,生怕弄疼了他,心里便暖暖地,人有了年纪就喜欢回忆从前,他常常想起当初在书院的事情。他们相处地其实非常好,她性子柔软,多数时候都习惯忍让,以至于他把她的情当成了应该,为了证明自己比梁山伯强,非要和祝英台较真儿。一次一次伤害到她,可她也真的就一次一次地原谅,直到她躺在冷冷的冰棺里,他终于意识到失去了什么,除了母亲,再有一个人那样心疼过他。
“已经习惯了,不觉得多疼。”
这谢府里的牡丹芍药真是漂亮,平时他却没有这样愉悦的心情,既使对着满园的红杜鹃,也只觉得凄凉悲切。
“虽然伤得不算重,不过最近不要拉弓了,免得留下遗憾。”
伊儿虽不熟练,却也做得不算笨拙,将伤口处包扎好打个结,就准备要撤,却被他猛得拉住,一双眼睛视线灼灼,那股热切仿佛要把她点燃一般。
“伊儿,嫁给我。”
本以为自己会很镇定地回绝他,没想到心口扑通扑通跳个不停,眼神一游移就被他逮着个机会紧追一句:
“我不会像别的士族子弟,妻妾成群、豢养家妓,我一辈子就你一个。”
“那现在呢?”
伊儿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只觉得他毕竟是个正常男人,难道没有女人吗?一时想不到将自己置于劣势。
“现在没有,过去没有,将来也不会有,自始自终我就只要你一个。”
“可你不是喜欢杜小姐吗?还迎了她的……”
“你可是吃醋啦?不只她的牌位,连她本人都被带来杭州了,以前她说过就算死了也要埋在岭南,可是也说过只要有我的地方就是仙乡。”
自从知道她已转世,便没必要再留着一具躯壳,她的骨灰已正式埋进了马家的墓地,虽然如此,她的坟边还是种满了杜鹃花,只因为她的习惯。
“杜小姐真是至情至性之人。”
原本马文才没指望一个十岁孩子能懂得他话里的深情,可眼前的王家小姐却好像懂得,那神情竟有六七分像杜伊人,仿佛天生就是至情至性之人,也是,她们同是花朝节的生辰,性格理应有一些相似的,何况她们本就是一人,不同的只是皮囊。真要比较起来,如今的伊儿相貌不及从前那样精致娇媚、我见犹怜,王谢两族都是北方人,相貌形容走的原不是娇小可人的路线。不过她比做杜伊人的时候活泼爱笑,也不像从前那样文静腼腆,虽然安静起来又颇有几分对月伤心、见风流泪的相似模样,可她两眼一弯笑起来时,就像桃花流水一样醉人。
他不是没想过要让她知道过去的一切,可始终因为理亏不敢赌一赌,想着从前是她心疼他、迁就他,而今也该倒过来,他要比王凝之更疼她、更宠她,王凝之能给的只有父爱,短短十多年,而他可以给更多、更久。
“伊儿你不也是?听说你喜欢吟诗?”
“也没有多喜欢,只是心里……”
她也知道怎么形容,不由自主地会被闲愁笼罩,要说她这一世比起上一世那是好了不知多少,但仍旧是春花秋月的性子,许那禀性难移说的便是她吧?
“只要你喜欢,做什么都好。”
“可是,阿娘说我写的诗不端庄、没风骨。”
应该说她整个的人就是一小家碧玉,既使被谢道韫教导了这几年,可因为王凝之宠着,她就肆无忌惮地张扬着本性,不熟的人看不出她的真性情,可长辈们都知道她有多少缺点。
“令堂是不输男儿的林下才女,可我的伊儿却是美丽又可爱的小仙子,不管你做什么,我都喜欢。”
这嘴巴真甜啊,原本也有些感动,可一想到他是马文才,就禁不住思绪跑偏,只想着他这样的细心、耐心,居然没追到祝英台,到底他太渣还是梁山伯太优秀啊?
“谢谢你,我听了这个觉得心里舒服多了,总之,我就是我,天底下独一无二的,无需讨所有人喜欢。”
“这样想就对了,这世间再没有女子比得上我的伊儿。”
从前的杜伊人有多世故,他可是记忆犹新的,从来都是一堆道理让他不得不认同,如今却是他来开导她,还真是风水轮流转。
“你真是奇怪,我是阿爹阿娘的,可不是你的。”
“哈,我等你长大,伊儿。”
马文才瞥了一眼站在门口的谢道韫,故意贴在伊儿耳边来了一句,远远看着倒像是亲了一口似了,所以他一点不奇怪谢道韫急急地走过来。
“文才,你怎么到这里来啦?”
远远地谢道韫就开口了,就是希望马文才能够收敛一点,待走得近了,看到女儿一脸迷茫,全无和男子单独相处的羞涩,才放下心来,不过却冷着脸吩咐了一句‘去陪陪你阿爹吧,他一时离了你就放不下’。
伊人听话地回院子,只是经过院门时情不自禁地回头看了一眼,仿佛有感应似地,果然他也在看她,这感觉像恋爱似的,真奇怪。她明明从没有谈过恋爱,也不知哪来的这种熟悉感,想起那位杜小姐,总觉得跟她很像,她也是生在广州、长在广州,后来才离了那里去江南生活了几年,却始终未遇有缘人。
穿越的这些年,除了亲人,她并未见过什么陌生男子,她不太想长大以后的事,既使偶尔被女性长辈们打趣,她心里想的也是‘能嫁一个像那爹那么温柔的男子就好了’。
虽然王氏子弟长得都不错,她的七叔更是个中翘楚,加上他本人格外注重仪表,那真是俊美无双,可她偏偏觉得她阿爹最好,长得好看、性子温和,她一直将他作为未来夫君的参照物。而这个马文才没有哪里像阿爹,长得比阿爹有棱角、眉眼锐利、身形矫健,一看就是练武之人,隐隐地还能感觉到一股煞气,为何她一点都不害怕?还仿佛有着好感,就是那一点点偏见也慢慢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