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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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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绿萍,有位费先生找。”
接到费云帆电话的时候,绿萍除了惊讶还是惊讶。这会儿是上班时间,而且办公室的电话号码她只告诉过母亲,舜涓对费云帆压根就没好感怎么想也不可能告诉他她的号码。
“费云帆先生,我想你知道这个时间是属于普通人正常上班时间的。你打电话来到底有什么事?而且你从哪里知道这个号码的?”绿萍压低了声音有些气恼的问道。大部分人都觉得像她这样年轻美丽的女子没有伴侣或者追求者是不正常的,而这个人的声音又是那么年轻富有磁性具有魅力,像是那种若要刻意讨好什么人是谁也拒绝不了的类型。她这边接着电话,另几个同事就凑到了办公室那头说着不算小声的悄悄话,间隙的“XXX餐厅……男友……浪漫……”之类的词就能飘进她耳里。
挂了电话,也未等她开口,主管就大方的给了她一下午假。邻座的女同事还跟她普及那间餐厅是新开的,很有异国风情,已经上过两回美食杂志,据说电视台也有意免费为它作介绍。
绿萍只得微笑,离开了公司脸上的笑容才像被风给吹走了。费云帆带了紫菱去喝酒,现在喝醉了,他就不敢直接送人回家了,所以想到了她,正好他又与她的上司有私交。她是想他教紫菱学吉他,但不是想按着书里的故事脉络走啊,从自己收到那本书,很多细节已经改变,但像这次醉酒在原书里是有很多笔墨去描写的,难道说类似这种的重要事件是改变不了的么。绿萍不由抚上自己的腿用力掐了一下,很疼,还好现在还在。
下了计程车,绿萍一眼就望见了那副招牌,的确很有异国风情颇具特色,只不过名字书写得太抽象,她是读不来了。走进餐厅,渔网起了分割不同区域的左右,墙上摆挂了缆绳、舵、船锚之类,各种的海螺与贝壳嵌在天花板上,还有装饰性很浓的油灯摆放在每张的餐桌上。这个时间已经过了饭点,店里没多少人,绿萍一眼就瞧见了那两个人,紫菱醉了整个人趴伏在木质的长椅上,无奈之下她只好坐到费云帆边上。
“我就给她喝了一点点香槟。”费云帆先开了口。
“那是你的一点点,不是她的一点点。”绿萍没好气,她知道自己对费云帆是迁怒,可是难道能去怪责自己亲妹妹。“这把吉他?”
“你不是叫我教她弹吉他么。我今天有空就带她去买了把,音色不怎么样,将就用用。”费云帆示范似的接过吉他拨弄了几下琴弦,然后接着解释,“等买好了我看差不多用餐时间,就带她来吃点东西,没想到她第一次喝酒,还把香槟当汽水一样喝,一不小心没个注意她就醉了倒了。”
绿萍无奈的把自己外套脱下盖在紫菱身上,餐厅里有暖气,但不盖些东西还是容易着凉,而且这个样子回家又是一场轩然大波,还是等她酒醒了再说吧,反正她下午没事。不过,绿萍转身瞪了一眼费云帆,“我那时候是请求你拜托你,好吧!什么是“叫”,我可从来没有命令过你。还有这把吉他你不觉得价格上太贵了么,都抵得上普通上班族两个月薪水了,只是入个门而已用得着第一步就选这么好么,都这样的音色了你还称之为不怎么样?”
费云帆有些惊讶的望着身侧的女子,她比她妹妹口中形容的分明要更优秀得多。“看来你对吉他的了解也并不浅薄,怎么不是你这个做姐姐的亲自教导,而要我这个外人来?”
绿萍不知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于是落寞的神色就爬上了她的脸颊。“我那天喝醉说了很多话,有些我还记得,有些我是忘记了。当你有一个姊妹,你优秀她就情绪低落,你平凡她就心情平和,又无数次的不合时间不分场合就说你是家里的骄傲她则是那个失意,你还会把自己会的能够做的完全的无保留的展示在格外敏感的她面前么?”
侧首看了一眼费云帆的反应,绿萍看到他把深沉的目光投放在了对面横躺在长椅上的紫菱身上。“看来破坏她在你心里的形象了。”
再次的没有回应,绿萍也不想破坏紫菱与他发展的可能性,只得以轻快的语气又说了几句。“年轻的女孩子总有她们任性的权利,她又是家里老幺被娇宠着长大,只能说我做事也是不够大方。”
“你很好!”
男人的声音有些冷淡,但还是很好听,如流水清泉,让人心境平缓。这个人她是讨厌的,又因为他的嗓音或者还有点别的什么,她又是喜欢他的,绿萍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有了这种爱好。
“这间餐厅有什么特色美食呢?”绿萍找话说。
“鱼排不错,厨师长有设计了十几种风味,不过我也不确定今天提供的是什么,另外还有杂鱼沙拉也是不错选择。这家餐厅是地中海风情,味道很正宗,制做调味酱汁的原料都是在当地采购,每周都有新鲜食材空运过来……”
看着桌上的黑胡椒牛排绿萍脸上浮起怪异的表情。
“怎么?有什么问题么?”费云帆奇怪道。
“你这间餐厅既然是以地中海饮食为主题,怎么可以端出红肉来;而且配的酒也不是葡萄酒;你推荐给我的也就只是鱼排跟杂鱼沙拉,没有蔬菜水果,也没有谷物豆类坚果,或许也是有这类选择的只是并不出众;另外我完全没有闻到百里香、紫苏、鼠尾草、薄荷、罗勒或者大蒜、番茄这些地道的地中海食物中必然具有的味道。”与费云帆坐在一起,绿萍只觉得自然,或者是因为自己不必要在意这个人,想说什么也就不需在心里先选用适当词汇再调整合适语序以免引致对方不虞。
“你怎么知道这餐厅是我的?”
当然不能说是从书里看的,绿萍心说。“看你那样侃侃而谈,颇有几分主人在客人面前显摆新得了一妙物的感觉。反正要么猜对,要么猜错,五五的几率。”
喝着青柠蜂蜜水,又接过侍从递上的餐单翻看着,良久绿萍都没有听到费云帆对她这番话的回应。“你是不是觉得我太卖弄了?”
费云帆轻轻摆了摆头,很一番绅士的味道。“我毕业于成大建筑系,后来去了美国专攻室内设计,四年时间我就成了个小有名气的室内设计师。我设计过橱窗、咖啡馆、甜品站、吸烟室、书房、蝴蝶展览室、雪茄收藏室、步入式衣帽间、化妆室……有一天我想,我为什么不为自己设计点东西呢,让更多的人来欣赏来赞叹,无疑餐馆是个最好选择。于是我在好几个国家逗留寻找合适的处所,然后把我的灵感印记上去。我忘记了哪一天在某间餐馆,某位建筑界的泰斗跟我说我空有天赋精华却缺乏后天努力,我的作品有形却无神,没有活着的气息。原来确是如此。”
本以为他会如书里那般讲述过往那段婚姻,绿萍对费云帆讨厌的情绪主要就来自那段对前妻的评价。“你还记得你前妻么?”
“你怎么知道我结过婚又离了婚?”费云帆看起来并没有被冒犯的样子。
绿萍开始胡诌,“隐隐约约听大人们说起过。”
“我结过婚这回事知晓的人并不多,我大哥他们不是会把自家是非往外乱传的人,汪家两位伉俪看起来也不是会在子女面前说这种事的人。所以?”费云帆浅笑,但眼里藏着危险的感觉,一副不得到准确答案就不会罢休的样子。
“好吧,我又是猜的。你这个年纪没有过婚姻几乎不可能,艺术家不是总喜欢从女人身上得到灵感么,那次宴会的时候我就有听说你在国外有过很多女朋友,看来你的选向也并不另类,而就我观察到的你对女性的态度是一种主动的又含蓄的殷勤——各种爱情的理论里这类的表现更多的是因为受过情伤而在等待一位或天真单纯或乐观开朗的少女的救赎。”绿萍胡说着,然后发现紫菱与他的故事还真是那么回事。
费云帆举起了他的酒杯,晃动着里面的液体,眼光有些迷蒙,似在回忆过往。“她是一个典型的西方式美女,无论身材样貌都够得上好莱坞的标准。我们从相识到踏入婚姻,只经历了三个月……”
“别说下去!”绿萍忽然不知缘由的害怕起来,伴着她带着喝止意思的话语的还有她的动作,她的手伸了出去,掌心碰到了他的唇,陌生的感触让她触电般迅速的抽回了手,“抱歉。”
绿萍低下头,极其相似的景象令她分不清书里与现实。她看见对面醉过去的披着她外套的紫菱,她们是亲姊妹啊,又想起楚濂,至少曾经也算是青梅竹马,他们怎么能那么对她呢,一个两个都在欺骗她,他们联手毁了她记忆里的美好一切,包括对爱情的期许对手足的信任对亲情的依赖,爱情就算真的情不自禁,一句真话就那么难么,到最后担恶名的还是她,其实除了她谁又真的损失了什么。
“绿萍,”发现了汪绿萍的不对劲,费云帆有些无措,她与他只是认识只是有过交谈几可算陌生人,他只能用语言把她从她的思绪里拉出,“绿萍,汪绿萍,你怎么了?”
费云帆焦急的声音在绿萍耳边响起,很多很多次,她才听清,她抬起头,茫然的重复着,“我怎么了?”
“你在哭!”男人确定的冷冽的声音。
“我在哭?”绿萍不解,哭,为什么呢。
盥洗室的镜子前,绿萍看见自己的脸颊上有两行泪迹,这才发觉她原来一直在流泪。自从收到那本书,她就觉得自己裂成了两半,还不能倾诉于家人,既因为匪夷所思还因为自尊心。爱的人不爱自己是一伤;爱的人另有所爱是二伤;他或许暧昧就算众人也这般认定却至少从未宣于口,而若由出生于表面开明实则保守封建家庭的她先揭开真相,那承担更多道德职责的也将是她。一直以来她选择的都是逃避,既有出于本能的选择,也有出于理性的分析,然后她把自己绷的太紧,其实已经委屈满腹无处可诉。用冷水洗了把脸,绿萍拍拍自己有些苍白的面颊,对着镜子轻喃,“无人可爱,就自己多爱自己些吧。”
门外,绿萍不惊讶的收到了费云帆递上的手帕,拿来擦了擦还有些水痕的脸,用完又递了回去。“我没想洗干净再送还给你,你要是介意就扔了,我折成现金给你也可以。”
“我可不会这么计较。”费云帆失笑,这个汪绿萍从来不介意在他面前展现失态的言行,正常任意一位女性都下意识的会在她周围不论是否有发展可能的男性面前表现出合宜的举止。他不由好奇在她眼里他应该算是怎样一个特殊存在,当然或许只是普通,但他向来不介意对自己高看些。“现在好些了?”
绿萍点点头,“我没什么,只不过想到些事。”
“你想到了什么?”费云帆问,他还有后半句没有说出声——什么事,令你只是想到,就流泪失神甚至于自己根本就没意识到。
“因为有缘才能相遇相识相交,既然曾经有过美好,又何必再提起,你就算用了十数句的美好辞藻去形容她,既然已经分道扬镳,那想必心底也还有千百句也形容不尽的她的不美好。”说完绿萍才发觉,她流泪本是伤怀自己,这会儿却更像是为了费云帆而哭,虽然他是不会误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