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89、宿命轮转 ...
-
任务刚下达时，张起灵便已隐约觉得此行不会太过顺利，其中暗藏着的种种危险更是让他忧心不已。所以，经过再三考虑，他还是主动找到齐羽，希望他能退出这次行动，“组织”的目标是自己，他完全没有必要冒这趟险。
可奈何齐羽却异常固执，说只要他去，他就也一定要跟着去，再者考古一直都是他的梦想，何况这次的对象还是一处神秘的海底墓葬，有多少搞考古研究的人终其一生都未必能获得这样的一次机会，正所谓机会难得，他又怎能轻易错过。
一想到齐羽因为自己的失踪而被组织排斥在外，六年间失去了很多参与实地考古的机会，张起灵无力再辩驳什么，只得顺了他的意，并暗自叮嘱自己出发后一定要加倍小心，断不能让他发生什么意外。
不过，张起灵却委实不知齐羽这些言之有理的一再坚持的背后，除了觉得这次考古能让他们有更多的时间相处并借机改善二人的关系外，其实还有另一重更重要的目的。
距离上次在样式雷家族祖茔考古已过去七年多时间，当年的那支考古队由于人员缺省，已在赶赴西沙之前就进行过一次重组。
重组后，考古队的队员有张起灵、齐羽、吴三省、解连环、陈文锦、霍玲、李四第及另外三男一女。同样，除齐羽外，这支半新的考古队的其他队员也全都是张大佛爷这边的人。
虽然在张起灵和齐羽之外，还有几个也是当年那支队伍的老队员，但由于那时他们的合作仅只是为了完成组织交代下来的一次秘密任务，所以队员之间其实并不熟稔，加之后来大家又时隔多年未见，导致彼此记忆里各自的容貌都已经不再鲜明，因此，整个重组后的考古队的队员之间，几乎都面临重新认识的问题。
而也正是因为这样，所以才给了真正的陈文锦和霍玲一次绝好的参与机会。她俩，便是在1976年时被组织派往广西巴乃送葬的那支考古队里的原始队员。
当时，由于她二人正和两名队友在地下进行勘探工作，所以就侥幸逃过了那晚由盘马一行人因财粮问题而制造的那场毁灭人性的屠戮。
两天后，她们一从地下出来就发现营地的异常，所有人和东西都不见了，一切都被人清理干净，什么痕迹也没留下，四人很快有了危机意识，便潜进深山开始分析现下境况。
直至第二天上午她们见到另一支人员配置与己方队伍完全一致的考古队在湖边安营扎寨，这才确定事有蹊跷，但由于当时的物资不足以让她们继续再留在山里调查，因此她们只得决定先悄悄撤回，保住性命后再查。
一晃几年过去，其他两名队友早在返回后就隐姓埋名，远离了这场人为的阴谋，只有她俩仍在坚持寻找真相，立誓要为其他无故失踪的队友讨一个说法。
功夫不负有心人，经过几年秘密调查，她们终于知道了事情始末，并且明白：即使当年盘马一行人不那样做，先于张起灵、齐羽这支考古队一周出发的张大佛爷这边的杀手，也会用同样的手段除掉她们那支考古队，所有人都只是张大佛爷一派为摆脱组织控制而被利用的棋子。而组织似乎是对此事毫不知情，亦或是有所觉察却选择了不作为，如果是后者，那未必太令人心寒。
之后，二人又苦费一番心机，终于抓住组织下达的“西沙海底墓”考古行动这次机会，在张起灵、齐羽所在的考古队进行重组时，将队伍中的假陈文锦和霍玲替换出去，转而自己加入进来。
这次海底考古行动，是她俩准备反击的开始！
她们现在已不再信任组织，同时也对张大佛爷一派的目的持怀疑态度，她们只是想弄清楚这两派人究竟在寻找什么东西——能让那么多人无辜牺牲的、邪恶的、本不该存于这世间的东西！
1984年7月，考古队前往西沙群岛。
一行人到达永兴岛后，齐羽兴奋地拿着新买的珠江S201型相机到处拍照，并于出海前在码头为其余十名考古队员拍了张合影。
不过，拍照时他却无意发现队伍里正有人用一种深不可测的犀利目光打量着自己，并且，往后还有好几次当他对上这双眸子时，看到的也都是这种蕴有深意的目光。
而这双眸子的主人，就是解连环。
历经两天多的海上作业，考古队终于在解连环有意无意地指引下发现了海底墓葬的位置。
在对海底墓葬进行考古发掘的前一晚，夜深时分，待众人都熟睡后，解连环悄悄解下系在船舷上的一艘皮划艇，准备在夜色的掩护下按照裘德考提供的精确地图独自潜入海底墓去完成自己的秘密任务。
岂料，人才刚跳到皮划艇上，那个整日里因为陈文锦而乱跟自己吃飞醋的吴三省就紧跟着跳了上来。
二人在经历一番刻意压低声音的唇枪舌战后，解连环想到吴三省怕是也没本事和胆量跟自己一起潜进海底墓，便懒得再与他争辩，抓紧时间完成秘密任务才是重点，遂就答应带他一起去探险，但还是事先跟他声明，潜到海里后，是生是死就得后果自负。
当时，吴三省年轻气盛，喜欢意气用事，为了要追求陈文锦，他死皮赖脸才混插进这支考古队，却还不得不时时对处处都比自己强上那么一点儿的解连环加以提防，因为文锦很欣赏他。
此刻见解连环语气里满是小瞧自己的意思，吴三省立马就觉得血气上涌，最后愣是凭借三分勇气和七分赌气，跟着解连环一路潜水进到了海底墓里。
而这一情况，是解连环所没能料到的。不过，更令他想不到的是，齐羽竟不知什么时候也跟了进来。
一直都忠于组织的齐羽夜半突然梦醒，在发现解连环、吴三省二人鬼鬼祟祟地低声争吵一番又驾着皮划艇往远处的一片礁石海域驶去后，立时察觉他们有问题，遂也没来得及跟张起灵说一声就急匆匆穿戴上潜水装备尾随二人而去，却不成想，张起灵在他下水后没多久便也悄悄跟了上来。
当进到海底墓里的解连环、吴三省在搜索过程中突然被潜伏在暗处的齐羽偷袭时，二人立即关闭各自的照明设备，在黑暗中仅凭听觉和空气的流向与“偷袭者”开始缠斗。
几次交手之后，吴三省不慎被齐羽打晕。然而，正当解连环准备正面迎敌时，这个在他眼里身手与夜视能力都不差的“偷袭者”却又忽然潜回来时的水域，先行离开了海底墓。
不过，临走前，这个“偷袭者”还顺带将他们倚在岸边的氧气瓶里的气给放了，算是对他们这种背地里对组织的“不忠行为”的惩罚。
稍迟，解连环强行将昏厥的吴三省弄醒，一问才得知他的情况并不妙，加之海底墓一行已被人发现，于是二人略一商议便决定先返回船上，找到那个跟踪者，但随即他们就沮丧的发现，他们已经没有足够的氧气离开海底了。
怎么办？二人脸上均露出焦急之色，除了那个偷袭者，根本没人知道他们现下的处境，若要等考古队来救援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仅是打盗洞进海底墓就要花三到五天时间，更别提搜救二人并不在考古队的任务计划里，退一万步说，即使二人最终有幸被队员们发现，恐怕那时的他们也早已是两具饿死的尸体了。
就在这时，一直潜伏于十几米外水湾处的张起灵却突然上岸，一路走至二人近前。
本来，张起灵在齐羽与二人刚交上手时就想冲过来保护他，可还没等他上岸，就见齐羽已将吴三省打晕在地。接着，不待他再有所行动，齐羽便朝他藏身的这处水域跑来，并且在将墓中二人氧气瓶的气阀打开后就迅速潜走。这期间，他丝毫都没察觉到自己的存在。
张起灵心底明了，齐羽之所以走得这么匆忙，是因为刚才的缠斗消耗了他不少体力，为了能保证平安回到船上，他必须保持足以潜出海面的力气。
虽然齐羽对“叛徒”一向都报以绝不姑息的态度，但这一次，张起灵却绝不允许自己眼前的这二人有事。估算齐羽应该可以平安潜出海面回到打捞船上，张起灵便没有再去跟着他，反而是打算去救被留在墓室里、没有氧气重返海面的二人。
“你们为什么要擅自行动？”张起灵淡淡问道。
张起灵的出现令二人大觉意外，听出他话里略有责备之意，二人已能判断他并非刚才那个“偷袭者”，于是便放下戒备。
“我们，唔……”一直在勉力支撑的吴三省刚一开口，话还未来得及说完就又晕了过去。
“他被刚才那人击中了百会，伤的不轻，我已经强行用针将他扎醒过一次，不过，现在看来一时半会儿是再弄不醒他了！”解连环以一种与他年龄极不相符的淡定沉稳语气徐徐向张起灵解释道。
“你是……”听着面前穿越时空般的熟悉口吻，张起灵似有些不敢确信地迟疑一声。
“呵，乖徒儿果然有良心，两千多年过去，竟还能认得出你师父来！”解连环随即恢复自己平时的语气颇感欣慰道，但听起来却十分奇怪。
“你真是师父的转世？那战国时的铁面先生和三国时的乔装药师，是否也都是师父你？”见神农终于肯与自己相认，此时，性子一向淡然的张起灵言语间也不由露出几分少有的激动。
解连环笑着冲他点了下头，十分赞同前些世他在遇见自己时的做法：知道自己一直都想抛开长生宿命的纠缠，他便在遇见已经乔装得出神入化的自己时，刻意只当彼此是仅有一面之缘的陌生路人，并在从自己这里得到自己想要给他的东西或是想要让他知道的药方后就礼貌的道谢告别，而从不主动与自己相认，以免勾起自己那些或许还残存于脑海深处的千年长生的痛苦记忆。
“师父向来都不喜以真面示人，但为什么这一世却不刻意再伪装自己？”张起灵不解道。
“因为，这一世，我往昔的所有记忆都将在不久以后完全恢复！”解连环语气十分笃定道。
“？”张起灵不懂这话的意思，蹙眉望向他。
“乖徒儿，这千年来，为师对不住你啊！”解连环忽然自责道。
这句突兀得不着边际的话着实令张起灵更加困惑，古井般的黑眸不由开始认真打量起面前的人。
“你可知，他的转世为何世世都会身携寒症？”解连环问道，话中的“他”自然指的是吴邪。
“难道……”闻言，张起灵心里“咯噔”一下，有些不敢置信道：“这竟与师父你有关？”
回想自己在为前些世身患寒症的吴邪找治病良方时，神农曾有一世出现在自己面前，并毫无保留的将可以抑制寒症的方法告诉自己，此刻张起灵便不得不去怀疑他的初衷：难道，每一世吴邪身上的寒症，都是由神农一手促成？而他之所以要一再将抑制寒症的方法告诉自己，实则是在为他曾经所犯下的过失做弥补？
“为什么会是这样？”张起灵暗自在心中问道。
“都是我的错，千年前，当你冒险入冥府为我搏得转世的机会，我为了能在转世后保住毕生费劲心力所得的药理知识，便私自从做“忘忧”药引的十朵白色彼岸上各取下一片花瓣，混着你的麒麟血替自己做了一颗能在转世后还保留前世记忆的丹丸。”解连环道。
“但未曾料到，这十片缺失了的小小花瓣，却成了此后他每一世身携寒症的根源所在！而我也因在转世前服食了用它们拼凑制出的记忆丹丸，致使转世后的每一世都不曾拥有前些世的完整记忆！”
“那当时师父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的想法？我也可以为你再多盗取几朵彼岸花，何至于让事情变成以后那样？”想起前些世被寒症拖累活得异常辛苦的吴邪，张起灵满是心痛地质问他道。
“唉……会有报应的啊！”解连环叹了口气道。
“报应？”张起灵嘴中喃喃念道。是啊，当年自己决定要做“忘忧”时，神农事先就告诫过自己，“私自将冥府之物带到阳界可是要付出相应代价的！”
那么，这代价究竟是什么呢？
“这千年来，虽然每一世的我前些世的记忆都残缺不全，但或许是因着彼岸花和麒麟血的关系，我一直都能察觉他身体状况的变化。所以为了弥补我的过错，我便开始天南海北的为他寻找良药，但是，这真的太难了！”解连环道。
“后来有一天，我终于在一处墓地里发现了一株百年赤乌，经过一番研究，我推断出千岁以上的它或许就能根治寒症，所以这才急忙出世，将这一消息告诉了你！可惜，我们直到现在也没有找到一株千年赤乌！”解连环遗憾地摇了摇头。
“或许，你应该知道，火精神树结出的神果就能治愈他身上的寒症！”张起灵语气略带埋怨道。
“嗯！”解连环点头，并不否认自己知情不告，“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在你给民国时的他服食过神果后，你是怎么才找到这一世的齐羽的？”再也察觉不到吴邪身体状况的变化后，神农便已猜到张起灵定是给他服食了神果，并且还为此算了一卦，下下卦。
闻言，张起灵整个人顿时一怔，想起了曾经那三十余载独自流离于世，没有吴邪陪伴在身边的种种悲楚。
“告诉我，在民国那一世的他去世之后，你是怎么找到现在的齐羽的？”解连环再次问道。
随后，张起灵便将自己从长白山青铜门被诵读声引领到墨脱青铜门，再至喇嘛庙遇见张帆扬以及随后的种种境遇简略地跟解连环说了一遍。
“原来如此！”听过张起灵的叙述，解连环不禁惊叹一声，却并不为张起灵苦苦寻人的经历，而是为墨脱青铜门内那道不停旋转的终极之门。
他从中又窥得一道天机：长白山自在中国的东与北，此处青铜门内的终极世界是太极阳鱼的太阴地眼，即白鱼黑眼，掌万物之重生，遂有“土生万物”之说；而墨脱自在中国的西与南，此处青铜门内的终极世界便是太极阴鱼的太阳天眼，即黑鱼白眼，掌万物之覆灭，也正应了“归墟终极”之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