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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一世齐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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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事之后,由于营地一直没人看管,储放在营地的食物早已被山中的野生动物掠食殆尽,第一批下来的人员经商议后决定将剩下的食物全部给体力稍好的一个伙计,让他带着尽快去附近的居民点寻求救援,其他人则守在营地,霍仙姑、解九爷也在此列。
第二批幸存者陆续回到营地后,由于饥饿和体力透支,所有人都奄奄一息,没有人注意到还有两个人没从山洞出来。
一夜过去,众人被当地采药的山民发现,给他们煮了些野菜粥吃,除伤得比较重的几个伙计情况不容乐观外,五个门主倒是并无大碍,饭后各自又小憩了一会儿便都逐渐恢复了精神,于是有人四下里一打量,才猛然发现张起灵和张帆扬二人并未返回营地。
众人虽是对山洞内的可怕场面心有余悸,但终究还是不能说服自己的良心,将生死未卜的二人丢弃在山洞不管,除二人的身份都比较特殊外,他们还救了大家的命,如果现在因为害怕危险就不去救他们,于情于理都有些说不过去。
于是,五位门主很快就决定返回山洞去救人。尽管出发前大家都对二人可能已死的事实做过心里准备,但当他们找到二人时,还是不由被眼前的景象震惊。
此刻,浑身是伤的张起灵正瑟缩地蜷成一团靠坐在封门外的石壁上,双唇不断颤抖着发出含混不清的呓语,神情看起来极度恍惚。而张帆扬则安静地躺在他面前的平地上,上半身至整个头部已被他用自己的外套盖住,但仍露在外面已是明显肿胀发黑的右手却在向众人昭示——他是中了蛇毒,且已绝命多时!
众人满怀愧疚地看着眼前这幕,心下都暗暗责备在前一天撤离时都只顾了自己,而没有去管还需要帮助的人,这才最终导致张帆扬在经历两次死里逃生后仍是在这里丢了命。
“带他们出去吧!”沉默一阵,陈皮阿四对其他人道。
众人互相看了看,便点头一同上前,不过还没走出几步,一直瑟缩着讲胡话的张起灵就突然站了起来,并对他们亮出黑金古刀,“走开!”
这声如困兽般的暴喝立时将几个老爷们全都怔住,霍仙姑也被吓得花容失色,一众人谁都不敢再往前妄动。
“张兄弟,你冷静点!我们知道现在你很难过,但事已至此,还是让我们把你和张家少爷先带出这里吧?”稍迟,陈皮阿四道,说罢就试着往前挪了一小步。
岂料,这一举动却让张起灵的情绪更加激动起来,下一秒黑金古刀就“噌”地一声钉在离陈皮阿四的脚尖只有咫尺的地面上,“不准碰他!”
随后,张起灵就在众人的注视下如魔怔般将身后石壁上的一个凹坑清空,然后动作轻缓地将张帆扬的遗体安放其中,最后再用被自己抛撒了一地的竹简帛书将凹坑的外缘填满,根本不管这些东西全都是当下仅存且独一无二的稀世珍品。
待做完这些,张起灵终于感觉自己仿佛已熬到了油尽灯枯,还没等众人来得及反应,他就毫无预兆地重重昏倒在地上。
当众人将他带回营地时,先前陈皮阿四留下的那个亲信也刚好带着一批救援人员赶了回来。原来,两天前山洞出事后,他就先行联合营地的留守人员用担架将一批受重伤的兄弟送出山谷,并联系上张大佛爷,调遣了当地的一支势力来救失联的一众人,却没想到活着出来的竟就只剩下十一二个人,可谓损失惨重。
五天后。
张起灵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舒适的羽绒床上。稍稍适应了一会儿,他才觉得自己身上好像是少了件特别重要的东西,但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到底少了什么。在往后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混沌的脑海中都只有一个个身着白大褂的人的影子:有的是为他检查身体,有的是为他打针开药,有的则是坐在床头旁的凳子上,絮絮叨叨地跟他说个没完……
自醒来后,张起灵便对身边的任何事物都没有太多反应,每一天每一天,他只是在想自己究竟是忘记了什么,为什么每天围在他周围的人他一个都不认识一个都不熟悉?为什么他总觉得自己是一个没有过去和未来的人?他自哪里来又要往何处去,他留在这里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接替张帆扬照顾张起灵的角色后,发现张起灵失忆,张海客便不得不又开始在茫茫人海中寻找上一任族长的踪迹。如果不能将失忆的张起灵治好,那么要解开张家古楼里的长生秘密,就只能寄希望于上一任的张起灵,但愿他如今还健在。
并且,张海客还有另一层担忧,他记得张帆扬曾跟他说过,这个张起灵并不一定真的是他们的族长。
直至1970年,得力于当年同去四姑娘山参加盗墓行动的古董贩子大金牙对从山洞取出的古卷的翻译,张家人终于对张家古楼的确切遗址有了眉目。
而更令人惊喜的是,他们竟真的在茫茫人海中找到了张家的另一个族长张起灵,可这个张起灵却一直坚持说自己才是他们张家的最后一任族长。不过张家人仅是急于知道那个隐藏在张家古楼里的秘密,所以根本就没工夫去跟他计较他究竟是哪任族长,只要他也是张起灵就足够了。
没多久,这个张起灵便以张家整个家族的名义,率领一支考古队替组织完成了对张家古楼的研究。但不幸的是,在考古队完成任务准备撤离时,却遭遇到张家古楼内部强碱的袭击,除几个命大的活着出去外,其余人皆被强碱烧死在里面。
得到了张家古楼里的秘密,虽然发现这其实还并不是最终的秘密,但组织仍是将带信儿活着出来的几个考古队员全部暗中处死,并也没再派人进入张家古楼去搜救其他幸存者,而是私吞了那个属于张家人的秘密。很快,这处遗址便成了组织手中的弃子。
但谁也没想到,被强碱严重烧伤的这个张起灵竟活着从一处密道爬出了张家古楼遗址,并被上山打猎、无意中目睹了一切的盘马所救。在从盘马口中得知组织的卑劣行径后,这个张起灵终于知道了整个事件的严重性,于是便决定将此次研究活动作为心底永远的一个秘密,就此隐姓埋名。
另外,由于身上的皮肤被大面积烧伤,胸前的墨麒麟早已毁去,作为肩负着整个家族几百年来一个最神圣职责的最后一任族长,这个张起灵最终还是决定将墨麒麟文在自己的救命恩人盘马身上。
他想,若是自己终究还是被强碱腐蚀而死,那么,待日后对组织起了疑心的张家子孙来寻,只要他们能找到盘马,就能从他口中得知这一次考古队全军覆没事件背后的真相,从而明白向组织出卖自己的家族秘密并不值得。
在这世间,谁都不配拥有长生的资格!这一切,早在几百年前就该被永远湮埋!
自四姑娘山回来,又过了整整十年,张起灵终日混沌的生活终于因一个消息的到来而被彻底改变,张海客帮他找到了转世后的吴邪!
在张起灵整个失忆期间,心理咨询师多次嘱咐张海客不能再给他过大的刺激,所以张海客一早就将他一直贴身装着的那张吴邪的民国旧照收了起来,平日里也只敢有意无意地提上那么一提。
但张起灵却仿佛是被张帆扬的死给刺激得完全丢了魂,对任何人的言语动作都没有太大反应,只有那双偶尔才眨动一下的黑眸可以让人知道他还活着,否则就真的跟一尊冷冰冰的雕像无异。
一天,当张海客再次将那张民国旧照递到张起灵面前时,他的黑眸忽然就闪过一丝在往日绝看不到的光彩,目不转睛地盯着照片上的人看了片刻,便下意识开口唤道:“吴邪!”
接着,张海客又将一张于不久前拍摄的一寸证件照拿给他看。霎时,就见张起灵忽然睁大眼睛,满脸不可置信地看着照片上的人。
足足三分钟过去,张海客才听见张起灵用一种夹杂着无尽悲伤的感激口吻道:“你们终于找到他了!”
这一刻,尘封已久的记忆终于在张起灵的脑海深处撕开一道裂口,随后便如恣意奔腾的洪水般泛滥成灾。等张起灵将脑海中零乱庞杂的记忆全部规整顺遂,时间已来到第二年春末。
这天上午,张海客再次带着那张证件照找到张起灵。
“你确定,这就是你一直在找的那个吴邪?”
“是他,不会错的!”
“可这个人叫齐羽!”
“齐羽?”
1963年冬,一个中年男人来到位于西藏的墨脱县,在一片白茫茫的雪地中,他发现一个小小的孩子,头发凌乱,身上裹着件厚厚的有些发黄的旧羊皮大衣,独自无措地站在雪地里一动不动。
男人走到孩子面前,看到他眼里的慌张和无助,心里最柔软的一个地方被孩子的眼神触动,就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孩眨巴着亮汪汪的大眼睛看了看男人,就卸下所有的防备坦诚对他道:“我叫吴邪!”
“你一个人在这里做什么?还有其他人么?”男人问。
“爸爸……妈妈……”小孩抬起穿得略显臃肿的胳膊,指着雪山山腰的转弯处道。
随后,男人就将小孩抱起,往前方的转弯处走去。
转过山腰,男人发现地面上出现许多杂乱的脚印。又走了一会儿,前方便出现一处断谷,他看到有几串脚印一直延伸到断谷尽头,并且还发现自己脚下有一枚很新的弹壳。
抱着孩子小心翼翼来到断谷边缘,往下一看,男人不由一惊,十几米深的谷底,白茫茫的雪地上正斑斑点点开出两朵巨大的猩红血花,血花的中央分别躺着一男一女,都是汉人打扮,从二人已经僵硬的躯体可以判断,他们此刻已经死去。
“爸爸!妈妈!”小孩两手摇抓着男人的衣领,咿呀说道。
男人不忍地用手将孩子的眼睛捂住,转身带他离开断谷,来到先前发现弹壳的地方。
“你今年几岁了?”男人移开捂在孩子眼睛上的手,怜爱地抚着他冻得通红的小脸问道。
“三岁!”小孩憋着嘴,低头小声道,似乎很清楚自己刚才所看到的景象意味着什么。
“三岁!”男人重复一遍,看着孩子叹了口气。
这时,一只苍鹰鸣啸着从天空飞过,男人和孩子一同寻声抬头去看,等到苍鹰消失在一座雪山背后,男人才突然开口问道:“你叫吴邪,是吧?”
“嗯!”孩子点点头,有些不懂地看了看男人。
随即,男人就蹲下|身去将遗落在雪地里的那枚弹壳捡起,放在眼前看了片刻,便一把将它抛向断谷,接着对孩子道:“忘了它吧!从今天起你就叫齐羽!”
“齐羽?”
“今后,我就是你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张起灵在张海客来找他的第二天,便被安排进齐羽目前所在的那支特殊考古队。这时,齐羽已从北京修完为期半年的基础医疗培训课程,刚返回长沙的考古研究所不到一个星期。
当第一眼见到齐羽时,张起灵便更加确信他就是让自己苦苦寻觅了三十多年的转世吴邪。只是,他不明白他现在为什么会叫齐羽,而且没多久他就发现,齐羽虽然平时言语态度温和,跟往世的吴邪都差不太多,但不知为何却总让人有种难以亲近之感。
如今的齐羽已经完全摆脱了寒症的困扰,是个真正的阳光少年,张起灵似乎找不到一个合适的理由去接近他。他也曾想过要将二人间永世麒麟劫的牵绊告诉齐羽,但同时却很清楚,二人虽然能够凭借它在这一世相遇,不过最终的结果还是得看彼此的造化。所以,说与不说其实都不能保证什么。
再者,姑且不说这种突兀的接近方式有可能会吓到齐羽,光是以目前的情形来看,如果真这样做的话很有可能会适得其反,不但无法取得他的信任,反而还会让他怀疑自己接近他的目的,从而对自己产生戒备。毕竟二人才相识不久,他未必能轻易接受这样一个惊世骇俗的秘密。因此,张起灵时常只是在一旁默默观察齐羽,准备伺机而动。
在考古研究所相处了两个多月,没有太多互动的二人就接到了组织下达的第一个任务:去广西巴乃的水下张家古楼进行考古发掘。
然而,正是这次过于简单的考古任务,才让张起灵意识到这支考古队可能有问题。看出几乎所有队员都一再阻止齐羽参与考古活动,他便单独将齐羽带到离营地有一段距离的湖边,告诉他自己所发现的异样,并让他相信自己,不要轻易去尝试冒险。
从巴乃回来后,张海客先齐羽一步找到张起灵,并把这次考古活动的真实目的告诉了他,就是替换掉那支由组织直接管辖的特殊考古队。
原来,一切都只是一场阴谋,从张海客发现齐羽时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