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敌不过似水流年）》木姑娘

8、第 8 章

　　叶幕走后，颜小茉以为自己肯定会哭得死去活来，悲伤不已，但是她没有。除了在叶幕走的那天晚上悄然无声的哭了许久之外，颜小茉就没有再哭了。只是有的时候颜小茉会无缘无故的发呆，有时候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有时候脑袋里又会晃过叶幕的影子。颜小茉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表现得这么平静，这太怪异了。那个时候的颜小茉不知道有一句话叫做，哀莫大于心死。当然，颜小茉还没有到那么严重的地步，只是她的心有个地方已经空了，而那里，只有叶幕才能填满。
　　纷纷而落的雨滴在地面上形成一个个小小的漩涡，雨势并不算太大，颜小茉慢慢的摞动着自己的脚步小心翼翼的避开那些讨人厌的小水坑，不过满地都是，又如何避得开呢。“又是一个雨天，真是讨厌！”颜小茉撑着一把小花伞小声的嘟囔着。
　　“嘿！！”冷不防的被人从背后重重拍了一下，颜小茉惊得差点丢掉伞，一回头就看见萧伊一那满是明媚笑容的脸，与这容易给人哀愁情绪的雨天极为不符。
　　“哇！你的裤子怎么这么湿！”颜小茉一转身，萧伊一就看见了颜小茉湿透的牛仔裤。
　　“有伞撑着你还可以湿成这样，实在是佩服佩服！”萧伊一打趣的说道，不过颜小茉却是一脸征然。
　　颜小茉想起有一次也是下雨天，那时候颜小茉还在上小学，家里只剩下一把大伞，颜小茉根本拿不太稳，雨势很大，颜小茉放学回家的时候全身已经湿透，就连新买的运动鞋也全是泥巴污渍，惨不忍睹，袜子也早就被浸湿。颜小茉已经冷得瑟瑟发抖，嘴唇发白，不过还是犹豫着不敢进门怕被颜妈看见一顿惨骂。刚从学校回家，将雨伞收好的叶幕看见在门边已经抖得没有半点形象，可怜兮兮的颜小茉，看看颜小茉那双已经看不出任何原有颜色花纹，全是泥泞的鞋子，叶幕大概知道颜小茉不敢进家门的原因了。
　　那天刚好颜爸颜妈有事出去了，颜小茉就跟着叶幕一起混饭吃，在叶幕家洗完澡换好衣服后，（为什么在叶幕家洗澡？因为颜小茉家还没有热水器，还得烧热水，麻烦）颜小茉就看见叶幕在火炉旁烘烤她那双已经被洗得干干净净的鞋，颜小茉走过去坐在叶幕的旁边，看着叶幕被火光映得有点微微发红的脸庞，颜小茉觉得有股暖流慢慢流过心底。
　　叶幕专注得烤着颜小茉的鞋，不发一语，颜小茉也没有说话，但是气氛却没有任何的尴尬，反而流动着静谧美好。只是在将烤好的鞋递给颜小茉的时候，叶幕悠悠的丢来一句，“小茉，我很好奇，你究竟是怎么走路，才能把鞋蹂躏得如此面目全非。”然后，颜小茉就觉得那股暖流以奇快的速度流向脸庞，瞬间爆红。而后每次下雨的时候，叶幕就会送颜小茉回家，一把伞的小小空间，颜小茉觉得自己都能听到叶幕的心跳声，咚咚咚，就像鼓声一样传到颜小茉的耳里，却又仿佛敲击在她的心上。
　　大抵是叶幕护送太久了，颜小茉自己都没发现她撑伞的时候总是会将伞往后方倒，从来都不会将伞柄举直举正，所以雨稍微大一点时，颜小茉的裤子总是会被雨滴打湿。颜小茉以为叶幕已经离开了她的生活，其实不然，在小镇里的每一处都留有着她跟叶幕的记忆,只要小镇还在，叶幕就还在她身边。时间会淡漠伤痛，会消逝记忆，但有些已经深入骨髓的却只会随着时间的流逝更加刻骨，不会频频出现，只是在某个时刻，你会想起大约那时也是这样的风景，这样的天气，有那么一个人曾陪在你的身边，而后，时光流淌，岁月静好。
　　颜爸颜妈在颜小茉初三那年的时候回来了，不过大约是因为颜爸太过老实的原因，在那个传说人人都赚了大钱的地方，颜爸却赔了本。或许是看周围邻居都过上了比自己更加好的日子，颜妈有些眼红吧，回家后颜妈的字语之间总是流露出对颜爸的不满。以前在家里时，颜妈虽然有时也会强势一些，但颜爸总是容忍大度，两人倒也算相处融洽，但是近一年来颜小茉只有周末放学回家都能感受到颜妈的无理取闹，幸好颜爸依旧采取忍让战术，使家里气氛还不算太过紧张。
　　转眼间，就已经快到中考的日子了，学校放了三天假，颜小茉就一直窝在家里复习，不敢懈怠。叶幕当年读的就是省重点高中，颜小茉也很想考上那所叶幕曾经读过的学校。这三天里颜爸颜妈基本上就没怎么说过话，看得出来是在冷战阶段。颜小茉知道他们之间的状况也就懒得管，吃完饭后直接回房复习。刚打开数学资料准备复习的颜小茉就隐约听见爸妈刻意压低声音的吵架声，颜小茉扔下笔，叹了口气，刚想带上耳机听听力，颜妈不在压低的高分贝指责声就已经传来。
　　“你说你有没有用！这么多年了，人家早就开小车买别墅了，我们还窝在这个小镇里，你看看以前那些比我们还穷的，现在。。。。。。。”
　　又是这些，颜小茉撇了撇嘴，纵使这一年来已经听了许多，颜小茉还是觉得心里闷闷的，有点透不过气。其实颜小茉觉得现在的生活过得挺好的，虽然爸妈没有赚很多钱，但是吃喝不愁，要那么多钱又有什么用呢？为什么颜妈总是只看到钱？整天都为钱而争吵不休。
　　“嘭”一声巨响。
　　耳机里的听力完全被这声巨响给打断，颜小茉心一惊，连忙打开门冲了出去。
　　颜小茉看见平日里泼辣的妈妈此时居然狼狈的躺在地上，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然而随后又大笑，说出尖酸刻薄的话语。
　　“哎哟，看不出来，你还长脾气了!钱没有赚回来一分，你倒还学会打人了，大街上随便扯个人都比你强，我当时怎么就瞎了眼找了你这样的人，我告诉你，这日子过不下去了，我要跟你离婚！！“
　　颜小茉家的客厅不大，颜妈高分贝的尖刻声音一直在房间里回响，颜小茉也觉得很震惊，颜妈虽然总是无理取闹，大发脾气，但她从来都没有说过离婚这种话。
　　晕黄的灯光有些发暗，颜小茉看不清此时背光而站的颜爸脸上的神情，但是她感觉得到颜爸身上隐隐散发的怒气。
　　颜妈似乎又要尖叫着说些什么，颜爸终于抑制不住的冲了上去，然而扬起的手臂却迟迟没有打下去，因为颜小茉挡在了颜妈的前面。
　　这一刻，颜小茉听见了时钟转动的声音，滴，滴，滴。颜小茉看见眼前红着眼眶，像头发怒的狮子的男人，颜小茉很难把他跟那个记忆斯文少言，总是温和笑着，从不发脾气的爸爸联系起来。
　　“小茉，让开。”颜爸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语调依然平静。
　　颜小茉突然明白了，颜爸不是没有脾气，他只是很宽容，一直容忍而已，发起怒来，也是异常可怕。
　　颜妈似乎被发怒的颜爸给吓住了，嘴巴微张，尖叫声就硬生生的被压在喉咙里，然而两滴眼泪却直直的从眼眶里滴落下来。
　　颜小茉似乎没有被颜爸的气势给震慑住，昂起头，对上颜爸因怒气而发红的眼眶，一字一句，
　　“如果要打我妈，那就先打我。”
　　也不知道是过了多久，颜小茉觉得自己的脖子都酸了，颜爸终于放下了手。然后，头也没回的摔门而去。
　　似是终于唤回了颜妈的意识，她的泪水终于决堤，双手捂脸，痛哭起来。颜小茉看了看此时显得异常可怜脆弱的颜妈，手往前伸了伸，却又最终收回。
　　颜小茉站起身，挺直腰，一步一步走回房间，一直到反锁好房门，走到与叶幕房间隔着的那面墙壁时，全身才好似被抽光了力气，顺着墙壁滑坐下来。
　　颜小茉咬住自己的嘴唇，眼睛已经泛红，她觉得自己的心好像被压了一块好大的石头，不痛，但是觉得好沉，好闷。颜小茉压制自己的哭声，可是泪水怎么样也忍不住，就那样顺着脸颊流下，绵延不绝。
　　刚刚那或许是颜小茉14年来最勇敢的时刻了吧，连一向剽悍的颜妈都被颜爸给震慑住了。怪不得人家说父母离婚，孩子是最大的受害者，看看，她父母还没有离婚，只是吵吵架，她就伤心成这样。
　　又不是第一次吵架了，还是这么紧张。颜小茉想自嘲的笑笑，可是一扯嘴角，好不容易才止住的泪又落了下来。可是这次不同啊，以往不管再怎么闹，颜妈都不会说出离婚这种话，以往在怎么闹，颜爸都不会怎么回嘴，只是适当辩论一下，但是这次居然发这么大的脾气，还动手打人!想起爸爸决然而去的背影，颜小茉想，这次，或许是真的不同了。
　　头紧贴在墙壁上，任伤心刺痛的感觉在四肢百骸流淌，颜小茉闭上眼，似乎看见了叶幕那张带着淡笑的俊美脸庞，终于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却随后就嘴角下弯，瘪着嘴带着哭音小声呢喃着，“叶幕，你在哪？怎么会这么累，好害怕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