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间一壶酒》七里

48、第 48 章

　　“爹爹亡故。”塞北军帐中，陈婉得见闫少游，将这个消息说给他知晓。语出平平，神色不曾变过分毫。闫少游望着她妆容掩疲色，强自镇定，心中不知是怜是敬。
　　婚姻之约，夫妻之名，都叫他匆匆抛下，这些时日，陈婉必定过得辛苦。
　　伸手揽过肩膀，她身姿也僵，将头颈贴在闫少游肩头，初时并不放心倚靠，说了许久的话，渐渐和缓。
　　闫少游给人捉了去，金陵王府中虽不至变乱，宁王大军顿失统帅，终究人心惶惶。陈群三番五次去到后山小屋寻魏雎，要那传国玉玺，想以此定军心。魏雎性情乖僻，不仅不予，言语间更多羞辱。两人争执下来，魏雎病势深沉，眼见不成。
　　到他死前，陈群带着陈婉入山，命她架了魏无忌出去，独自留在房中追问。
　　陈婉听得屋中响动，破门冲进去，眼见魏雎临去挣命，挺起半身来，掐住陈群脖颈再不肯松。他双目大张，满面青灰，早已没了呼吸。陈婉去拽他手臂，使尽了力气也搬不开。陈群已是双目翻白，只得抽剑斩下尸身双手。
　　陈群死里逃生，受的惊吓却重，接连发了数晚噩梦，一病不起。
　　其后即墨燕璧君起兵，太湖水匪作乱，洛阳黄香虎视眈眈，庄存于独力难支，陈群忧急攻心，竟于月余后一命归天。
　　如今这消息仍压着，陈婉要庄存于只做宁王尚在，保各方不乱，自己牵马配鞍，迢迢奔赴塞北而来。
　　“少游。”陈婉埋首在他肩头，竟是不敢望他。
　　这一回不同青岩相邀，中间事端无数，宁王治下风雨飘摇，他肯不肯回去，实是全无把握。旋即又觉看低了他，少游志存高远，该当明白何去何从。
　　闫少游听过种种缘由，心中忽而醒起一事，伸手掏摸到怀里，那枚玉镇纸端端正正，触手温润。魏雎旧日所托犹在耳边。“他叫魏无忌，你若奉他为帝，需起誓不可加害。”
　　“那少年，魏无忌，他如何了？”
　　“魏雎死了，他发狂一样乱打乱咬，爹爹嘱咐不可伤他，现下仍锁在后山屋中，这些时日也该老实了。”
　　“当以礼相待，回去金陵，头一件要放他出来，同他告罪。”
　　“是。”陈婉盈盈起身，笑颜绽开。这夫婿虽不驯，终究是要回来的。
　　到了皋兰，苏则是辞别而返，闫少游却又要走。陈婉心中愤恨，跳下马来扯住他缰绳，沉声道：“金陵不需另一个青岩子弟！”
　　闫少游一送一抖，扯回缰绳去，喊道：“我去请回一个带兵之将！”打马便走了。
　　陈婉同六黑、蒲自芳一道，走荒山，过寂岭，绕了一大转才上驿路。歇在驿站中，侯着闫少游。她心中不快，只拿这二人出气，蒲自芳狡猾，每每哄着六黑前来挨打挨骂。
　　等了三日有余，闫少游一人一马，风尘仆仆赶来。
　　显见得一个也不曾请回来，闫少游并不恼，陈婉更是欢喜。搭手服侍他沐浴更衣，给他洗去一身的土腥气。
　　闫少游不惯，要叫六黑。陈婉抬手按住他嘴，不叫他出声。跟着两臂环到他腰间，扭身贴在他胸前。她身上穿得薄，一件牙白的中衣，隐隐透出一道水红抹胸，肩胛微现，肌肤莹白。
　　“少游。”这一回叫得糯，身上贴得更紧，软玉温香，尽皆交付。
　　闫少游衣衫半解，双臂支在半空，只觉酸软。低了头，便是脉脉温柔乡，有春光媚人。闭上眼，却是枕畔喁喁细语，则是唤道：“师兄。”
　　陈婉只觉他双手挨到肩上，正自欣喜，忽一股大力将她直直推开。闫少游双臂伸得陡直，摇着头，破门冲出房去。
　　房外站着一个蒲自芳，不意他出来，躲也躲不过，慌忙赔笑。这人自来心术不正，笑也不正，只是那一张笑脸恍惚看过去，迷人眼，乱人心。闫少游大步走到他跟前，提着他衣襟，将他撞在墙上。五指捏住下颌，反复看他一张脸。
　　眉眼依稀，鼻子也是一模一样，唇要薄些，薄了便嫌艳，微微张着，气息吞吐。闫少游凑得极近，蒲自芳心中惊惧，眼见他偏头下来，便要对在唇上。
　　“吱呀”声起，身后两扇破门再开，陈婉衣饰齐整，仪态端严的走出来。
　　闫少游略松手，蒲自芳掉下地，陈婉低头看他，喝道：“滚！”他领了命，忙不迭的溜开。只剩他夫妇二人对面站着，各自郁郁。
　　“少游。”陈婉语气早定，不恼不急，沉声说来。“少游心中想着谁，我不管。少游怀里抱着谁，我也不管。我只要少游许我一事。”“你说。”闫少游肃容道。
　　“少游若不能给陈三一个夫婿，便给陈三这片江山天下。”
　　这一约，要他此生此世再不能脱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