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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 1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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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东京。成田家族总部。
一把四尺余长的直剑斜斜固定在阶前的墙上,三个神态威严的老头端坐于殿上,一脸严肃地看着跪坐在殿前的中年男人。
“成田莫名,你当家后对家族的贡献我们有目共睹,所以我们选择对你的私事视而不见——”中间的老头开口,语气虽轻却无端地让人觉得压抑, “那么,你呢?为了一个中国男人……”
成田莫名抬头望着族中长老,眼中精光尽敛,一言不发。
“大长老,一切都是阿熏的错。是阿熏喜欢上那个男人,才闹出这么多事情来,成田这次去中国也是为了解决我惹出的麻烦。”少女清冽的嗓音在房间内响起,是跪在成田莫名侧后的阿熏。
成田低头,不见任何表情。
三长老闻言皆皱起眉头,显是这样的论点太不具有说服力。
“是这样吗?莫名?”
成田继续低着头,没有回答。
阿熏亦没有说话。
大长老逼视的目光对成田莫名不依不饶。
“全凭长老会定夺。”似是而非的答案。
“长老要处罚阿熏,阿熏无话可说。只请长老念在阿熏年幼,手下留情,阿熏以后一定会痛改前非,绝不再胡作非为。”垂下的头,令人看不见表情。
“下去吧。熏。”轻轻一声叹气从殿上传来。
阿熏猛一点头,安静地退下。那样的安静,连目光亦没有丝毫泄露,所以,也没能看到自己的父亲在她起身时微颤的眼神。
疚楚的床边……有人。
碧落停止脚步。一个纤弱的背影坐于塌前,是那个男人。
他呆了一夜,凝视着这背影,无端有这样的感觉。虽然看不见他的表情,看不见他的视线,却为何觉得心跳紊乱,口干舌燥?一股苦涩从咽喉深处涌出,碧落将之咽了下去,那苦涩却又从胸口处荡漾开来,渐渐蜕变为酸。
她开始挪动脚步,男人清秀的侧面轮廓出现在视线内,落寞的眼神在昏迷的疚楚身上凝结成霜。
姬星乱听见响动,回过头来,一夜未眠的眸子中布满血丝。
“姬……星乱。”碧落开口,停住。她承认她讨厌这个男人,却为何此时竟不敢迎上那双怯懦不再的眼眸?
姬星乱等待着这沉默,稍顷,他复低头望着疚楚,道:“我不关心你叫什么名字,你是谁。”
“我叫碧落。”没来由的,脱口而出。
嗯,是的,似曾相似的名字,是那时残留的感应吧。姬星乱身体微微一颤,眼中血色更深。
为什么呢?他做了什么让自己讨厌的事情吗?碧落轻叹一口气:“那件事,我应该道歉。”
应该?姬星乱冷笑一声:“不过是你有那样的力量而已,与道德没有关系,所以与道歉没有关系——”
“不,”望着病榻中的疚楚,他忽道,“你应该向疚楚道歉……”
话音甫落,他又摇头,“不……”他恍惚道,仿佛自言自语,“不是你,是我……”
是我吗?为了这么一个将我拽入奇怪遭遇的你,要向你道歉吗?
姬星乱闭上眼睛。
“你说得一点不错,”碧落怔怔说道,“我……”胸口的酸痛再次化作苦涩在周身蔓延开来。为什么要对面前这个根本无害的男人说那些话呢?她以为自己一直是爱着人类的,爱着人类这种生命,也爱每一个无害的人,为什么独独对他,那么容易怪罪那么容易迁怒呢?看着床上昏迷不醒的男人,长久以来被仇恨充涨得不堪重负的心灵,某个角落逐渐清明。
“他不会死的。”姬星乱轻轻说道,“是吗?”更轻的声音,几不可闻。
疚楚躺在床上,双目紧闭,面色惨白,若不贴得很近很近,甚至感不到他的气息,听不到他的心跳。
“是。”碧落想也没想便开口,“他都还没有来得及对他拼命去救的人说为什么要这样做的原因。”
胸口一紧,一股温热在眼眶内盈聚。
你们到底想要什么?
沉默。自己与这男人之间的空气,为何总是洋溢着奇怪的气息?碧落呆立片刻,转身走出去。
日本。成田大宅。
“先生将自己反锁于屋中已有时日,是否身体不适,需要为你请个医生来吗?”隔着房门,成田莫名大声说道,将冷峻的表情藏在礼貌的语气之中。
良久,屋内响起声音:“多谢董事长关心,这关心么,却是多余了。”不咸不淡。
哼,成田轻轻冷笑一声:“由着那人将姬星乱带走,恐怕也是先生的计策之一了?”
门后传来媚惑的笑声:“不敢当……那样的力量,给我也不会要呢……”
什么意思?成田皱眉,拂袖而去。
笑声悄然停止,传来一声从肺部深处发出的异样响动。
哼……这世间唯一令我热爱的,便是我的欲望。吃人的欲望,血腥的欲望,所有的。怎么可能舍得交出?
“是我的错。我明明如此痛恨疚楚对那个日本女孩做的一切,自己却可以对姬星乱下同样的手。我比他还要不如,他为了保护,我却是为了杀戮……”碧落抬头望着老者,眼中一片迷茫。
黄石老人看着她,一言不发,神色凝重。
“求前辈指点!”碧落扬头,毫不遮掩那迷茫之色。
“你我同属仙门,何谈什么指点?”老人轻叹一口气,“或许是你与青曳成仙之路太过顺易,或许真如你所说乃是你们与那饕餮的劫数,或许——仅仅因为你俩感情太好,超出了无欲无求,才会导致所有后来的事情发生。”
“果真……有天意么?”
老人沉默。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刺破了这样的沉默,姬星乱冲了过来:“你们……你们快看看疚楚!”
俱是心内一沉,跟了过去。
本是苍白惨淡的脸上显出诡异的青紫色,紧紧闭着的双眼微微颤动,若凝神细看可见眉心有银色细线在其间游走,身体亦是忽冷忽热。
碧落脸刷的一下白了。
“他这是怎么了?”见状姬星乱大声问道,却没有听到任何回答,“你们谁说话呀!疚楚到底怎么了?”他提高了音量,喉间突然产生隐隐的腥热。
“恐怕魔性将要占据这个躯体了。”黄石老人沉声道。
“什么这个躯体……”姬星乱声音小了下去,却觉得自己仿佛声嘶力竭,“是疚楚啊……”
“要么入魔,要么死去。”老人恢复了淡然。悲恸或者惋惜,不是他这样的人应该拥有的权利,或者累赘。
“不会的。”两个声音同时响起。姬星乱望碧落一眼,后者扶疚楚直起身子,为他输入真气。
“有用吗?”姬星乱喃喃道。
渐渐地,眉心的一丝银线隐退了光芒,面上的异色慢慢消失,身体亦恢复了正常的温度。与此同时,碧落的脸色却越发苍白,额头沁出大颗大颗的汗珠。正当大家的心稍稍放下一些,只听得“噗”的一声,一口黑血从疚楚口中喷涌而出!姬星乱本来呆若木鸡的身体猛地一颤,却闻身后老人道:“正常的,至少这几个时辰,他无虞了。”
只是这几个时辰吗?望着几近虚脱仍没有停手意思的碧落,姬星乱对自己的没有力量产生了前所未有的绝望,就像一根大号的针头扎进体内,抽干自己的血液,在冰窟中过了一道又注入身体的感觉。很多很多年前,的确恨过这一点,以为那样的冰冷就是绝望,现在才知道原来只是那根大号的针头在后背游走。
胃部又是一阵剧烈的抽搐,痛得他蹲下了身子,将脸深深埋进自己的膝盖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