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格之心》皮休斯

13、第十章 失色黎明（上）

　　骑士日记
　　预言师希莱克这样告诉我们：王国将要面临前所未有的灾难，真正的勇者将簇拥着光芒四射的火花，带领着自己神勇的伙伴，在雷格族人面前从天而降。
　　我突然想起了预言师诈骗师的副业，感觉上这则预言已经没有真实性可言了吧——我擦，这明摆着就是从雷格王国的三流玄幻小说摘抄下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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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暗的影子投在光的背面。
　　幻化成一道袅娜少女的身影投在广场的空地上，少女的影子款摆着丰盈有致的身段，让肢体投诚于无边的暗黑，用无声的吟哦取悦着邪恶的虚空，即使是无人观赏的夜色之中亦绽放出最美好的年华。
　　少女的黑影慢慢地开始扭曲，随风披散的长发延展畸形、自畸形中幻化出荆棘藤蔓，藤蔓张牙舞爪、一再显示着自己的强大；少女的黑影环抱纤腰，腰身之上绽裂了血肉，就在绮丽的血花之中萌芽花苞，花苞的影子迎风颤栗，渴望浇灌；少女一双赤足轻踏舞步，在飞溅的血肉之花里面回旋着惊悚的快乐，赤趾的影子开始异变，趾尖骨节伸展，骨骼仿成一双怒张的利爪，利爪划破土地，深埋其中、汲取养分。
　　黑影的张启唇舌，花苞在无声的呻/吟之中盛放繁华绮丽。花瓣与暗黑融为一体，芯蕊凝着温热的鲜血，花苞开始释放孢子，一点一点的黑暗融入空气之中，一点一点的污秽流窜雷格主城，一点一点的腐朽着它们触及的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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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黎明没有阳光。
　　恐惧往往是来源于人们神经最放松的某一刹那，在将要产生恐惧的那一刻、怯懦与惊悚的情绪反复堆叠，在迅速累积之后在某一瞬间轰然爆发。
　　这天的早晨，雷格大陆的城民都看不到黎明，一层又一层的乌云遮挡苍穹，仿若人们心中堆叠的怯懦与惊悚。
　　生活在大陆上的人民还是像平时一样从梦中清醒过来，他们亲切地呼喊着宠物的名字，一如既往唤醒这位贪睡的伙伴。

　　雷电划破天际，挣开黯淡的云层的束缚，当空直劈而下。
　　透窗而进的炫目白光照亮了房间，也照亮了宠物们睁开的混沌不堪的眼睛，仿佛是走出黑暗的邪灵、借助着这些幻兽的躯体，在自甘堕落中需索永生。
　　一道一道的雷电带着狰狞的形状在天际炸开闪亮的光影，骇醒了所有的幻兽。这些幻兽本应是大家的朋友，然而、幻兽身上散发着神秘的邪恶气息，它们就像癫狂了一样疯狂地袭击着自己最好的朋友。

　　香蕉怪头顶弯卷的蕉叶枯萎发黑，圆润的身体变成可怕的深紫色，它折下头上的香蕉，充当武器——
　　“香蕉怪……你怎么了？”
　　它的主人是一位善良温和的少年。沃莱姆震惊地看着香蕉怪邪恶的变异，在这一刻他还担心着香蕉怪的状况，他真正恐惧的是对方陌生冷漠的眼神。
　　沃莱姆快步走上前来，亟欲伸手环抱香蕉怪——一直以来，爱撒娇的香蕉怪都喜欢依偎在他怀里，向他抱怨着自己过于可爱的外形。
　　现在，香蕉怪拎着自己发黄粗壮的武器，朝着主人的额心猛击而下。
　　沃莱姆根本就没想到它会向自己出手：“香蕉怪，你疯了吗？”
　　香蕉怪残忍地袭击着自己的主人，手上的香蕉顿成坚硬的铁棒，每一下都狠狠击打着对方的要害，也蹂躏着朋友真诚而关怀的心。
　　沃莱姆捂着自己渗血的头部开始向前逃跑，他使劲力气地推开房门，然而就是在这短暂停顿的刹那，香蕉怪的凶器紧随而至，鲜血飞溅之中袭来阵阵令人寒心的凉意。沃莱姆只感觉到后脑勺一阵钝痛，痛入骨髓，疼痛与友谊纠结成麻，他在极度的疼痛中仰躺在地上。
　　邪恶的香蕉怪在他眼中只剩下一个模糊的形影，他强忍痛楚展开双臂，沃莱姆希望可以像以前一样抱紧自己的朋友，然而他的怀抱只有无尽的空虚与冰冷。
　　香蕉怪毫不在于地抬起脚，狠狠踩碎了他尾部的水晶，水晶应声而碎，倏失光芒。
　　沃莱姆在生命消逝的最后一刻，颤抖着张开嘴，艰难地呓喃出声：
　　“香蕉怪，你为什么要……”
　　可怜的沃莱姆当然不知道。雷格大陆上还有难以计数的族人、如他一般，淌下伤心的泪水，只是泪水之殇，再也无法感动朋友的心灵。

　　轰隆的雷鸣挟风带雨，呼啸的疾风掩盖了雷格族人痛苦的呼喊，急遽的雨点打碎了雷格族人最后的一点希望。
　　尼古夫斯基失去了他所有的珍贵收藏，他嘶声力竭的呼喊始终唤不回他最宝贵的财富——快跑乌贼；拉克拉*肯迪夫被豚鹿的铁蹄踩在泥地上，那粉色柔软的皮毛愤怒直立起来，温驯不再的豚鹿长啸一声，足下奋力践踏着主人的胸腔，几乎将拉克拉的内脏震得粉碎。

　　雷格王国的天际依旧一片黑暗，雷格族人心中的怯懦、恐惧、哀伤，痛苦宛如天际的乌云愈积愈厚，久久不散。
　　一声雷鸣过后，捷琳娜瞠大双眼、自梦中醒来。她感觉到有一双邪恶的眼睛正注视着自己，她伸手紧握着床畔的魔法杖，一边感受着陌生邪恶的来源，一边默念咒语；捷琳娜平躺在床上，她知道了，她看见利米扑动着火红的双翼盘旋在自己的床帐之内，它本来明净清澈的眼眸变成了浑浊邪恶。
　　捷琳娜震惊不已，当她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将遭到无情的袭击时，下意识就要举起法杖，驱使咒术——然而究竟是谁对她说过这样的一段话：
　　“……我只知道，我的朋友被一股不属于它的力量所操纵了，正等待着我去救它。即使只有一线希望我也绝不会放弃，我绝不会放弃自己的同伴——我跟你完全不同。”
　　她想起了少年坚毅的神情，那坚定的、不愿屈服的眼神。
　　利米是斯盖域上百年难遇的王者，那时候它优雅地收起自己的羽翼，专心致志地以喙清理着羽毛的污垢；她是雷格大陆的王者，只有她才能驾驭斯盖大陆的天空之神！她与利米一样刻苦地学习着，锻炼着，期待终有一天能够展现出让世人惊艳的风采——是啊，利米是她的朋友，是她孤独的王者之路唯一的好友！
　　捷琳娜松开了手中的魔法杖，她第一次放弃了自己严密的守备，只为了生命中这位可贵的朋友。
　　“……利米，请你告诉我吧，你这是怎么了，利米……”
　　火红色的羽翼间散发出浓重的黑雾，萦绕在帐幕之内，利米张开喙，一道炙热的火球朝着躺在床上的少女轰然袭去。
　　捷琳娜几乎是同时扯过魔法杖，全身配合用力、滚下床铺。
　　就在她刚离开床铺的那一刻，火球灼上精致的高床软枕，奢华的寝具熊熊燃烧。
　　利米一击不中，遂离开床帐；捷琳娜披散着金色的长发，手中挥舞魔法杖，在利米发动下一轮攻势之前，口念咒语，唤起一道强大的气流笼罩全身——
　　利米的火球不断袭向捷琳娜，火球以气流为边界点燃四周摆饰的器具，焚烧的烟雾腾升而起，王国公主的房间内气温骤然攀升。意志坚毅的少女无畏无惧，她扬声向自己的朋友呼喊道：
　　“利米，我是你最好的伙伴，我是你愿意效忠永生的公主，利米……你真的把我忘记了吗？”
　　腾升的烟雾自敞开的窗格中源源不断地涌出，明亮而炙热的火光映红了奢华的寝室，就连少女碧蓝的眼眸也被火光映衬得格外深邃。
　　门外开始传来急遽的脚步声，声音很快就在门前停顿下来：
　　“公主殿下，请原谅我们的驽钝和失礼——快，撞开这扇门！”
　　捷琳娜仰首凝望着发狂的利米：“我最信任的朋友，你要抛下我吗？”
　　身份尊贵的少女不在乎利米针对自己的疯狂攻击，不在乎门外卫兵能否及时赶到，她在乎的是朋友最真诚的一个回眸。
　　然而，那浑身散发出邪恶气息的火鸟没有感受到她近乎绝望的悲伤。利米，就连一个眼神也没有给她。它展开火红的羽翼，自敞开的窗格翾翔离去。
　　士兵破门而入，有人解下自己的披风裹在少女身上，有人在熊熊的烈火中开道，他们舍身涉险，终于救出了悲伤的公主。
　　捷琳娜痛苦地倒抽了一口气，被火灼红的纤手执起魔法杖，她强忍身上的伤痛、咬着牙关站直身子，用不容置喙的语气下令：
　　“立即前往博尔扎特监狱，我要见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