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下丹青》逸绍

21、chapter 21

　　覃母走后最大的不便就是覃家的伙食水平一落千丈，覃父也会弄些吃的，但手艺和覃母没得比。覃松雪嘴挑，吃了一段时间后再也不肯动筷子了。
　　覃松雪不痛快了，陈恪之能不知道吗？

　　于是陈恪之跟他爸一说，陈父便说，覃柏安你们直接来我们家搭伙得了。
　　这几年两家的关系越来越亲密，跟真正的亲戚似的，覃父交了伙食费之后就带着覃松雪大大方方地开始在陈家蹭饭。
　　搭伙最直接的结果就是覃松雪和陈恪之彻底腻在了一块儿。

　　刚开始覃松雪吃完饭还回自己家练字写作业，后来时间一长他放学就直接去了陈家，跟着陈恪之吃饭然后练字，练完字跟着陈恪之去做作业，做完作业就睡在陈恪之那儿。
　　时间短覃父还没察觉什么，时间长了，躺在床上想到整个房子里只有他一个人，覃父就有一种孤家寡人的错觉，每到这时候他就特别想给爱人打电话。

　　“喂，兴敏，睡了吗？”
　　“快了。”覃母在那头说道，“有事吗？”
　　“没，七月份省城有个展，我想来看看，顺便带球球来看看你，他昨天跟我说想妈妈了。”覃父一边说着一边往自己腿上拍了一巴掌。
　　“行，到时候我去车站接你们……你那边有蚊子？”覃母听到了响声。
　　“是啊，客厅没点蚊香……”覃父说着又往腿上拍了一巴掌。
　　“你先去睡吧，涂点花露水。”
　　“那我挂了……工作别太累，注意休息，现在天气热但是也要喝热水，别沾凉的，对身体好。”
　　“嗯，我晓得了。”
　　两人每次通话时间都不长。两个人工资有限，加上覃父还得存钱以备上学之用，长途话费对他们来说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暑假去省城的事情是陈恪之跟覃父提的。
　　一方面他很久都没有见到爷爷奶奶了，另一方面覃松雪想妈妈，每年的展览差不多也在七八月份，一石三鸟，这次的出行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
　　陈母带的高三班毕业了，有了一个长达三个月的假期，陈父和覃父请好假，托人在火车站买了五张硬卧票。

　　覃松雪第一次坐火车，还是装了空调的新车，在车厢里蹦来蹦去的，别提多兴奋了。
　　但乐极生悲这个词似乎就是为覃松雪量身打造的一般——火车刚开动没多久他小脸就白了，坐在陈恪之的铺位上萎靡不已，覃父纳闷这小子不会晕火车吧？

　　“蝈蝈，我肚子不舒服……”话音未落覃松雪哇地一下就吐了陈恪之满身。
　　陈恪之：“……”
　　覃松雪上车之前吃了冰棍、蛋糕和绿豆粥，吐在陈恪之的白衣服上那叫一个五彩纷呈，散发出的气味自然不用多说。
　　陈母眼疾手快地把垃圾桶拿过来套个塑料袋放在覃松雪跟前，陈恪之和覃父扶着他对着垃圾桶道：“把东西都吐里边。”

　　覃松雪吐了几分钟才吐干净，陈恪之把他交给爸爸，立马把身上衣服给脱了。想了想，直接把衣服扔进了垃圾桶。
　　覃松雪漱完口后精神不济，嘟囔着要和蝈蝈一起睡，覃父没办法只能顺着他。
　　十几个小时的车程不算特别难熬，到了大车站停留的时间比较长，陈恪之就拿本《文心雕龙》看。他上个月看完了《说文解字》第一卷，《文心雕龙》还只是刚开头，这一本难度比《说文解字》难得多，为了了解每个词的意思还买了本古文小词典。

　　“儿子啊，你看得懂吗？”陈父凑过去看见书上的内容直皱眉。
　　“慢慢看。”陈恪之一个月才看了几页，里面的内容全是文言文，晦涩难懂，翻词典都不知道翻了多少回。陈恪之想着他是不是该放弃这本书了。
　　“你看这本书还太早。”覃父道，“抽时间把《说文解字》第二卷给看了吧。”

　　“行吧。”陈恪之说，很听话地把书收了起来。
　　然而他依旧非常迫切地想学到一切知识。
　　他必须要强大到让其他人追不上他的步伐，那样他才能把覃松雪圈在他身边。

　　第二天覃母是坐着陈家大哥的红旗车来车站的，覃家和陈家关系好，覃母到省城来了之后特地去拜访了他。
　　□□的运气是陈家人里面最好的一个，大学毕业之后留在了省城工作，娶到了副市长的女儿，为人处世聪明圆滑，领导对他非常赏识，仕途一路畅通。到覃母挂职的时候，四十多岁的□□已经是市委常委了。

　　□□不止一次地说让陈父来省城，但他陈父每次都回绝说祖屋还在这边，根基不能丢。□□拿他这个跟倔驴似的幺弟没办法，只得随他去了。
　　陈恪之为此疑惑了好多年，为什么他爸不肯去省城，非要猫在小山城里拿那一份微薄的工资，受着上上下下的气。

　　后来等陈恪之走上了从政的道路后，父子俩谈心，陈安国说了一句“知人者智，自知者明”，陈恪之豁然开朗，不由感叹他因为过于耿直而吃了一辈子闷亏的父亲才是真正的聪明人。
　　大智者若愚。

　　覃松雪直到下车还是晕晕乎乎的，不过这小子看见妈妈后，硬咬牙迈着小短腿奔过去：“妈妈——！”
　　他的体重让覃母有些抱不动了，在陈家伙食太好，覃松雪又胖了一圈。
　　“球球你长这么大了，妈妈都快抱不动你了。”覃母吃力地拖着他的屁股。
　　覃父皱了皱眉：“球球快下来，你妈妈抱不动你了。”
　　覃松雪撒娇说：“妈妈我肚子不舒服……”
　　“球球怎么了啊？”覃母问道。
　　“有点晕车，休息下就好了。”覃父道。

　　陈恪之走到□□面前：“大伯好。”
　　“恪伢子长这么大了，当年我见到你的时候你还是个三岁的小屁股。”□□说。
　　陈家四个儿子都有出息，老大□□在市委，老二陈建军是律师，老三陈安邦在部队，混得最差的老四陈安国也在三十五岁之前评上了正科。
　　老爷子和老太太急着看孙子，想和□□一起来车站，□□考虑到人太多车坐不下就没答应，再三保证一定会尽快回来后老太太才松了口。

　　陈父带了很多特产，□□很久没有吃过，陈父此举深得他心，随即就将特产分了几份。
　　覃母偷偷地对覃父耳语，问他有没有带东西过来，覃父说带什么东西？覃母差点被他气死，三十岁的人了连基本的人情世故都不懂。
　　覃父赶紧说家里还有几幅字画。覃母道，过两天去看展览的时候再提这事吧，就说裱起来不好拿。覃父点头称是。

　　好几年没见到孙子的老太太拉着陈恪之不肯撒手，还有当年那个小肉团子覃松雪，如今已经变成了大肉团子。两个孙子坐在身边，老太太高兴得不得了，差一点就抹泪了。
　　覃松雪本来快忘了陈奶奶，半年前因为覃母挂职这事儿给刺激了，愣是想起了不少他和陈奶奶相处的细节，还记得陈奶奶每次煮饭的时候都会给他留一碗甜甜的米汤。
　　于是乖巧地喊了一声：“爷爷奶奶好——”
　　把两位老人家逗得眉开眼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