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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谁生,谁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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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孤城道:“我知晓不知晓已经没有什么分别。”
叶孤城早就知道,今夜他纵然胜出也是一死。
“错,有区别,也许你见识过另一个人,见识过他的剑法,你就不会甘心受死,你就会知道西门吹雪,并不是你唯一的对手。”
闻人歌并不想要叶孤城死,西门吹雪毕竟太过接近于神,而叶孤城虽然也是剑客,可他却也有情有欲,更接近一个活生生的人。
也许等到叶孤城触碰到了剑道的极致,他也会变成另外一个样子。可是闻人非常期待,剑术天赋比西门吹雪更为超拔出众的叶孤城,他最后能够达到什么样的剑道境界?
而如果在今夜,这样的一个天才陨落,不仅是白云城的损失,更是江湖的损失。叶孤城的剑术天赋江湖百年难遇,他死了就没有另外一个。
古龙有写,西门吹雪因为和叶孤城决战之后,成就了剑神心境,他的心,从无情变成了有情,又从有情转化成了无情。
而他的剑道,也从手中无剑心中有剑,变成了手中无剑心中也无剑。
手中无剑心中也无剑,则万事万物都能够做他的手中剑心中剑。
叶孤城死后,西门吹雪不再为任何人拔剑,因为他说,再也没有人值得他为之拔剑。这说明,决战前后的叶孤城,已经非常的接近西门吹雪心中的剑道极致。
这样的一个人,谁又忍心让他行道百者半九十九?
闻人为了改写叶孤城的结局已经做了诸般安排,如果还不成功,他也只能感叹一句造化弄人了。
不过到了那时他也照样会意气难平,叶孤城和西门吹雪是剑道上的两朵奇葩,花开之后只能花谢,可闻人歌却绝对不信,剑道的极致只能是无情!
剑道之所以为剑道,只因为剑是器具,道自人生,有情的人练无情的剑,剑道的极致又怎么能是无情?
所以叶孤城绝不能死。
闻人慨然道:“叶城主大可不必担心皇帝的事后追究,只需专心应战。”
叶孤城只道:“是吗?这就不劳闻人老板费心了。”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但月阴晴圆缺,却不是为了人的悲欢离合。
所以圆月依旧是圆月,可月色已悄然变淡,无风,四下清寂。
人不动,剑不动,发丝也不动。
这是两个人,两柄剑。
这两个人,两柄剑,到最后又为什么不能够并肩?
他们站在太和殿两个大大的翘角当内,太和殿可以称得上当今天下最为对称的建筑,这两个人也可以称的上天底下最为对称的两个人,就好像太和殿的屋脊当中突然被神人给插.进了一面镜子。
同样的白衣,黑发,古剑。
路的尽头是天涯,话的尽头就是剑。
更何况叶孤城和西门吹雪之间根本就不用说话。
人是沉默的,剑也是沉默的。
没有刀光剑影,没有剑身交击的铿锵,一切都默然无声,就好像不是月色变淡,而是天色变暗,完完全全的黑暗。
在别人看来,这一战既不激烈,也不精彩,只像是两个第一次练剑的孩童在互相追逐打闹,他们不仅对剑法生疏无比,这两个人还根本毫无默契可言。
不然为什么很久才传来叮的一声剑刃相击?
只有魏子云和独孤一鹤他们吓得连汗都不会流了。
在他们看来,这两个人,剑招随心而变顺势而为,不是道而近乎道。
也许最终活下来的人就可以剑道大成吧。
这时候还看什么招数,还看什么章法,没有优势的累积,也没有试探,因为任何一剑,都随时可能成为最后一剑!
他们接近了,已经很近了,近得不能再近了,还管什么剑法没有剑法,只有剑尖在极速颤抖,人心也在颤抖。
谁赢,谁输?
谁生,谁死?
就在西门吹雪的喉咙被刺穿的那一刹那;
就在叶孤城的胸膛被刺穿的那一刹那;
两柄天外飞来的剑,突然就挑开了这两柄剑的剑尖!
在那一刹那,只是错开分毫,所有人的心跳几乎都同时停住,叶孤城,西门吹雪,他们生命的钟摆也几乎停住,却又在下一刻又重新荡起。
美妙啊,美妙!
叶孤城和西门吹雪的决战,似乎称不上精彩无比精妙绝伦,可这两柄剑,确确实实称得上惊艳。
而这样的惊艳一剑,平时能看得见一柄,就已经很了不起了。谁又能够同时请得到这样的两柄剑?
闻人歌的心也在极速颤抖,他们命悬一线,闻人心牵一念,幸好,幸好,那两个人都出手了。
纵然之前安排做得再多,也不如这一刻尘埃落定过后的安心。
没有人能够在见识过这样的两柄剑之后,还敢有所抱怨。这样的眼力,这样的激射,谁敢?他们早就不寒而栗了,想象都不敢想象和这两柄剑的主人对上。
叶孤城还活着,西门吹雪也还活着,他们都还活着,好几个人却觉得自己已经死了。
一口气就是这么不上不下的吊在肺管子上,心悬着,肺憋闷。脑子已经飞快地反应过来了,身体却还没有反应过来。
花满楼就是这好几个人当中的一个。
花满楼良久后微笑着道:“叶孤城,你活着,你们都活着,这样就很好。”
他虽来看不见,可是却能感觉得到,叶孤城他的确是还活着。就像花满楼刚才也的确感觉得到,那种充斥在天地之间的肃杀,以致万籁俱静。
叶孤城黯然道:“我本不该活着。”他的剑尖已然偏离了一寸,再荡不荡开也是无谓。至多让西门吹雪毫发无伤,而他的喉头,却已经沁出来一缕血丝。
叶孤城很白,不仅他的衣服白衣胜雪,整个人也都肤白如玉,那喉头上的一抹血痕,就好像天荒地老的一场大雪过后,白雪堆上绽放的红梅。
花满楼继续微笑:“没有人该死,你也不该死。”
闻人接口道:“不错,接下来就是我的事了。”
这时候天已黎明,天际露出了鱼肚白,最深沉的黑夜已经过去。
皇帝睡了一个很熟的觉,别人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的追杀过后,多半都会做噩梦睡不着,可是他不会。
煌煌天子威,鬼神亦莫近。
要让所有人都相信一件事,那么首先你自己要对这件事深信不疑。
所以皇帝不仅睡得很熟,而且睡得很香,他很快就精神奕奕地处理完了所有朝事,才在魏子云企盼的目光中姗姗来迟。
早在决战结束不久之后,叶孤城他们就被魏子云给请到了乾清宫。
可是魏子云根本不想当这个陪客,他非但不想当这个陪客,反而还忍不住撒丫子就想跑。
因为那个人已经来到了皇宫,那个人每次来皇宫,都会把他们几个大内侍卫给调戏得哭爹喊娘。恨也恨打不过他,爱也爱打不过他!
这个人每次都像猫戏老鼠一样地给他们喂招,每次都只比他们强上一点。魏子云表示自己已经老了,经不起这般折腾,所以每次他都会躲出去,可是这次这人来得令人措手不及,躲也躲不过,打也打不过,唉。
乾清宫当然也很大,木道人他们本来可以先走,却也留了下来。加起来也没有两只手的人数,就这么三三两两分散坐在威严的宫殿里,竟然没有因此显得冷清起来。
魏子云已经非常懂眼色地把闲杂人等都给清场了出去,所以闻人他们可以毫无顾忌地畅所欲言,把所有疑惑都给解个干净。
皇帝回到乾清宫之时,闻人他们的茶话会也已经开到了尾声。
当一个人被押进大殿的时候,陆小凤突然跳了起来,连连惊声大叫怪不得怪不得。
什么怪不得?原来竟然有两个皇帝!
大明当然不会有两个皇帝,可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却会有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陆小凤大叫道:“我终于明白了,你们为什么敢像竹篮打水一场空一样地谋划这件大事!原来竟然先是成事在天,然后才是谋事在人!”
所有知情的人都忍不住微笑,他们,戮力同心瞒了这么久,只不过就是希望看到陆小凤的这个表情。
就好像一只嫩黄的小鸡突然被一只巨大的肉虫子给吓了一大跳,吓得他赶紧往后蹦跶了一步还夹紧了小翅膀,然后又犹犹豫豫的左右逡巡,想要把这只大肉虫子给吞进肚子,却又怕自己消化不了。
有趣,真是太有趣了。
陆小凤也真的围着绑起来的粽子皇帝左右逡巡看个不停,简直就是从后脑勺把人给瞧到了脚底板。
然后他果然发现无论前后左右甚至上下,两个皇帝都完全长得一模一样。
“他究竟是谁?”陆小凤忍不住问道。
“南王世子。”第一个回答陆小凤这个问题的是皇帝。
“那你会怎样对他?”
这个问题闻人也很想知道。
皇帝道:“朕会把他交予太平王世子看管。”
也是,换一个皇帝对别人来说都有好处,可是对太平王他们好像没什么好处。
更何况太平王的父王几个亲兄弟,都是为了救先帝而死,太平王自己也是几经伤痛,才最终活了下来,所以皇帝因此非常地信任他。
魏子云喃喃自语道:“太平王世子就很喜欢穿红衣服。”
昨夜乾清宫大殿里发生的一幕,魏子云不幸错过了,所以陆小凤问他红衣人是谁的时候,他还摸不着头脑,不过却也把问题暗暗记在了心里。
现在皇帝提起了太平王世子,魏子云就把两个人的相同特征给合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