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梦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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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少艾，你一人走得潇洒，却让剩下的人……如何释怀！”
江边，暮霭沉沉，水流若亘古不变，不知去往何处。
朱痕染迹手持一壶酒，缓缓倾斜，语气低沉。
“情渺渺，仇渺渺，风尘一梦任逍遥。”
“江波啸，烽烟招，兴来病酒罢琴箫。”
“世情笑，人寂寥，壮怀谁留向晚照。”
如今这首箫曲，无琴应和。铁琴积灰，魂飞飘渺。
一壶酒倾尽，朱痕染迹微微闭目。若时间能够重来，是否自己会选择另一条路？朱痕本非江湖客，却以箫音送故魂。
慕少艾，你那折腾人的性格，却是注定纵然是死了，你也不肯让吾等些许故友……安心！
“你来了。”并未回头，仅听足音，朱痕染迹淡淡开口。
“……嗯。”后方一声沉默，正似那人性情。
“吾常常想，若是那时并未放任一切，而是稍有阻止。”朱痕染迹声音缓慢，却是一字一字沉着：“是否要比看你折腾这条好不容易由他自天挣来之性命的好！”
一臂断，惹情债，满身伤痕。
纵然是因为无法接受故友替死，也不该如此糟蹋自己性命。此时朱痕染迹不愿回头，微微闭眼，只怕自己回头，会更忍不住替那归江河之魂，出手教训某人。
若是当初，并未出借易容用具，是否能见慕少艾一时心伤，而不至于此时自己控制不住悔恨……朱痕染迹所悔并非慕少艾之选择，而是这份选择，究竟是否值得。
“吾——”身后之人欲言又止，继续沉默。
朱痕染迹袖中拳缓缓握紧，终究一挥袖转身离去，走过那身白衣，不留分毫目光。
纵然有共同之朋友，却非代表，彼此便是朋友。
风萧瑟，叶落无声。
羽人非獍一袖空落，单手慢慢解下背上胡琴，坐在江边。
然而仅有一手，却已无法再拉得琴音……过去他曾经以一夜悲曲祭奠忠烈府，如今，却无法亲手祭奠故友……
这份难言滋味，只会让沉默之表情愈加沉默，单手扶住胡琴之手腕微微颤抖，羽人非獍抬眸，是否心中还有一丝希望，江流尽头再来那叶孤舟，舟上有人黄裳俊雅风流，白眉拖曳眉眼含笑，抬手扬起烟管，悠然一声：哎呀呀。
‘唉呀呀，吾说你啊你，麦要在吾老人家同你说话时发呆~~’
恍惚之中，突然身边再度传来叹息无奈的熟悉声音，羽人非獍心中一个激灵，霍然转身，就见不知何时身后已是多出一人。
黄裳依旧，抬手轻呼烟气，潇洒俊逸之身姿，俊美如昔之面容，甚至包括眼角那枚青色黥印，一切皆是那样熟悉：“羽仔。”
慕少艾含笑道。
羽人非獍目光死死盯着眼前人，身形却是晃了晃。若非此时身在江边而断臂依旧，他几乎要以为自己回到了过去：“你——”动唇一声，太习惯沉默，竟是一时不知该如何出声。
就连脱口而出的声音也是干涩的，羽人非獍不敢丝毫错目，只恐转瞬，身前之人已是成空。
“呼呼，是不是很惊讶？”慕少艾眼角带笑，白眉一荡一荡，显然心情很好：“吾老人家未死成，天不收，地不留，只是隔了这么久才来相见，真是抱歉~~~”口中说着抱歉，却是有趣的语气，目光不见似乎歉意，反倒像是做了一次成功恶作剧般，带着戏谑的神情。
这神情，羽人非獍曾经见过无数次，在自己被其成功捉弄后。
“听说后来发生很多事，异度魔界有个大角降世，死了很多人。”慕少艾轻轻叹口气：“素还真那歹命仔，如今可还好？”
手中烟管一转，潇洒插入腰间，动作无迟滞，看起来眼前人确实有像是已经恢复完全。
一瞬间羽人非獍几乎有一种冲动，不知该说是质问或是抱住他狠狠摇晃，看这人究竟是否是真正拥有人类的体温：“你……你还活着……”羽人非獍艰难开口。
“吾以为，事实很明显。”慕少艾脸上再度露出无奈表情：“羽仔啊，麦这样看着吾，会有一种吃人的错觉。”
“慕少艾！”羽人非獍突兀打断他的话，这人为何总是这样一脸云淡风轻，就连死的时候……也是同样，沉声一句，已是心中情绪翻腾到了极点：“你，你为何——”让所有人误以为你已死，很好玩吗？
一句落，慕少艾却是微微沉默。
过了一会儿，他展颜一笑，继而叹息：“……羽仔。”慕少艾缓缓道：“你知，当时吾之伤，几乎无药可救。”
“慕少艾——”羽人非獍额角青筋一跳，此刻他想听到的并不是这个。
“老人家吾偶尔也是会丧失信心，不一定能够确保自己当真回来的呀~~”尽量轻松的口吻，慕少艾微微眯起双眼，抬手将烟管凑到口边：“羽仔，见到你还活着，吾便也能放心……”不是不知道自己之死，会给眼前这只沉默固执又单纯的羽人造成多大打击。
然而慕少艾至今不悔，他若有一丝悔意，怕是当年另外一位朋友朱痕染迹就不会那样轻易松口答应他之请求了。
看着自己朋友送死这种坚固的心灵……哎呀呀，还是麦要背后说朱姑娘的坏话了。
但是还能够再度回来站在这江边，慕少艾自己也很意外，且心情复杂。
很好地掩饰了这一复杂，慕少艾缓缓吐出烟气，“阿九……还好吗？”
“你，可以亲眼去看。”羽人非獍沉声冷哼，心情总算由眼前人未死这一震撼消息中恢复，然而一丝丝复杂感觉，却让他之双脚立在原处。
“不用看吾也知，呼呼，小阿九必然有继承老人家吾之遗志~~~”慕少艾感慨万千，封印解除，那孩子怕也是回忆起过往一切，翳流，蛊派，南宫神翳，以及药宗神兽族。
再多过往，总有一日会被时间所淹没。就不知那一日到来，世间还有几人记得他……药师慕少艾？
落下孤灯，慕少艾曾对那时还能拉胡琴的羽人非獍说，有些人，有些事，一旦过去，便已不再。
如今记起，那时的自己，是否也是对着这样活着厌倦？当在乎的人在乎的事终究随世流逝去，唯有自己活得长久，有何意义，不如以此身，换得他人生存。
是否正是看穿心中所想，知晓自己这一份自离开翳流尘封铁琴的厌倦，那一日朱痕染迹才会在沉默良久以后，任凭他在屋中施为？
朱痕，朱痕，如今再临世间的自己，最不敢去见之人除了阿九，便是你。
“羽仔，待事情结束，吾要去看你的风铃店……”
“嗯……”
“羽仔，还有你那朋友愁落暗尘，你知药师吾最受不了美人请求，有位倾君怜姑娘托付吾问候于他……”
“慕……”
“羽仔啊，相聚时日短，时间却已不长。”
……慕少艾。
羽人非獍定定看着那道在江边越显越淡的身影。
他一句话也说不出，只能再度缓缓，沉重一声：嗯。
少年无端爱风流，老来闲赋万事休。
万丈勋名孤身外，百世经纬一樽中。
风微微张扬白发白眉，仅仅瞬息之间，黄裳人影已是淹没入时光之中，仅剩江流向天际，河岸落叶浮……
来得突然，去得突兀，一如这人离世之时。
“慕……少艾。”羽人非獍低声道。
“你的风铃店，我……一直记得。”
时值神州乱世，弃天帝踏地而出，狂澜几不可当。
数日后，羽人非獍再出江湖，对上异度魔帝……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梦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