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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吐蕃的王 ...

  •   桑结此刻的心情异常得好,她一边儿哼哼着前世的《龙卷风》,一边儿手脚麻利地从屋内唯一的箱子里翻出她那件异常干净的白色斗篷与一顶绕着垂纱的尖顶帽子,然后便将自己裹了个严严实实。
      一直安静、淡定地坐在床边的施叶看到她的打扮后,终于忍不住出声问道:“……别告诉我你以后一直都要穿成这样子。”
      桑结在斗篷下似是扭了扭腰臀,诧异应道:“穿成这样子有什么不对吗?我在吐蕃外出时一直都是这样穿的呀。”
      “……难道吐蕃的人一直都没有见过你的真面目??”
      “唔……反正我武艺有所成之后便一直这样了,我可不想被人看到我的样貌和身形。”
      “为什么?怕被人寻仇?可是以你如今的武功和地位,除非是不要命的,否则谁会来自寻麻烦呐?”
      “才不是呢……”桑结有些委屈地解释着,“我要是有你一半漂亮,我也不想天天藏着掖着啊……我这不是怕他们见到我这个偶像之后,心里的幻想瞬间覆灭嘛!”
      “啊?”施叶觉得自己的脑回路瞬间又断篇了。
      桑结的身影一晃,便坐到了施叶的身旁,脑袋搭在她的肩膀上,像一只困倦讨暖的懒猫儿开始来回地磨蹭,丝毫不知自己的尖帽子快要将施叶毁容。
      “……喂……”
      “那么美丽的一张脸,不要总是绷着嘛,来,笑一个给我听听~”
      “……”施叶无语地推开已如一滩软泥的桑结:“别闹了!收拾完了、就出发吧!”
      “嘿嘿、遵命喽!”桑结清了清嗓子,然后挺直腰板、踱到了门口:“来人——”又是那不易分辨清楚的老人家的声音。
      施叶闭上双眸,不得不开始接受这荒诞的一切……

      回去的路程,施叶她有幸坐进了吐蕃国师兼大宗师的专属马车里,虽然宽敞舒适,足够她们两个人四仰八叉地平躺着,但花费的时间并没有减少分毫,一是由于驾车的随从担心颠簸到了他们的大国师,二是由于桑结在车里叽叽喳喳地东问西问,施叶无奈的只觉度日如年,最后不得不与她约法三章。
      “还要约法三章呢?”桑结摸着左胸、一副心灵受伤的模样。
      施叶瞪了她一眼:“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想跟我走、自然……自然也要有个规章制度。”
      桑结瘪着嘴,委屈极了:“我跟着你是要保护你的,又不会害你……”
      “我已经有一个保护我的人了……”施叶的思绪立刻又飞向了寒北草原,不知那黑衣的少年,此时此刻身在何处,是否一切安好?
      “哦、哦?”桑结的双眼立刻又亮起了八卦之光,“是不是安国有权有势的小姐都会有的贴身侍卫??”
      施叶瞪了她一眼,桑结眼中跳跃的小火苗立刻熄灭,老老实实地嘟囔着:“好吧,约法三章什么?”
      施叶这会儿倒不急了,反问道:“你真是……你干嘛这么听话?难道大宗师不该是‘敢跟我约法三章?看我不一掌劈死你!’吗?”
      桑结歪着脑袋想了想,随即立刻否定:“No!我要是把你劈死了,我以后跟谁讨论周杰伦、跟谁讨论胡歌啊!”
      施叶再次扶额,桑结却一改委屈的模样,催促道:“快说快说,你想我怎么样?”
      “保持安静……保持安静……保持安静……”
      桑结挑了挑眉,琢磨了一会儿,恍然大悟,然后乖乖地比了一个“OK”的手势。但是没过三秒钟,桑结忽地又竖起了手指:“最后问你一句。”
      “什么?”
      桑结忽然变作了老人家的声音,说道:“之后你是打算明目张胆地与我一同北上、还是我们各自出发、再中途汇合,你自己决定。”然后便真的不作声了,闭着眼似是在打坐。施叶扑闪着长长的睫毛,安静地打量着面前这张中年女人的脸,或许是因为桑结入世时的灵魂早已定了性,所以这么多年来,恐怕也只是徒增了岁数,心里多多少少,总还是小女孩儿的心性,所以才会如此的让人捉摸不透,又对她有一点点的……依赖?
      想着想着,马车便已驶回了吐蕃的皇宫。
      此时已是黄昏,天色微暗,施叶跳下马车后便被眼前黑压压的一片跪拜着的人给吓着了,影影绰绰的,似是眼力可及之处皆是人群,而桑结显然见惯了这种场面,从撩开帘子下马的那一刻起,一举一动皆是宗师风范,无比的淡定,她似没有瞧见这一切似的,直到站稳了脚跟,才缓缓抬起手,准了众人起身。
      站在最前方的肥胖男人正是施叶初到时见过的吐蕃王,只见他晃晃悠悠地向前迈了一步,言语间虽是恭敬之词,却仍是带着酒酣的醉意:“国师,近来可好?”
      桑结微微颔首:“托两位的福,一切安好。”说完,桑结又微微转身,朝着另一边微微行了一礼。
      施叶这才注意到吐蕃王身旁、与他并排而立的女子,金簪轻挽、锦衣狐裘,虽然样貌并不出众,但盈盈一礼间,却尽显母仪天下的尊贵与威严。
      “天色已晚,请国师移步宫中,待年节时再为我等祈福庆新,共贺新年。”那女子的声音洪亮高亢,站在他们身后的人群听到后立刻又再次拜倒,齐声敬谢。
      桑结朝着跪拜的人群再次鞠躬谢礼,吐蕃王与王后便要引领着桑结入宫。桑结微微落后,侧身看了施叶一眼,施叶知道桑结是在问自己的决定。若是此刻与她同往王宫,想必桑结会编个说辞、带她一起离开吐蕃,那么也就意味全天下的人都将认定她施叶投靠了吐蕃——且刚巧就在她母亲、她父亲被安帝定了谋逆大罪、而她也刚巧“借着”送亲的机会逃离安国之后,她自己就用实实在在的行动坐实了媖亲王府谋反的罪证……
      可是,即便她选择此刻火速离开吐蕃、分秒不误地赶回安国,又能挽回什么呢?难道安帝真的会因为她的归国而觉得整个王府都被冤枉了吗?会吗?
      施叶不敢去赌这微乎其微的可能性,只要一想到她的父母仍然背负着莫须有的罪名、流放在不知名的地方,她便不想再耽搁一分一秒。

      “一起。”施叶轻轻扯了扯桑结的衣袖,小声地说出了自己的决定。
      桑结一边与走在前面的王后客套着,一边不着痕迹地点了点头,施叶得到回应,心里稍宽,也便随着众人走进了王宫。

      吐蕃王显然醉意未消,一入王宫便一屁股坐进了雕龙宝座上,眼神迷蒙地打着哈欠,施叶丝毫不想掩饰自己看到这一幕时的惊讶与鄙夷之色,所以当她看到王后瞥见自己这个神情的时候,也不觉得尴尬,反而迎上王后的视线微微笑了笑。
      自然地,王后皱了皱眉,露出了不悦之情,只是那神情一闪即逝,下一刻王后已恢复了热情的笑脸,热情周到地招呼桑结落座,并悄然屏退了下人。施叶眼见着殿内的人越来越少,只剩下一个陪侍的婢女与他们四个人时,但那王后却是再未瞧过她一眼。施叶心想,虽说刚才那个嫌弃的表情是有点过了,但再怎么说我也还是担着安国的一等郡公爵位呀,再不济也是一个送亲过来的皇亲国戚吧,这大庭广众地就这么晾着我一个人干站着,可比做鬼脸的事情小家子气多了吧。
      施叶正想着如何打个官场、说道说道的时候,却没想到桑结对着殿内仅剩的那名婢女开了口:“施叶乃是安国的一等郡公,也是我吐蕃的贵客,怎么能让她站着?”
      婢女唯唯诺诺地瞥了王后一眼,才连忙应了声是,为施叶搬来了一把椅子,安置在桑结旁。
      “谢谢。”施叶习惯性地道谢,却不想那婢女惶恐万分,跌跌撞撞地退回了王后身后。
      那王后却似并未看见这一切,只是专注地与桑结聊了起来:“国师已多年未出石屋,大家都万分期盼着您能为我国庆年祈福,所以本后刚才才擅自说了那些话,希望国师千万不要介意。”
      “无妨。祈福时寻一个身形与我相仿的人代替一下便可。”
      王后听了桑结如此说,立刻关切地问道:“国师难得过来却又无法为我国祭天祈福,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桑结面纱遮脸,自是无人能够看清她的表情,只听她说道:“我与韧禅曾定下十年之约,过几日便是约定之日,再者,安国公主远嫁而来,有些事情,我自是需要与他详谈一番。”
      王后这时才淡淡地用余光扫了一眼施叶,缓缓问道:“那……施郡公呢?是否也要与国师一同前往?”
      “自然与我同行。”
      “安帝也知两位宗师之约?”
      “自然不知。”
      王后“哦”了一声,表情已从先前的关怀与担忧瞬间变成了不悦与冷漠:“国师打算什么时候启程?”而吐蕃王却仍是面带笑容,兀自晃着神。
      “明日一早。”
      王后的脸色更加阴沉:“那本后一会儿便去钦点三百精英跟随侍候国师吧,也免得路上遇到一些宵小,惹着国师烦心。”
      桑结的口气也冷了下来:“多谢王后关心,不过这北上路途遥远,人越多便越惹人注意,我与施叶两个人足矣。”
      王后似是还要说些什么,一直昏昏欲睡的吐蕃王突然开了口:“公主与桑央逸也还未拜堂成亲,难道国师不想等到婚娶大典过后再走吗?”
      桑结略有迟疑,但见施叶并未应声,心知她片刻都不想耽搁,于是说道:“此次当真是有些不凑巧,不知大典可否推迟几日?”
      施叶听了桑结这话,想笑又不能笑,只好硬憋着,但心里仍不住地暗骂无耻,你叫人家吐蕃王是答应你推迟呢还是不答应呀?
      果然,只见高高在上的两位脸色青一阵紫一阵,一时接不下话来。最后吐蕃王讪讪地笑道:“那便希望国师此去,能够事有所成。”说着,还瞟了施叶一眼。
      施叶也不示弱,翻眼便回了一记。这两个人明显是怀疑她对吐蕃的国师、对吐蕃意图不轨啊!那吐蕃王没料到施叶会瞪回过来,一时愣怔,桑结则适时地站起身来,挡在二人之间,双手合十,冲着吐蕃王与王后行了一礼:“祈愿从此天下太平,再无战事。”
      虽知桑结心有袒护之意,但施叶还是向外挪了一步,直面那龙椅凤座上的二人,冷冷说道:“施叶的吐蕃之行,原是为了安国与吐蕃的盟亲之约而来,本想着能够亲自向公主与王子道贺,但不巧明日便要同国师启程北上。”说到这儿,施叶突然挽手垂头,盈盈一礼,“既然两国结了亲,那便如同一家人一样,希望二位长辈对待我家姐姐能像对待自家女儿一般。”说完,竟是淡抿唇瓣、微绽梨窝,眸光潋滟以致满室春华,看得那吐蕃王痴痴、不知回应。
      吐蕃王后怒容再现,轻哼了一声,吐蕃王才回过神来,面露尴尬地说道:“施小郡公真是爱说笑,公主不惜离家万里、远嫁而来,我们定当待她比亲生的闺女还要好的,请安皇放心。”
      “既然有了您的保证,那施叶便放心了。不过……”施叶还没起承转合完,桑结就抢先说道:“刚才郡公一入我吐蕃便被我拉去聊了大半日,想必还未能与公主话别吧。”
      施叶看了看那不透明的面纱,只得顺着她的话说道:“是啊,正想着诸位要是不介意的话,我这便去看看她。”
      “天色也不早了,我也还要晚修,这便一起走吧。”桑结的礼,比之入殿时快了许多、匆忙了许多、敷衍了许多。
      施叶一直等到无人再跟随护送时,终于忍不住调侃道:“晚修?你这是什么烂借口?我又不会吃了他们,看把你吓得。”
      桑结推搡了一把,怒道:“我哪吓着了!而且、我当然要晚修!!你以为大宗师都是凭空想出来的??”
      “哦,”施叶语塞,“我以为你们都是练功到某一天、忽然灵光一闪、就突破了某个关口,然后就……大宗师了呀。”
      “行,这一路上咱们有的是时间,到时候你给我表演下灵光一闪哈。”桑结咬牙切齿地说道。
      施叶微有些羞愧:“我当然知道这件事情不会有捷径,只是不知道那一瞬间会有什么不同?”
      “……”桑结安静了一会儿,才道,“真的到了那一刻,你就自然而然地知道你已经与之前的自己不同了。”
      施叶想了想,随即便放弃:“算了,大宗师距离我还太遥远,我现在该想想怎么去找我爹娘和五竹才对。”
      “慢慢想吧,明早再来找你。”桑结说着竟真跑到了床上开始打坐,施叶看着跳动的烛火,却是再也无法静下心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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