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芳》玉宸爱

5、五

　　流芳被关在乾元殿，一关就是三千多年。
　　天帝常常会望着她和母亲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脸整日整日的发呆，偶尔喝醉了酒便拿出从前锁母亲的链子把她从头到尾锁起来，吊在乾元殿的横梁上，一边用锁神鞭抽着一边狠狠地问着“元惜你为什么不爱朕？你为什么不爱朕……”
　　流芳总是咬着牙在心底冷笑，她终于明白，为什么母亲说天帝不懂什么是爱，如果，他曾经也是这样“爱着”母亲。
　　天帝又一次喝醉后把流芳抽了个半死，第二天酒醒之后又是和从前一模一样的冷漠和愕然，恰好当时他后宫里的一个妃子去世，便扔下流芳逃也似的跑了。
　　睚眦就是在那个时候见到流芳的，他的母妃被天后差人下了毒危在旦夕，可是他父皇却一如既往沉溺于乾元宫的那个妖女的温柔乡。他不是不知道天家无情帝王无心，只是他不明白，如果不爱，又为什么硬生生要纳他母亲为妃；如果爱，又为什么生下他之后便不闻不问，直至如今被人残害？
　　可是他见到流芳的那一瞬间就什么的明白了，原来他的母亲有一双长得很像流芳的眼睛，可是听母妃说那双眼睛在生下自己后，便慢慢成了蓝色，天帝便再也没有临幸过她了。
　　“带我走，求求你，带我走。”流芳睁开眼见到这么多年来第一个进乾元殿的陌生人，也是不管不顾开口就求。
　　睚眦收起满心的疑惑探究，终是勾出一个温文尔雅的笑：“我带你走，我这就带你走。”
　　回到睚眦的封地北方天，流芳还觉得自己这是在做梦。
　　梦里有一个笑容温暖说话柔软的少年，他会轻轻地给她上伤药，他会一口一口喂她吃饭，他会捂住她冰冷的双手，他会拭去她眼角的泪珠。
　　流芳在梦中是幸福的，没人再用锁链锁着她，也没人在半夜没头没脑地一顿鞭子抽醒她，甚至她可以想哭就哭想笑就笑，想不说话就闷一天想独自走走就随处转……
　　这在从前的三千多年里，是她想都不敢想的。
　　那时候整个乾元殿是天帝的禁忌，除了在外殿服侍的天奴流芳没有见过其他人。天帝一般都是晚上过来，每次过来不是喝醉了酒念叨着把流芳一顿好抽，就是面对面与流芳坐着，一会让她笑，一会又喝令她哭。更多的时候是不停与流芳说话，要是流芳不接或是接得不好，便又是一阵千奇百怪的惩罚，整得流芳瘫软在地上，他才会一脸漠然地喃喃道：“你不是她，你终究不是她……”
　　白天的时候流芳大多都是昏迷的，偶尔醒来的时候又是被锁在床上或是根本下不了床。她明明记得天帝是她母亲的亲弟弟，也就是自己的小舅舅，所以想了这么多年她也没想明白，他对着自己外甥女这张酷似自己亲姐姐的脸，是怎么狠得下心？
　　睚眦永远是那么一副温和亲顺的样子，他拿出所有的体贴和柔情去感动流芳，他说喜欢和她坐在彩云上看西天的佛光，他说喜欢与她对坐着饮瑶池的仙露，他说最喜欢的便是搂着她驱寒，那么小那么软的一个人儿，就乖乖地伏在他身边，仿佛自己一用力，便能完全拥有她。
　　睚眦看着她一天天沦陷的眼神，心里不动声色地想：你欠母妃的，便还给我吧。
　　流芳却只是乖顺地倚靠在睚眦的怀中，满脸羞红地问：“睚眦，我嫁给你，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