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安宝贝》斯宝

29、第 29 章

　　陈诺坐在旅馆附近的沙滩上，看着潮水涌来，潮水退去。
　　海风吹乱了他的黑发，带起一阵海底淤泥的清香。
　　陈诺紧紧握着手中的玉观音，还记得吗，这是他与失去记忆前的世界唯一的联系。
　　他一直想要知道自己是谁，从哪里来。
　　刚踏上这片国土的时候，陈诺曾经找过一家老字号的古董斋，询问过玉的来历。
　　陈诺还记得，当家的老掌柜一看到这块玉，竟然痴了。
　　老掌柜仔细端详美玉，末了，又叫学徒端出一碗水。
　　掌柜把玉浸进水里，玉发出幽幽绿光，仿佛那一碗水，也成了一块流动的凝碧。
　　掌柜再把玉从水中拿出，那一颗颗小水珠儿宛如生灵，纷纷依附在清澈的玉上，久久不肯散去。
　　“好玉，怕是皇宫里面掏出来的东西。”掌柜是这个时代里难得的好人：“可是，这雕工却是现代的雕工。应该是把原来的玉重新打磨，做成了这块玉佩。”
　　陈诺敬重掌柜为人，留下了一个联系地址，嘱咐掌柜一有玉佩的消息，就通知自己。
　　在那之后不久就开学了，然后陈诺遇到了姜维，然后他感受到了一种平淡的快乐，然后他开始有了属于自己的回忆……可是，这一切都被自己用一种恶俗的方式给毁灭。
　　陈诺将头埋入双膝之间，闭上了眼睛。
　　为什么那一天要诱惑姜维呢？是太过寂寞，还是…….还是姜维太过诱人？
　　陈诺无法往深一层想，但是他所有的情绪都围绕着姜维起伏。
　　静静地陪在姜维身边，会有一种理所当然的安逸；姜维不信任自己的时候，心会蒙上一层阴郁的灰色；姜维离开宿舍之后，每天做什么都好像缺失了一块重要的部分；姜维交女朋友的时候…….
　　陈诺按住了自己的心，他是一个没有根的人，他不允许自己再往下想了。
　　他选择了逃避，逃避姜维，离开有他的地方，这样的话，陈诺才能够正常地呼吸。
　　离开了学校后，他不知道往哪走，一路坐着火车南下，看过的风景，经过的地方，全都没有了印象。
　　好像走了很久后，他打开了一直关机的手机。
　　里面堆了很多封姜维的短信，“你在哪里？”，“你丫的在哪里！？”，“我很担心你，快给我回信！”，“哪怕一个字都好，陈诺你这个混蛋快回信！”，“求你了……..”
　　……..
　　空荡荡的邮箱里，除了垃圾广告之外，还有这样一个人写下这样一封封短信。
　　他很高兴，更多的是难过。
　　陈诺一封一封地删除姜维的短信，好像在跟过去的自己告别。
　　邮箱的末页静静地躺着一封古董店老掌柜发来的消息。
　　“陈先生我是XX斋的当铺典当吴一夫。前些天跟几个熟悉的行家聊起陈先生的这块古玉观音，其中有一个珠宝行经理说他曾经在麟文堂，也就是一家在澳门的老字号珠宝店见过这一枚古玉佩。这玉佩是珍品，断然不会卖给一般人，陈先生如果有心去查，应该能查到买玉的人。吴一夫”
　　陈诺立刻给老掌柜回了一封感谢的信，然后朝澳门进发。
　　可是，他走到珠海时，却又裹足不前。
　　他一直想要知道结果，却又比谁都害怕结果。他怕跑了这么一大圈，跑遍大半个中国，最后还是独自一人的宿命。
　　孤独和恐惧侵蚀了他的灵魂。
　　陈诺独自一人在酒吧街买醉，被偷了钱包，幸亏遇上了仗义相助的村夫。
　　耽误了一段时间后，他终于来到了澳门。
　　可是，麟文堂的职员无论如何都拒绝透露客户资料。
　　陈诺不紧张，他知道凭自己的实力，可以在这块物欲横流的土地不费吹灰之力地勾引几个有权有势的金主，到时候，只怕是什么情报都手到擒来。
　　可是……他不想这么做。
　　也没有承诺过要对谁效忠，为谁守节，只不过发自内心地不想再玷污灵魂。
　　因为一个美好的人，他学会了珍惜自己。
　　“姜维…….姜维…….”陈诺双膝撑地，在沙滩上用手指勾出了姜维的名字。
　　“陈诺……”
　　身后有谁轻轻地唤了一声，抱住了陈诺。
　　他身上传来淡淡的皂荚香气，强劲有力的手臂紧紧箍着陈诺，肌肤的温暖从手臂送到了腰间。
　　陈诺顿时石化，随后又开始颤抖。
　　“陈诺…….”姜维环抱着陈诺，像要把对方嵌进自己身体：“陈诺…….”他这一路走来，踏山踏水啊，就为了这一面这一个怀抱。也许他日后还会想要更多，但在这一刻这一秒，他真的满足了。
　　“你为什么要来。”陈诺在推开姜维怀抱的同时，用脚把沙滩上姜维的名字给抹乱了。
　　“陈诺…….”姜维有些受伤，他脸上委屈的表情再持续多几秒，陈诺就要心软了。
　　可是姜维是姜维，难过的心情来得快去的也快：“陈诺！”姜维大声喊道：“我去过你家了！我不管你是谁，我喜欢你！”
　　他这一番没有逻辑的表白煞住了陈诺，陈诺不知道是该追问姜维去过自己“家”这一件事，还是该关注姜维的表白。
　　陈诺叹了一口气，说道：“不，你不知道我是谁……我的名字是假的，身份是假的，我没有回忆没有过去，我可能是个杀人犯，可能是个十恶不赦的混蛋，这样的人，你不觉得很恐怖吗？”
　　“我不管你叫王诺李诺朱诺马诺，我喜欢的是你，就算换个身体换个脸，我喜欢的还是你！没有回忆我们就一起创造，你说你没有过去，我不是你的过去吗？”姜维一鼓作气地说完心中的话，他又趁着勇气尚未消逝之前，大声朝海的对岸喊去：“姜维喜欢陈诺！”
　　“姜维喜欢陈诺！”
　　“姜维喜欢陈诺！”
　　……
　　沙滩上的人纷纷注视着他们，看清楚是两个男孩后，有的投以赞许的目光，有的一脸鄙夷。
　　“姜维，对不起。”陈诺在心里说道，在一切还没有水落石出之前，我是不可能接受任何人的，即使那个人是你。
　　完了。姜维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升起，沿着脊髓刺入脑袋。他觉得自己好蠢，看不清方向，却又往死路冲，有勇无谋，笨死了！如果处理不得当，会不会今后连朋友都没得做。
　　陈诺看着姜维惊慌的表情，他怕了。他怕彻底地失去姜维，他觉得自己归根结底还是自私，否则也不会说一些暧昧的话，想要保留对方的心：“姜维，你对我来说很重要，只是…….我还需要一点时间。”
　　前一句话让姜维下了地狱，后一句话让他飞上了天堂。
　　姜维立刻满血复活，郑重其事地说道：“陈诺，我想陪在你身边，找回你的记忆。”
　　“回去上课！”陈诺有些怒了。
　　“可是，现在已经是暑假了啊。”姜维笑道：“我虽然翘了很多课，考试什么的倒是有回去认真考，你放心。”
　　陈诺看着他的笑脸，他笑的真是灿烂，让人不忍说出一个拒绝的字眼。
　　“两个人找总比一个人找有效率嘛！”姜维又想蹭着陈诺撒娇。
　　陈诺叹了一口气，点了点头。
　　明天似乎也是一个不错的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