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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续篇五)雪掩乱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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熙熙攘攘的京城,扶风茶舍临河而立,闹中取静。
二楼雅间里坐着两名面色凝重的男子。
“可有墨瞳的下落?”卢世宁放下茶盏,向坐在对面一身便装的晖帝问道。
晖帝摇头道:“大雪接连下了两日,昨晚派出的暗卫始终没有找到他们的踪迹,今日出宫,就是想跟你一同去沈府瞧瞧。”
“皇上怀疑他们会去沈尚书家?”
晖帝轻叹一声:“毕竟她是从沈府出来的,兴许他们能有些头绪。”
“那慕容澈……”卢世宁欲言又止。
“还是没有联系上。”晖帝面沉如水。这个从小与自己一同出生入死的兄弟,难道真的要为了一个女人背叛自己吗?一日没见到他本人,晖帝一日不愿意相信。各处暗卫都在搜寻他,只要他不是真的背叛了自己,想必五日之内必能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他站起身道:“走吧。”
到得沈府门前,卢世宁上前叫门,小斯见是他,忙将二人迎了进去,躬身问道:“卢大人,您来找老爷还是找二公子?”
卢世宁扭头看看晖帝,晖帝沉声道:“沈二公子可在府中?”
小斯见晖帝通身气度非凡,卢世宁又对他甚是恭敬,定然来头不小,忙躬身点头道:“在!在!小的这就去通禀,请您二位先在大厅用茶。”
半盏茶的功夫,沈昕祺一身青袍快步走来,跨进门槛时笑道:“卢兄怎么想起来看望小弟……”忽然看到坐在厅中一身玄衣的晖帝,脸色一凛,忙撩袍下跪,“皇上……”
晖帝大步上前将他搀起,沉声道:“朕微服出宫,你无须多礼,坐下说。”
沈昕祺在晖帝下首正襟危坐,用目光询问对面的卢世宁。卢世宁正色问道:“沈兄,你可知道苏墨瞳的下落?”
沈昕祺心中一惊,这几日坊间忽然流传说前宁国夫人苏墨瞳与侍卫私奔,他听了只当是谣言,哪知皇上竟然来询问他墨瞳的下落,看样子竟是真有此事。他忙装作不知,满面疑惑的问道:“墨瞳?她不是在冷宫吗?”
卢世宁叹息一声,说道:“前日午后,她被一名黑衣人带出宫去了。皇上来,就是想问问沈府可知道她的去向,毕竟她是从你们府中送进宫去的,如果你们有头绪,就如实禀告皇上,皇上不会怪罪,只是担心墨瞳的安危,想尽快找到她。”
沈昕祺看看卢世宁,又看了看面沉如水的晖帝,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忽然双膝跪地,正色道:“臣并不知晓墨瞳下落……但臣斗胆敢问一句,皇上是否真的在乎墨瞳?皇上既然当初贬斥了她,将她撇在冷宫做了八年奴婢,想必是对她厌弃了吧。现如今老天安排她逃出藩篱,也许是她的命数,皇上何不就此放过她!”
“沈兄!”卢世宁低声喝道,晖帝却挥了挥手,淡淡道:“起来说话,朕来,就是想听你说出真相。当年……墨瞳在宫中与你……频频私会,你们究竟都谈了些什么?不会只是叙旧吧!究竟有什么瞒着朕,她是否已经全部记起从前之事?”
卢世宁站起身,躬身道:“墨瞳早年投身沈府,臣曾与她相交甚深,所以当年在宫中相遇后几次畅谈,聊得都是痛失晴阳的伤心,以及臣的祖母、父亲和母亲的身体情况,她亦曾对臣言道,除了与晴阳在宫中的那几个月所经历之事外,其他的均已记起来了。”
晖帝看着沈昕祺:“她……可曾提到青城山和谈?”
沈昕祺垂头思量一瞬,终是点头道:“回皇上,墨瞳……确实将和谈那日顶替晴阳之事告知了微臣。”
“哦?”晖帝眸光一闪,如此机密之事,墨瞳竟然都对他讲了,可见她与他果真关系匪浅,遂又问道:“那么,她可曾讲过她和北夷王契贺丹……”
沈昕祺急道:“那一定是她万不得已胡乱瞎说的!以她的性子,断不会水性杨花,据臣所知,她失忆之时仍然唯独记得皇上,她即已对皇上动情,就绝不会做出对不起皇上之事!”
晖帝起身缓步走到沈昕祺面前,定定的看着他的双眼,若有所思道:“墨瞳当着太后的面亲口承认同契贺丹有苟且……你却如此斩钉截铁的说不是。你究竟知道些什么?”
“微臣……微臣只是更信任墨瞳罢了。” 沈昕祺背上渗出冷汗,墨瞳和晴阳李代桃僵侍寝一事如若败露,不知是否又会引起轩然大波,为了全族人的性命,只能委屈墨瞳一人了。
晖帝盯着他久久不语,忽然转身向门外走去,卢世宁连忙跟着出去,晖帝吩咐道:“命暗卫出城去附近山林中搜寻,这种天气,朕不信他们能跑出多远!”
雪终于停了,和他在小木屋里躲了整整三日,墨瞳悬着的一颗心始终没有放松下来,一直害怕会来捉拿他们的官兵始终没有出现,是否晖帝已经不在意自己的去向了?是否他愿意就此放过自己?而慕容澈为了自己做出如此大逆之事,他今后又如何在大墘立足,难道真的要终此一生与自己一同逃亡?
墨瞳抱膝望坐在榻边,出神的望着面前的炭火,一时喜一时忧。
忽然,一双有力的臂膀从身后环住她,她身体微微一震,终究没有挣脱。
初入冷宫岁月里,曾经那样的怀念和渴望晖帝的怀抱,从未想过自己还会与其他男子肌肤相亲,而如今这个怀抱,陌生而坚硬,没有熟悉的龙涎香的气息,没有熟悉的温柔细腻,可是八年的萧索孤寂,令她此刻竟没有一丝力气去挣脱这份温暖。
耳边传来温热的气息,一个沙哑的声音道:“墨瞳,今晚开始……做我的女人吧。”
墨瞳缓缓合上双眼,脑中空白一片。与慕容澈在一起,也许真的会比较幸福吧?何况自己亏欠他那么多,也许只能用这种方式来报还吧!难道自己真的想一辈子为晖帝守身吗?难道自己就不能过新的人生吗?是时候放下了。可是为何心会那样难过?有种怅然若失的情绪笼罩着她,他真的是自己想要的人吗?
他忽然吹熄了烛火,房内一下子漆黑一团。
她任由他将自己拉起,躺卧在榻上,当他解开她胸前衣襟时,一滴泪珠,顺着她的眼角默默滑落到枕边……
“得手了吗?”树下,一个瘦小的身影,拉低斗篷上的风帽,全身笼罩在夜幕之中,声音尖细。
“还没有,刚才差点就……唉!这女人不知道究竟在想什么,本来看样子似乎对慕容澈倒是动了情的,可她今晚紧要关头又忽然变了卦,竟像是还想替皇上守身!我假装生气摔门走了。”另一个高大的身影哑声说道,一缕银灰色的长发垂在胸前。
“你这会儿来这儿,万一她跑了怎么办?”
“不会,天这么黑她怎么敢出门在山林子里走。”
“罢了!没时间了!慕容澈说不准这几天就会出现,他心里要是真有苏墨瞳,定会寻到这儿来,再加上这会子雪也停了,皇上的人恐怕也很快就能搜到这里。这头一个法子看来是不管用了,主子有命,你若无法三日内骗她甘愿以身相许,也不必动强,那妞有些性子,别逼得急了寻了短见,便宜她死得太痛快。你即刻去找那帮土匪,尽管去折磨她,留口气,玩完了把她扔到花月楼,不信不能把她榨得再没一丝骨气。你不要再露面,免得露出马脚弄巧成拙,只在暗处偷偷监视即可,万一正主儿来了,速速飞鸽传书给我,其他的你见机行事,别留下证据。”
“是,小人领命!”
墨瞳抱着被子枯坐了一个时辰。
本以为一颗凋零疲惫、伤痕累累的心终于找到了真正值得信赖依靠的港湾,岂知真的与他相守时,却再也寻不出往日的默契和温暖。虽然八年前她失忆后与他朝夕相处、生死与共的岁月里,她与他曾经的彼此欣赏、相互引为知己的感受,无关男女情爱,却能令她留恋难舍,倍感珍惜,那份情谊,亦如寒天饮水冷暖自知。可是如今,七年的时光令慕容澈变了太多。虽然他依旧是少言寡语,可从前那种臣属般的执着、兄长般的呵护、知己般的默契全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只是浓浓的占有欲,令自己就快要窒息。
当慕容澈刚要将身体压上来的一瞬,她终究还是过不了自己这一关!那一刻,他身上竟找不到半点从前的温暖怜惜,那种落差和失望令她禁不住战栗,她大喊“不要!”奋力推开了他,激动之余竟拔下了银钗逼在自己颈上。他不可置信的瞪视着她,眼中有着熊熊的火焰,最终,愤恨的摔门纵马而去。
墨瞳深深叹了一口气,无论怎样,他为自己放弃了前程,拼了性命,自己却还是不肯接纳他,终究是自己负了他,也难怪他如此盛怒。这样冷的天,不知他这一夜在何处度过。但他是慕容澈,尽管岁月改变了他许多,她仍然知道,以他的重情重义,即便自己伤了他,他仍旧不会撇下自己不管的,他,终究还是会回来找她的。
这里,不能再待了!与其朝夕相对两人都继续痛苦,不如早早离去,他一个人,不用带着自己这个拖累,应该更容易逃脱追捕吧。
木屋里没有纸笔,墨瞳从包袱里找出一条锦帕,思索片刻,咬破手指,以血写道: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愿君一生平安喜乐。就此拜别!
看着简单的两行字,墨瞳呆呆的出了会子神。这是写给慕容澈的,又何尝不是写给晖帝的?自己就这样从宫中消失,竟连一个字都没有留给他,他是否怪她?
一声轻叹,她将锦帕压在茶杯下面,背起小包袱,转身打开大门,大步走进茫茫晨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