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变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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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月神教的天像小孩儿的脸，那叫一个说变就变。
前几日东方左使还在刑部半死不活，还没过去两个月，这个被任教主折腾到让大家以为已经死得透透的、不会再还阳的人，就这么神奇地重新出现在神教大会上，再一次咸鱼翻身，重掌大权了。
重生的东方左使比以前更显阴郁，性格也变得更加内敛凶狠，可形容相貌却如同脱胎换骨似的，本就美得夺魂摄魄的面孔如今光华内敛，仿佛神仙之姿。他着了一身红袍，站在任教主身后出现在圣座边，微微低头的模样简直令人窒息。
而大神教英明神武的任我行任教主，自与东方一起在教会上惊鸿一现之后，便再次闭了关，重新恢复到神龙不见首尾的状态里。
东方上位之后，曲洋又被光荣地请回了琴苑，重新操琴谱曲过起了安宁的小日子。之后没过多久，东方在教会上振臂一呼，日月神教便重新雄起于江湖，黑木令从总舵纷至沓来飘向神教势力各地，各分舵像打了鸡血似的连夺十二镇，重挫中原武林。
不久，河南通县秘密分舵给人出卖撅了出来，被嵩山派围攻，郝长老叛教投敌，东方左使在神教教堂中红袍一扬，操戈披甲亲帅带总舵十二高手一千教众下了河南，于杀场上隔空一掌震碎郝长老心肺，惊瞎了当时在场所有人的狗眼。
据当时在场之人回忆，那时东方左使站在高处，背对着修罗场中厮杀的人们，像是看也懒得看一眼似的，只见大红的袍袖像一朵红色的云在半空一个舒卷来回，几乎是不耐烦一般在空中一抛一带，转眼间又收回背后。场中人们只觉头上一寒，像是十二月的冷风刮过身体似的透骨冰凉，一时间人声倏然一敛，只听几声微弱的嗤嗤声，百米外被十数人包围保护的郝长老竟头顶喷出三丈高的血泉，满脸不可置信地瞪圆了充满血丝的眼，仰面倒了下去。
东方侧头冷冷扫过下方厮杀混战的各派人等，而后一甩袍袖，凌空而去。
场上随之一片暴动，日月神教教徒山呼，像是仰望神祗般仰望着东方的背影，而后像打了鸡血似的人人红着眼斗志昂扬，场上局势陡然一变。
嵩山派见势不妙，迅速地撤了。
当时在场的文长老执着三叉戟嘴唇白同须发，望着瞪着眼喷血、还没死透的郝长老浑身颤抖了一会儿，目光恐惧喃喃道：“是葵花宝典！东方左使……他竟练成了《葵花宝典》！”百十斤重的大戟咣当一声落在地上，文长老双膝一软跪在地上，两臂伸向天空，几乎是绝望地狂吼道：“任教主！任我行啊！你，你是被猪油蒙了心吗？！！”
东方左使修炼《葵花宝典》一事自此始见天日。
多年以来，《葵花宝典》一直是日月神教的镇教之宝，历来均是上代教主传给下一代教主，东方
现了这一手，无疑是向天下人宣告了下一任神教教主人选。《葵花宝典》是武学中至高无上的秘笈，练成了宝典中的武学，固是无敌于天下，而且容貌生华，长生延年，寿过百岁，无怪东方那副容貌愈发倾城妖异。
一战成名。
又三月，任我行早年甚为依仗、在神教中德高望重的丘长老被派遣前往甘肃，处置教徒械斗一事，竟不明不白死在了几个名不见经传的教徒手中。此事透着蹊跷，可那擒回来的五名凶手口供一致，说法也找不出什么破绽，逼得刑堂的长老一头的老汗，恨不得就这么撒手归田再不管这些破事儿，于是乎草草扒了这几个混账替死鬼的皮，填了稻草挂在刑堂门口。
之后连着几日怪风呼啸，阴森森的刑部穿堂风来来往往，那几张人皮在有如怨灵呼号的风声里招展，活像是几个造型抽象、有欠文艺操守的灯笼。
丘长老尸体被运回总舵后，东方扶灵洒泪，以厚礼葬之。
那几个苦逼的灯笼被抗到葬礼上，一把火烧了，黑烟滚滚祭奠了丘长老死得憋屈的英灵。
又一月，文长老私闯任我行闭关密室，连任我行的面儿也没见到一面，便被发落革除教职，半月后茕茕孑立的文长老孤身行至咸阳，被不知怎么得到消息埋伏在山路上的嵩山、泰山、衡山三派高手围攻致死。
又一月，风雨飘摇中迎来了任盈盈二八生辰。生辰庆典上，东方左使未尝到访，连带着昔日人声鼎沸、备受阿谀奉承的任大小姐院子里也变得门可罗雀起来。任盈盈忍着眼泪在自家小院儿里凄凄凉凉地过了有生以来最难熬的一个生日，没想到熬到傍晚，雪上加霜，教主的一纸命书送了来，盈盈头一回跪接了一封传说是自家老爹发给自己的封书，莫名其妙就成了日月神教圣姑。
一头雾水的盈盈接过信继续往下读，还没读完便脸色大变，手一抖那紫色的封书啪一声便掉在地上，连带着盈盈自己也脱力似的颓了下去。
封书后边，紧跟着便是一道敕令，命圣姑七日后即刻启程去往昆仑，要她于昆仑山山顶圣庙祷告三年，为神教祈福。
这消息来得突然，任盈盈知晓的时候已没有了回还的余地。她哭着拜在东方左使林苑门口等了一夜，也流了一夜的眼泪。一夜凄风冷雨，任盈盈缩在昔日最爱骚扰的东方叔叔屋檐下，望着紧阖的大门，哽咽抽搐浑身发抖乃至快要喘不过气了，到最后眼睛又肿又痛再流不出一滴眼泪，好像身体里所有属于一个小女孩的软弱，一夜之间便给流了个一干二净。
终于等到那一角大红的长袍的时候，天已泛起曙色，任盈盈手脚发麻挣扎着跪直了身体，低下头，泪痕已干了的脸颊上紧紧地，像是一撑，血肉就要破开了。
任盈盈心中有一种可怕的平静在支撑，让她望见那双尖头的纹金布靴一步步走到她面前时，竟露出一个奇异的笑容来。她带着那奇异的笑容抬起头来，望着那个自小带她长大、对她来说比亲爹还要亲厚的人，轻轻地叫了一声：“东方叔叔。”
任盈盈声音是哑的，那沙哑的嗓音让她带着泪痕的脸上的笑容愈发奇异。
东方双手拢在袖中，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任盈盈，脸上神色不动，竟无动于衷的模样。
任盈盈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一分，她挪动着麻木僵直的腿跪好，然后深深地拜了下去，端正地给东方叩了三个响头，额骨与冰凉的地面撞击，发出沉闷的响声。
东方依然面无表情地俯视着她。
任盈盈想，这真的是她生命里比天还重要的那个东方叔叔吗？
为什么，会那么陌生呢？
这么想着，眼睛竟然又一阵模糊，她以为自己已经不会再哭了，可眼泪又止不住地奔涌而出，随着她向下叩头的动作被抛出眼眶。
任盈盈叩完最后一个头，胳膊一软，竟沉重地抬不起头来。青石的地板忽然出现一个圆圆的水迹，而后那水迹越来越多，任盈盈双臂支撑着抖动的肩膀，难以自持似的，忽然奋力抬起头，两只手抓住东方火红的下摆，红红的眼睛绝望地望着东方，呜咽着：“东方叔叔，盈盈去昆仑，盈盈听你的话去昆仑……你别生气好不好，求你，求求你……”
任盈盈抱着东方的双腿痛哭，泪如雨下，像是许多年前那个抱着东方腿撒娇的小姑娘似的嚎啕大哭。她似乎还在希冀着东方能像许以前那样抱着她，抚摸着她的背安慰她，给她以别人从没给过她的、父母似的温暖——可什么也没有，任盈盈哭得越久，心里的绝望便越浓，眼泪与痛哭便更加止不住，直让她哭得喘不过气来。
东方一动不动地沉默了好久，久到几乎让人以为他已经变成了一尊塑像了，终于伸出手来，轻轻地摸了摸盈盈的头顶。
“乖，别哭了。”东方轻轻道，语气温柔哀伤，眼神却直直的，说不出的诡异。
“委屈盈盈了，东方叔叔答应你，会尽快接你回来，好不好？”
任盈盈的脸埋在东方大红的长袍里，绝望地摇头。
东方抚摸着任盈盈的头，眼睛却似乎看到了别处去，嘴角缓缓勾起一个诡异的弧度，眼角间桃花似的阴影愈发地浓重起来，神色似是残忍又似疯狂。
“盈盈乖，听话。”他的声音愈发轻了。
任盈盈终于抬起头来，抱着东方的腿，努力忍住哽咽，轻声道：“东方叔叔……你放心……盈盈，愿意作为圣姑，一辈子呆在昆仑山为东方叔叔祈福，从此不再踏入神教一步。你放心……”
东方在任盈盈头顶的手一顿。
盈盈梗了梗，说不出话来，堵在喉咙中的哽咽忽然哇一声爆发出来，她浑身颤抖，死死抓住东方的长袍，断断续续、语无伦次道：“东方叔叔，盈盈从小敬你爱你，是真心当你一家人，你……你是知道的！父亲他对不起你，我真的……我试过……我试过阻止他……可我没有办法……盈盈知道东方叔叔你不会原谅他……但……盈盈求你……求求你东方叔叔……看在这些年我们之间的情分上……求求你，求求你……”
东方沉默地望着任盈盈。
任盈盈哭喊道：“求你，求你饶我父亲一命，求求你！至少让他活着……盈盈求你，至少让他活着可以吗？”
东方像是不忍再听下去了，侧了头挥挥衣袖，任盈盈只觉一股力量将她的身体一托，竟平稳地向后飞了出去，直飞出了门外。她的双脚甫一着地，便浑身瘫软地摔在地上，眼见的门口那扇木门在眼前一点点合起，门洞深处那个红色的身影也随之一点点消散在视野里。
任盈盈徒劳地伸出双手，像是要抓住那片红色的衣角似的，哭喊道：“东方叔叔！”
昨夜有雨，地上都是泥泞，沾了任盈盈白色的衣裙满身尘埃，任盈盈哭泣抽噎到几乎窒息，浑身颤抖地将头埋在臂弯中哭泣，泪水落在泥潭中，溅起一点泥花。
“盈盈。”门中忽然传出东方的声音，不大，却真实平稳如同人在耳边。
东方声音还是记忆里那样的温柔，他轻声叹息道：“你若不愿去昆仑，那就不去了。回去准备准备，明日启程，随我一起去华山散散心吧。”
任盈盈倒在泥水里没人搭理，像是真的绝望了似的，哭泣渐渐止了，脸上竟现出了如同东方那般没有一丝一毫表情，空白处却透着无比的绝望哀伤的样子。
她艰难地爬起身来，脸上似笑非笑的样子。她双目无神，像是在等待些什么似的，以那样空洞的表情呆坐在门前许久。
可院子里再没了声息。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变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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