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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欲加之罪(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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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祺走后第二日,宫中便有各种传闻,内容不听也能知道,大都说的是沈美人如何妒忌王妃娘娘,暗下黑手,如此云云。
沈幻惜也只是听着,既是欲加之罪,自有无限说辞的。
午时刚用过膳,便见着衍庆宫的丫头送来了一些上等衣物,说这是王妃娘娘特特赠与沈美人的。
下午便又有听到传闻,说王妃娘娘能不计前嫌,宽厚温良,体恤后宫,真不愧为尚书之女,有大家闺秀之风范,更有人说如今谦王王宫缺个王后,此非王妃娘娘莫属了。
这些想来也是顺理成章,只是令沈幻惜觉得蹊跷的是成祺既是尚书之女,千金之躯,又怎会嫁来这种地方?
不过这些倒也是次要,而更令她在意的是:这么多个美人嫁来,看看也是她沈幻惜最不得宠,可为何成祺独独针对她一人呢?
这些问题她急于求解,想来想去,觉得有一人兴许可以为她解答。
沈幻惜叫来秋简,将一盒胭脂交予她道:“简儿,这是我自制的胭脂,你将此送去曲妁宫,看能否邀得李美人前来一叙。”
秋简拿着胭脂,有些犹豫道:“美人,眼下恐怕不妥。宫中流言对美人不利,若此刻美人与李美人走得太近,恐怕会……”
沈幻惜听罢一笑:“的确如此,看来是我心急了,若不是简儿能思虑周全,恐怕是要连累李美人了。”言罢,上下打量了几眼秋简,继续道:“对了,简儿,皇上挑选赠给谦王的美人,可有什么讲究么?”
秋简急忙跪下道:“奴婢乃是一下等丫头,怎能随意揣测君意?美人莫要为难秋简了。”
沈幻惜急忙将她扶起道:“我也就是这么一问,简儿莫要害怕。你我二人远从京城嫁来,无亲无故,倒不如做个姐妹吧,省了这些烦人的礼节。”
秋简一听又要跪下:“美人可是要折煞奴婢了,您与奴婢尊卑有别,奴婢就是有一万个胆子,也绝不敢逾越半步。”
沈幻惜见她如此固着传统,便也只能作罢,道:“罢罢罢,简儿既然这样说,那我也不为难你了。”说着,转头看着窗外繁盛的枝叶,轻叹道:“都说一入宫门深似海,这何时才能抓到岸啊。”
正这时,已见着夜池从远处走来。
沈幻惜不禁苦笑一声,这可真是阿弥陀佛!既是逃不过,那就试着能否避过吧。
沈幻惜急忙脱了外衣,爬上床将自己埋在被子里,对秋简道:“王爷若来,便说我染了风寒,高烧不退,未妨传染给他,让他快走就好了。”
沈幻惜话刚完,夜池便已经进了门了。
秋简只能依着沈幻惜的意思说,只是秋简才刚说到沈幻惜“高烧不退”,夜池便已一脸焦虑之色,更是三步并两的走到沈幻惜的床边,将她从被子里挖出来,道:“怎就染了风寒?”看沈幻惜一脸绯红浑身是汗,怒着对秋简道:“你这怎么当的奴才!主子染了病不懂宣太医么?”
秋简急忙跪下道:“王爷息怒,奴婢……”
沈幻惜用右手将自己撑起,并着一脸虚弱,呵一口气道:“王爷不必责怪简儿,是我自命不凡,仗着学过几年医术,便不让她去请太医……”说着,还不忘努力的咳了两声:“王爷您还是快些离开这百意宫吧,不然不慎让王爷染了这病,可真是罪孽深重了。”
夜池的眉头锁得更深了,让自己的随侍去请了太医,还不忘再将她埋回被窝里,一来二去,沈幻惜本是没病的,结果却被结结实实的闷了个中暑出来。
月已西斜,整个谦王王宫静得只剩下虫鸣,与那时不时响起的更声。
沈幻惜微微睁开双眼,这中暑虽不是大病,但也着实折腾了一把。如今还是有些有气无力,眼睛也还是模糊的。她挣扎着坐起来,猛然瞥见不远处跳跃的烛光下,夜池一动不动的坐着,以手撑着额头,似是睡着了。
沈幻惜眨巴了几下眼睛,幻觉?嗯嗯,肯定是幻觉!于是再眨巴了几下眼睛,眼前的人不但没有消失,反而更加的清晰了,是夜池无疑。
沈幻惜上下打量着夜池:这家伙半夜三更不去和其他妃子缠绵,跑她这里来干什么?是想图谋不轨?沈幻惜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衣物俱全,也未有觉得不适。即不是图谋不轨,那便是来兴师问罪的?怪她伤了王妃娘娘么?
心里想着这些,忽见夜池倚着右手的脑袋动了一下,沈幻惜急忙躺了回去,既是兴师问罪,那便是可听可不听的话语,还是不听罢了。
这一跌可是将夜池跌醒了,用手拍了拍额头,对自己无意睡着了似是有些自责。瞥见沈幻惜的被子乱了,于是上前,重新为沈幻惜盖好,便一直坐在床前,愣愣的看着她,仿佛一辈子也看不够一样。
若沈幻惜还沉着睡,这倒也是没什么。但醒着却就不同了,要保持一个姿势一直睡着是件十分痛苦的事,何况还有双含情脉脉的眼睛一直盯着你……等等,含情脉脉么?不该是咬牙切齿,恨之入骨,恨不得将眼前之人碎尸万段的恶毒的眼神么?
沈幻惜的双眼微微撑起一条细缝,仔细观察眼前的这个男人。那样沉静和深情的眸子,让沈幻惜有些着迷。不过这些委实让沈幻惜吃惊,难道他是那么喜欢那个女子么,尽管她伤他至深,他也依旧对她情有独钟?那么,自己此番代替她享受这份爱,是否是种罪孽?
想了想,又觉得不对!若那个女子真是与他真心相爱,那又何必找了她这只替罪羔羊?该是那个女子不爱他,而他却爱她爱得死去活来。夜池见求而不得,然后色心大起,企图行不轨之事,后那女子寻机报复,致他谋反,被遣来这种地方。而皇帝对自己的这个九弟甚是宠溺,借机将那女子送给夜池,可算成人之美。只是那女子觉得自己此行必死无疑,又恰恰在黄石滩见到了刚出天清崖的她,于是就将她送来夜澜城,自己逍遥法外!
“就是这样!”沈幻惜觉得自己真是聪明,一时忘我,竟是睁眼来喊了这么一句,可着实将夜池吓了一跳。
沈幻惜刚要放声大笑,却忽然与夜池四目相对,不知为何,在这寂静的夜里,居然衍生出了许多的暧昧。
沈幻惜瞪着眼睛几许,忽然又闭眼沉睡过去。
夜池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自言自语道:“都烧到说起胡话来了,那些太医真是废物!”言罢,将额上的毛巾重新用冷水冲了一遍,又小心翼翼的放回了沈幻惜的额上。
一夜就此而过,对沈幻惜而言,是个漫漫长夜。后来她究竟如何睡着已经记不清楚,只是隐约觉得,夜池在她身边守了一夜。
第二日,她醒来时,夜池已经不在了。沈幻惜唤秋简为自己穿好衣服,梳洗完毕,出门赏那一园子的朱槿。这花倒是不错,朝开暮落,落已复开,花期尤长。看着这些花,沈幻惜的心中竟升起一丝暖意,朝起而作,日落而息,次日复又见之,没有离别之苦,无须担惊受怕的平凡,不正是以前她所有的生活么?
她伸手摘下一朵,看着它道:“人若都能如这朱槿,该有多好?”
秋简听完,似是有些入迷,喃喃自语道:“的确,虽不如牡丹艳压群芳,不似昙花哗众取宠,却能越三伏,度寒秋,平凡却又桀骜不驯……”
“简儿也喜欢朱槿?”
沈幻惜的话让秋简一怔:“让美人见笑了。”
沈幻惜道:“难得有人与我志趣相投,可见你我确有缘分。”
“你的确还如过往,喜欢这扶桑!”沈幻惜看得出神,身后忽然就响起了夜池的声音,那声线,可谓一如既往的寒澈入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