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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荒宅遗事二十五 ...


  •   那仓库里是什么。鬼画符一样,红红黄黄的画满了墙壁,屋顶,贡奉着十几只奇异的小鬼,烛火的香味充满了整个仓库。

      张夫人跪在地上,她的手拿着一只干枯的小鬼,不住的颤抖,她上下的翻看着那只小鬼。那只小鬼上红红黄黄的画满了符咒。张夫人似乎是在寻找什么。

      她的身旁是一个轮椅,轮椅上坐着一个人。这个人不年轻了,他的眼睛的很大,很漂亮,此刻他半合着眼睛,看着张夫人的举动。这个人简直就是老去的张林麒。

      他朝着张夫人说:“给我,把它给我。”

      张林麒也呆住了,他不知道眼前的究竟是怎么回事儿,他叫了一声:“妈。”又带着惊疑朝着轮椅上的人看过去:“小叔叔?”

      张林麒多年不见的小叔叔出现了,出现在这样一个怪异的地方,同样怪异的还有他的母亲。张夫人转过头,她晶莹的眼睛里第一次出现了除了阴沉之外的情绪,她看着张林麒说:“别叫我妈,我恨不得你没有出生过,你怎么会是我的儿子,我怎么会生下你,我恨不得你和你父亲死了,你看看的你的样子,你长得多么像,多么像我爱的那个人,看见你,我就会恨,这么多年,我不快乐。”

      张林麒退了几步,他捂住脸,眼泪顺着指缝流了出来,他一直以为自己的母亲不爱自己,原来是恨,恨不得他死。

      赵林川扶住了张林麒,他问:“您这是怎么了,他是谁?”

      张夫人的手里紧紧的握着那只小鬼,她看向了轮椅上的那个人。那人还是半合着眼,没有什么表情。

      柳生悄无声息的走了过来,他轻轻的说:“别看了,他还在那里。”

      柳生的手指戳戳赵林川的肩膀他说:“你父亲的魂魄在林麒娘的手里,他被困在里面了。”

      张林麒捂着的脸,抬起来,他不敢相信了,自己的母亲谋杀了自己的父亲,他甚至不敢为什么一句为什么,也许,自己的母亲还谋杀过自己。他看着满屋子的鬼怪画符,小鬼干婴。他害怕自己问出的答案是失望的。

      张林麒觉得自己受不起。

      赵林川问了一句:“为什么,您为什么要这对我的父亲,把您手里的魂魄给我。”

      张夫人站了起来,她本来就是温婉的模样,她站起来浅浅一笑,把手里的小鬼交到了轮椅上那人的手里。她温柔的对他说:“给你,他还在里面,在里面陪着你。”

      张夫人对赵林川说:“我不会给你的,你看这里的一切,这都是我用自己的命换来的,我拿自己的血肉,自己的灵魂,换来了这里的一切。”

      柳生忍不住的多了一句嘴:“你拿阳寿养小鬼,恐怕时日不多了,活不久了。”

      张夫人不在乎自己活得久活不久了,她似乎被压抑了太多年,这样的撞破简直就是一个宣泄口。张夫人环视这间诡异的仓库,她说:“二十几年了,林麒,你的父亲好好地活着,可是他杀了我爱的人,他杀了自己的亲弟弟,他把自己的亲弟弟剁成了碎块,你知不知道,我在泰国找到一块一块的尸体时,是什么感觉,我简直像是被你的父亲杀了一次。”

      张林麒不敢相信,他摇头,他的脑子里一片空白。

      赵林川皱着眉,他也觉得有点不可置信了。

      唯有柳生。

      柳生平静的看着一个歇斯底里的女人在那儿自唱自演。她很寂寞,寂寞的不知道对错,不明白得失,她的爱太疯狂,这疯狂早就逼疯了她。然而由不得她不疯。柳生甚至有点怜悯她。

      可怜的女人,总有那么一点是可爱的,即便是她疯了,也疯的很直白。

      柳生小声的朝着张夫人伸出手:“我只是想拿回林麒爹的魂魄,别的,我是不管的。”他再三的保证:“是真的。”

      张夫人抱住头,她大声的喊:“我不给,我谁不给,我让他在里面困一辈子,折磨一辈子。”她抱住头大声的尖叫喊着:“不给,不给。”

      张林麒已经做不出判断了,他呆住,任由赵林川紧紧的抱住了在他耳边叫:“林麒,闭上眼。”赵林川的手遮住了张林麒的眼。

      张夫人自言自语的站起来:“你们都要死,都得死。”她问身边的那人:“是不是他们都要死,对,都要死,我知道你恨他,都是他的儿子,都得死。”

      她指着他们大声的说:“去杀了他们,快去。”

      张夫人快速的衰老下去,她的脸上迅速爬满了皱纹,满头白发,转眼就成了一个垂暮老人。

      那些小鬼活了,阴涔涔的睁开只有眼黑的眼睛,瞪着柳生他们,迅速的爬行起来,朝着柳生他们过去。

      柳生细白的手指一弹,十根黑乎乎的指甲露了出来,他那十根指甲,尖锐锋利,足足有十厘米长,那些小鬼的指甲跟柳生的比起来,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

      柳生的指甲在空中划了一下,赵林川觉得自己一定看到了一道寒光。还有的柳生眼神,简直不像是柳生了,像是一只兽。

      柳生还没有等到那些小鬼走近,就快速的捞起一只,也不怕小鬼尖锐的牙齿,长指甲刺透了小鬼的脖子,嘎查一声,拧下小鬼的头扔在了一边。

      十来只小鬼不过十几分钟的时间,就被柳生拧断了脖子,都把脑袋扔在了一边,柳生踢了踢一个小脑袋,抬起头看向张夫人。

      柳生就像个仲裁者,他黑长的指甲指着张夫人:“当年发生了什么事儿,我们都不知道,知道的只有你,他,还有被关着那个,当年的爱恨情仇,你们何不摊开了说,死了的,活着的,再恨,也是要弄个明白。”

      “你说对不对?”他对着轮椅里张林麒的小叔叔说:“二十几年了,你被困在这具尸体里一定很累吧,看你一副睡不醒的模样。”

      张林麒的小叔叔想要笑一笑,无奈面部肌肉僵死了,笑不出来,他半闭着眼说:“管他呢,似乎是有点累。”

      他说话的这期间,柳生的速度极快,他越过了张夫人,长指甲把张林麒小叔叔手里的那只小鬼挑了起来,锋利的指甲一削,小鬼身上的红红白白的符咒就被削了下去。

      赵林川看见自己父亲的魂魄飘了出来,在这昏暗的仓库里清晰的能看见自己父亲的身影。他忍不住叫了一声:“爸。”

      张父回头看他叫了一声:”林川,林麒。”接着,张父听见了一声:“哥哥。”张父几乎不敢回头,回头去看自己的这个弟弟。

      可是他慢慢的回过头去,他的手指都在颤抖,抖着嗓子叫了一声:“幼麒。”

      坐在轮椅上的人倒是好心的安慰自己的哥哥:“你别怕,我真的已经死了,不信,你可以掀开我的衣服看,我身上原来有针线缝合的痕迹,现在恐怕早就烂了,我的身体在烂下去,我除了一颗头是好的,恐怕早就烂光了,你不记得你把我剁成块了吗,断成了块儿了怎么还能活着,我早就死了,我只是想问问你,我喜欢你,真是那么的,那么的让你恨我,恨不得杀了我”

      张父跪了下,他说:”不,不,我一点也不想杀你。”他想起二十几年前,那个年轻漂亮的弟弟喜欢叫他哥哥,哥哥,他多爱这个弟弟啊,舍不得他吃一点苦,受一点罪。自小一起上学放学,一起闯祸打架。他们一起游新马泰。在泰国,玩的那样高兴,他高兴的告诉自己的弟弟自己爱上了赵林川的母亲,那晚,喝多了,醒来,就发现自己被绑在了床上,赤身裸体,他的弟弟趴在他的身上,叫着哥哥,哥哥,我爱你的,你不要喜欢别人。他只是被吓坏了,所以他拿起了床头的重物砸向了自己的弟弟,他砸死了他。

      张父说:“我不想杀你,我只是害怕,你不能想象,我听见这句话的时候是多么的惊恐,我的弟弟就像是个怪物。”他看着自己双手说:“我杀了你,我更害怕,于是我把你分尸了,扔的到处都是,我逃了回去。”

      张夫人大声的尖叫,她连声音都苍老了,她叫着:“你杀了他,你毁了我一辈子的幸福,我们,我们都要订婚了,你娶了我,可不给我一点好受。”

      张父打断她:“我害怕,我看见你会想起他,我看见林麒会想起他,我不敢,我敢对着你,我不敢疼爱林麒,我以为,以为我能代替我弟弟好好照顾你的。”张父抬起头对着张夫人:“林麒他,是幼麒的儿子,新婚那晚,我没有碰你,你生的是幼麒的儿子。”

      “你。”张父听见有人在问他:“哥哥,你有那么一点喜欢我吗?”

      张父呆了呆,沉默了。

      这沉默就是答案。

      他不爱他的,即便是对他再好,也不是爱。爱是什么,爱怎么会犹豫不决,爱怎么会痛下杀手,若是爱怎么会。

      坐在轮椅上,张林麒的叔叔叫张父:“哥哥,被困在这里真累,可是我还是想再见你一面,我原想等你死了再说,可是我撑不下去了,我要烂透了,只能让你提前来啦,可是我不想再等你了。”他闭上眼睛对柳生说:“你送我走吧,我失望透了。”

      张父和张夫人都叫了起来:“不。”他们都朝着张林麒的小叔叔过去,可是谁也没有柳生的手快,柳生的手心有浅浅的金光冒出来,他的指甲带着这股金光刺穿了林麒小叔叔的颅骨。只有柳生看见,张林麒小叔叔的魂魄散了开来。他魂飞魄散了。

      张夫人扑在了张林麒小叔叔的身上,她带倒了轮椅,张林麒小叔叔的身体从轮椅上滚了下来。他身上盖着的毯子散开,露出身体来,全是白骨,还有腐肉,真是要烂透了。张夫人抱住那具烂透了的尸体,嚎啕大哭:“我陪了你二十几年,他也不过陪了你二十几年,我哪里比上他。”她满头的白发散下来,紧紧的抱着怀里的尸体,没了什么生意。

      张父走不过去了,他再次杀了他。

      一次用凶器,一次用感情。

      柳生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他走到张父的身边说:“他只是不想你为难而已。”张父明白了柳生的意思,他想要哭,可是他不过是一个魂魄,连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柳生又对他说:“没事就回去吧,都在等你醒来。”

      张林麒一时之间接受不了这些,他紧紧的握住了赵林川的手,不敢睁开眼,可是他听得到,他听得清清楚楚,只是不敢置信。

      这一切都是真的。

      他浑浑噩噩的又坐上了车。赵林川开着车,车上坐着柳生,柳生藏着张父的魂魄。

      张夫人把自己与那具烂透了尸体锁在了一起,死也不肯离开。

      赵林川开车先把张林麒送回家去,交给姚姐照顾,张林麒浑浑噩噩的,几乎像是做梦一样,醒不过来了。他抓着姚姐的手,双眼通红,什么话也讲不出来,只是叫着:“姚姐,姚姐。”叫完,他又伸手去拉柳生手,他握住柳生的手才觉得踏实了一点,安全了一点。

      柳生轻轻拍拍的他的手,他说:“林麒,好好的睡一觉,睡醒了我就回来了,我去看看你的父亲。”

      张林麒浑浑噩噩里倒是听话,真的信了柳生这话,跟着姚姐回去了。

      赵林川带着柳生到了医院,柳生把张父的魂魄送回身体里。

      赵林川站在楼道口抽烟,他向柳生道谢:”这件事儿谢谢。”

      柳生蹲坐下去,他摆摆手说:“不用,不用谢的,我想跟你要一张车票,我该走了。”

      赵林川好奇地问他:“你要去哪儿?”

      柳生想起了张林麒房间里那张画,他尽力的描述着:“山很漂亮,山顶上有雪,山里有个天池。”柳生说:“我要去那里。”

      赵林川不知道柳生说的哪里,他捻灭了烟说:“我给你查查把,晚上把给你,趁这个时间你收拾收拾东西。”

      柳生不好意思的笑了一笑:“我,想再看看林麒,偷偷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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