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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夏茫去世已经有两年了,祝海天还是老样子——住在他们两个一起租的房子,尽管房租已经涨了一倍;每天买两份早餐,一份豆浆不放糖;晚上上班回家,把两双拖鞋都摆出来;七点的时候看新闻联播,然后是天气预报。
      他每天的生活都这样,尽管他在这两年里升了职,涨了薪水,人却像少了什么似的。
      夏茫是祝海天的同性恋人,他们两个是大学同学,但却是在毕了业两年之后才慢慢的熟稔起来,进而互生情愫,相知相契。尽管祝海天看上去高高壮壮,正气凛然,夏茫每天笑口常开,随心所欲的样子,事实上夏茫是祝海天的主心骨,夏茫在时总说祝海天过刚易折,便会一直提醒着他要松一松,而现在,夏茫不在了,祝海天的弦即使绷得再紧也没有人会笑眯眯的说“放轻松啦”这种话。
      “铃.....”电话响,祝海天走过去,是祝海天的姐姐,祝晴。
      “今年过年,你回来么?妈很想你。”祝晴是女强人,说话都带着工作时候命令的语气。
      “不了,过年车票机票都不好买,公司也很忙,等我有时间假期再回去也是一样的。”祝海天没在意语气,说着他早就想好了的话。
      “海天,当年的事情不怪你,你何必呢?”
      “算了,姐,别说了,过去了,挂了吧。”姐姐语气软了下来,祝海天却受不了。
      一.
      当年,就是两年前。
      夏茫是出车祸死的,祝海天也在车上。
      那天是他们两个人的周年纪念日,他们两个人决定去爬山。夏茫是做编辑的,那天还特地请了假。两个人很开心的爬到山顶,还在山腰上的人参庙里许了“身体健康,白头偕老”的烟火愿望,谁也不会想到会在回城的路上遭遇车祸——前面的大货车轮胎打滑摆尾,夏茫躲闪不及就撞了上去,夏茫当场死亡。
      祝海天当时在副驾驶上睡着了,因为前一天熬夜把第二天的工作赶出来,爬完山之后夏茫很体谅的让他去睡觉自己来开车,祝海天还嘱咐他小心驾驶,可当祝海天在医院里醒过来的时候,只看到了医生和姐姐,而夏茫,却是再也看不见了,明明还说晚上要去市中心新开的火锅店吃饭。
      祝海天脑震荡,小腿骨折,肋骨骨折,在医院住了很久的院,当姐姐不在的时候他会去楼下转转。
      夏茫不应该死的,这是祝海天听到两个护士说的。她们在聊天,说前两天送来的车祸伤员,“开车那个送来的时候就不行了,副驾驶那个骨折不少,但肯定没事了。”
      “刘医生说,驾驶室那位是直接把自己撞上去了。”
      祝海天知道,夏茫是因为自己在副驾驶上。
      祝晴来劝他,说“夏茫再也不会希望你这样”,说“你这样他也回不来是没有用的”,说“你这样妈妈怎么办我怎么办”,说“祝海天你这样怎么能算是我弟弟”。祝海天听着,不说话,只是抱抱他的姐姐。
      怎么说呢?
      这些话都是没用的啊。我也知道他回不来了啊,可是我能怎么办呢?他希不希望我这样又有什么关系呢?他死了啊,他不见了啊,世界上没有他了啊,只有我还在啊。我能怎么办呢?我为什么要好起来呢?我希望这样啊,我要像和他在一起一样的继续生活有错么?你怎么知道他不希望啊?夏茫很爱我他怎么会希望有一天我忘记他找了别人呢?
      夏茫是做编辑的,有时候会把稿子拿回家看,祝海天记得有一次夏茫和他讨论文章里总会出现的劝人的话。
      “你说他们怎么知道死了的人是怎么想的?劝人的话都是一个套路的,‘不希望你这样’,真是没新意啊。”吃着饭后水果躺在沙发上的夏茫说着。
      “这东西怎么有新意,人都死了,怎么劝都没用啊。”祝海天看着天气预报不在意的说着。
      “那这种话不就跟‘谎言说了一千遍就是真相’一样了么?说的人相信了,听的人也相信了。于是就这么过去了。慢慢的就忘记了,向前走了,有新的人生了,死的人被埋在过去了,作为不愿意被人提起的伤口了,那死去的人怎么办呢?死去的人的时间不会动了他在爱你时死去,就永远爱你,在悲伤时死去就永远悲伤。死去的人爱着你,但有一天活着的人秉承着‘他希望我好好过有新的人生’这种话和别人在一起了,死去的人怎么办?于是这个人死去了就活该被遗忘被篡改么?”说着说着夏茫激动起来。
      “话不是这么说吧,时间也不会停止,该向前的总要向前啊。可能活着的人也不想忘记,但就是忘吧,就像小时候家里很疼爱你的老人去世了,但最后还是会忘吧。”祝海天像拍小孩一样揉了揉夏茫的头发。
      “那怎么能一样呢。爱情跟亲情说到底还是不一样的事情,但凭什么死去的人就只能做那种’化作春泥更护花’的角色啊。”夏茫还是不服。
      “行了,这种事情哪有结论啊,而且也没遇见过,不都是文章么。”祝海天并不十分在意这种罗曼蒂克类的问题,他更关心今年过年带夏茫回家这种现实性的问题。“我今年带你回家。”
      “真的?”夏茫从沙发上跳起来,双眼像带着光,“出柜决定?”
      “恩。”祝海天喜欢夏茫高兴的样子,就像小孩子得到糖果和玩具,那种单纯的兴奋。
      但谁也想不到,没等到过年,祝海天就出柜了,而且是这种任何人都无法责怪和再次提起是方式。
      二.
      “叮咚”门铃响,祝海天开门一看,是刚打过电话的姐姐,祝晴。
      “你怎么来了。”祝海天边拿拖鞋边问。
      “我越想越闹心,来找你聊聊。”祝晴生气的说。
      “你闹心什么?我这不挺好的么。”
      “好个屁!”祝晴脾气不好,一下子提高了音量,“祝海天,你不找对象不谈恋爱不出去玩,我都管不着,但是你是我弟弟,你现在就跟树缺水一样,从里面开始死了,我不能不管你啊。”祝晴很担忧的样子。
      “姐,我没事,挺好的。”祝海天给祝晴泡了咖啡,很平静的说着。
      “不对劲,我是你姐姐,我知道。虽然你看上去很平常,但我知道不对劲,我就是不知道问题在哪里。”祝晴停了一下,“夏茫?”
      祝海天低下了头不出声。
      “两年了,还没过去么?”祝晴握着她弟弟的手,感到心疼。
      “姐,我没打算让他过去。”祝海天看着他姐姐,不知道要怎么说。
      “什么叫‘没打算让他过去’?祝海天你别吓我。”祝晴紧张起来。
      “姐你紧张什么?我这不是过的好好的么。”祝海天笑了,“我的时间流动着,向前,但夏茫的时间停止了。我还爱他,我要陪着他,我不会再去爱别人。”
      “不是啊弟弟,你得向前看啊。”
      “我没不向前看啊,我工作很认真,平时假期有回家,过年人多啊你知道,我不过是没有再去爱别人怎么就不向前看呢?我没有因为当年的事情怪自己,如果我开车,我会做同样的事情,只是姐,尽管他死了不在了,这不影响我爱他这件事啊。”祝海天说的很坦然。
      祝晴不知道说什么,她发现按照她弟弟的思路这件事是没有转圜的余地的,而且事情似乎是说得通的。祝晴知道祝海天说的不对,但她不知道怎么去反驳,她要说“不是这样的弟弟”,说“不对劲爱他也不是像你这样的”,说“你这哪里是向前看分明就是画地为牢”。但祝海天早就按照他自己的思路给自己织了一个一个安全牢固的网,外人进不去,他也没有出去的打算。
      “我回去了。”
      祝晴抱了抱她不知道怎么安慰的弟弟,她知道他难过,但祝海天摆出一副“我没事啊我好了我很健康很开心会好好活着”的表情,祝晴反而不知道怎么办。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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