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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苏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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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暄心不在焉地帮于兰在浴桶里加水,将精华露滴在于兰背上,将其抹开。精华露是于兰的一个客人送的,那客人经商的,每次到墨城来做生意都要在于兰这里休息好几天,出价很高,还常常送于兰一些新鲜的玩意,于兰非常喜欢精华露,这精华露不仅有润肤保养的功效,还可以治愈小的创伤,不会留下疤痕。
“好了么?”于兰感觉到子暄的动作停止了,扭过头问。
“好了。”子暄回神,小声应道。
于兰站起身,子暄扶于兰出了浴桶,擦净身体,将早早备好的衣物为于兰穿上,为他梳头上妆。
于兰坐在铜镜前,审视自己良久,似乎满意,转回头冷淡道:“你出去吧,这几天仔细准备好饭食茶水,不用进来侍候了。”
“是。”子暄低头应。
于兰服侍那位经商客人的时候,都喜欢亲自做事,子暄便可得闲几日。
子暄避开厅中喧闹调笑的妓子客人,默默走向后院,心中打鼓,走到自己住的木屋门前,喉咙竟有些发紧。子暄深吸口气,推门进去,马上反身拴门。说是说一间木屋,其实就是几块木板、砖头搭成的勉强避避风雨的地方,非常狭隘,里面只有两张破旧低矮的长桌搭成一张床,铺着薄薄的被褥。被褥中躺着子暄从河里救上来的人。
子暄从屋角找来一个蜡烛头点着,用自制的灯罩罩好,这才细细打量起这个人。
子暄在将人驮回来的时候只粗略一看就发现他身上几乎都是伤口,打伤中有小伤,旧伤上有新伤,看来可怖,四肢特别是腕部都有深深的链痕,像是常年带着铁链一样。现在靠近了看,更是心下生寒。
这人似乎在水中泡了很久,很多伤口都开始溃烂,皮肤浮肿,唇色发紫。子暄心下害怕,有些不好的预感。然而想归想,还是从怀中掏出了从于兰那里偷来的小镊子和一点点精华露,为他清理起伤口来。于兰的手很紧,子暄平时又闷闷的,不如其他小厮会说话卖笑,所以身边并无银两和值钱的东西,没钱买药膏镊子什么的,只好从于兰那里顺了一点出来,心中惴惴,也不知道有没有用。
处理完了伤口,已是夜深了,窑子那边的喧闹也渐渐停息,四下里寂静一片。子暄帮昏睡的人掖好被子,吹熄了蜡烛,也不上床,就着坐在床边的姿势,趴在床沿便沉沉睡去。
一连好几天,床上的人都昏迷着,没有一点要醒转过来的迹象,好在这次于兰的贵客逗留的时间较长,子暄也有时间守在旁边,时不时探一探他的呼吸。现下外头蒙人来往,窑里的人都害怕出门,子暄却突然愿意为人跑腿以领得一些小钱。有人奇怪却很快接受了子暄的转变,毕竟嘛,谁不爱钱呢,窑子里做的生意年份短,年一老色一衰就是吃白饭的一个,马上就会被踢出去,到了外头只有靠自己,所以没人不想在自己年轻的时候多赚一点。
子暄靠着跑腿得来的钱购置了低廉的布匹针线和治皮肉伤的药膏。没事的时候就坐在自己床边,看着床上的人,一针一线地缝衣服,或是给他擦身,上膏药,为他梳头。从水中救上来的浮肿已经消退了,纠结蓬乱的头发也被子暄理顺,小心地堆在一边。这个男人身形健硕,肤色苍白,眉骨高深,形容英俊。子暄也没想到脏乱的头发下遮蔽的竟是这样一张好看的脸,不同于于兰的秀丽柔美,是一种挺拔冷峻的美,子暄默默想,这应该是一张勇猛善战的,护国将军的脸。子暄又想到在河边时,这人紧紧钳住自己的手臂,生生像是要折断一样的痛感,在月光下让人看了胆寒的双眼,困兽一般嘶哑的嗓音,向自己求救。
子暄感觉到生活又有了变化,这是不同于从前的,非同寻常的变化,他不知道这种感觉缘何而起,只是在他为这个陌生男人补衣服,做鞋子,为他擦身上药,喂他喝粥的时候他有这种感觉,这种感觉让子暄既兴奋又害怕,他甚至不确定自己想不想要这个男人醒转过来。
于兰的客人快要走了。子暄在往于兰房里送茶水的时候听见了他们的对话。子暄心下隐隐担忧,于兰的客人走后,自己的工作就要繁重很多,也不能靠跑腿来赚小钱购买物什了。那个人的伤口虽都已结巴,想要快点好却还要服用药物,况且不能守在他身边,就不知道他何时醒来,若起来胡乱走动被旁人发现,那就糟糕了。这样想着,急急走到自己的小屋,胡乱拴上门,望向床上仍然昏睡不醒的人。
还是白天,日光从木板的狭缝里透进这个小小的空间,在男人的身上投下一条光。子暄静静看着这个陌生男人冷峻苍白的脸,探过身子,伸出手,轻轻抚上他高高的眉骨。不多久便放下来,也不知为何,子暄从胸中轻轻叹出一口气。转身从屋角拿出未做好的衣服,坐在床沿便开始缝补起来。
白天窑子里很安静,木屋外有风声,和不知多远处传来的鸟叫。子暄的手纤柔白皙,灵巧地做针线活,缝上了袖子,又用布扭了几个扣子,仔细缝好。将衣服从膝上展开,看过一遍,子暄自己穿的是于兰不要的衣服,虽说会一点针线,却还是第一次做衣服,并不知道要领,只是大概剪了样子再缝起来,这件衣服虽说样式简单,形状却是有了。子暄不禁暗自笑了一下自己,转过头。
“啊——”子暄捂住自己的嘴,轻呼一声。
床上的人不知何时已然醒转,坐着身子,直直地看着子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