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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投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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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敬拜别林琛,回到家里,将银子交给秀姐儿道:“这些钱你留着吧,给娘抓些药,再给娘和你和妞妞买些好吃的,我这一去,就是叔祖留下我,一时也无法捎钱家来,你且留着这些钱度日。”
秀姐儿道:“叔父说的有理,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日难,原是家里没钱,既然叔父给了这些钱,你且带着,路上以防万一,家里你不用惦记,我绣的东西也能卖几个钱,家里再难我也不会断了娘的药。”
两人你推我让,最后还是秀姐儿把银子分成了两份,林敬带走二两,家里留下三两。
林如海父女回乡时一行人骑马坐车起早贪黑还走了一日半,林敬去扬州全靠两条腿,直走了十三日,到扬州时已经是十一月二十九,贾家的人前天刚走。他这一路上本舍不得住店,想在外面找个胡同随便歇一歇,可这毕竟是冬天,冻得受不了,只得找了最便宜的大通铺,一路省吃简用,到扬州时身上还剩下一两三钱银子。
到了扬州,看看自己身上已经又脏又旧的衣服,林敬狠狠心,买了一件全新的粗布棉袍,找了一家客栈换好,洗漱一番,这才打听了盐政衙门所在,找上门来,却被告知林大人已经下衙回家了。
林家就住在盐政衙门后的官宅里。林敬找到林家,见大门紧闭,想了想就去敲角门。谁知他手刚举起,门就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个三十七八岁,中等身材的男人,一身青色缎子大毛长袍,一脸精明相,正是大管事秦来。秦来牵着马,正要出门办事,冷不丁看到一个年轻后生一手半举直盯着自己,也是一愣。
林敬已经放下手来,抱拳道:“这位大哥请了。”
秦来身为林家大管事,被林如海倚为心腹,知道林家在盐政这个职位上备受各方瞩目,素来小心谨慎,绝不轻易让人捉到错处,见对方生的白净,衣服虽然便宜却干净,举止也很得体,不敢怠慢,也抱拳回礼道:“这位小哥,不知来林府何事?”
林敬陪笑道:“这位大哥,我是林大人的族孙,单名一个敬字,前来拜见叔祖,我这里有淮大叔祖的书信,请大哥行个方便。”
林家的族人里,别人秦来可能不知道,族长和林淮他却是知道的,晓得这位林淮和自家老爷关系不错,闻言笑道:“原来是小敬大爷,失敬。”便接过林淮的书信,递给身后小厮,命他进去禀告老爷,又对林敬道:“小敬大爷莫怪,我有差事在身,不能相陪。”又把林敬让到门房等候。
林敬本来甚是忐忑,生怕秦来轰他,没想到秦来如此客气,连称不敢,请秦来自便,心里越发信了秀姐儿所言。
过了片刻,那小厮回转,脸上带笑道:“小敬大爷请随我来。”
林敬忙跟在小厮身后,只感觉这里比之林淮家还要轩敞,不敢乱瞧,只盯着前面带路的小厮。不消片刻,来到外书房,书房外服侍林如海的小厮如墨迎上来,笑道:“这位是小敬大爷吧?老爷正等着呢。”领着林敬进了外书房。
林敬是第一次见到林如海,见林如海身材消瘦,两鬓已经有些斑白,但丰神儒雅,容颜清俊,端的是个美男子,不敢多看,忙大礼拜了下去。
林如海命如墨扶起他来,让他坐了,温言道:“这一路上可辛苦?”
林敬恭恭敬敬地道:“回叔祖的话,临出来时淮叔祖家的琛二叔给了盘缠,一路上并不辛苦。”
林如海又问了他一些学问上的事,见他虽然说不上对答如流,也还中规中矩,心里微微点头。因天暗了,如墨和石砚掌上灯来,林如海便道:“酒菜可备下了。”
石砚道:“都备好了。”
林如海便命石砚领林敬到旁边房里用饭。林敬坐下,看到桌上两荤两素四个菜不由一愣,这是他平日在家里想都不敢想的,忙道:“太破费些,我一个人那里吃得了这些。”
石砚道:“小敬大爷不必客气。因为家里还在太太孝期,减慢了些。”说着给林敬斟上酒。
林敬忙道:“还在叔祖母热孝期内,我怎好饮酒,亵渎了叔祖母,请小哥给我盛碗白饭吧。”
石砚答应了,盛了白饭来,林敬自到了扬州,只早上吃了四个馒头,一路打听盐政衙门,到现在还没吃东西,林家的食具又都精致小巧,三四碗也没有平日家里一碗量大,是以林敬直吃了十碗,才不好意思地放下筷子道:“让小哥见笑了,我们平日里在庄上行走,饭量大些。”
石砚笑道:“小敬大爷太客气些。可还要用些?”
林敬忙道:“尽够了,不麻烦小哥了。”
石砚奉上茶来,笑道:“我向小敬大爷告个假,下去用些饭再来服侍。”
林敬忙道:“小哥请便。”
石砚施礼退下,却没去用饭,反而来到外书房,将林敬适才的一言一行都细细禀明林如海,林如海听完,命石砚去吃饭,吃过饭再带林敬过来,同时派已经吃完饭的如墨到林敬用饭的房外看看他在干什么。过了片刻,如墨回转,说林敬一直端坐在那里喝茶,既不走动也不乱看。林如海心里已经有了主意,等石砚再带林敬回来便道:“你的来意淮兄弟已在信里告知与我,只是我这里人手各司其职,一时没有好的位置可以安置你。”
林敬因林家上上下下都如此和气,心中希望大增,此时听了这话,无异于冷水浇头,一时面色都有些发白起来,强自陪笑道:“侄孙来投靠叔祖,本不敢指望什么,只是侄孙也不小了,如今一事无成,上不能孝顺老母,下不能照顾妻儿,因此想着能跟在叔祖身边学点本事。还求叔祖垂怜,不拘什么,好过在家里碌碌无为。”
林如海道:“既如此,我这里倒是有个书办前两天刚刚告病,年下公文来往繁多,正是用人之际,不过清苦些。”
林敬不成想林如海如此轻易松口,喜出望外,忙道:“侄孙身子底子好,辛苦些不算什么,多谢叔祖提携。”跪倒叩头。
林如海道:“你既在衙门里办差,在衙门里我们只论上司下属,不论亲戚,你若有错,我与别人一样惩戒,你可明白?”
林敬道:“侄孙省得。”
于是林如海命人待他到客院歇息,第二日领他到衙门里去,将他交给一个年老书办,道:“这是新来的,有什么他能做的只管交给他。”又对林敬道:“这位是张书办,于公文上是惯熟的,遇有不懂要多请教。”林敬口称大人,躬身应是。林如海便处理公务去了。
张书办问得林敬名字,心里已经明了,他是官场老吏了,自然知道当官的都有一些亲朋故旧来依附,而这些人因为利益相关一般都会成为官员的心腹,只扬州官场都知道林家数代人丁单薄,这个也只能是远亲了。但远亲也是亲啊。因此,对林敬还很客气,没有如对一般新进人员般搓磨,只找了一些不重要的公文让他抄录,教他如何归档。
因已近年关,正是往来公文最繁多之时,七八个书办毫不得闲,一直忙到下衙。
吃过晚饭,林如海将林敬叫来,询问他一天可还习惯。现在正是最冷的时候,七八个书办在一间大屋子里抄写,只屋中间烧着一个大火盆,不一会儿手就冻僵了。但这也比家里好得多,因此林敬毫不觉苦,反而深以为乐,细细和林如海禀报自己这一天抄公文的心得。
林如海见他不仅吃得辛苦,还肯实干,不是那等只知夸夸其谈的眼高手低之辈,心中甚是满意,便指点他一些官场上的规矩。
一般来说,新来的人都要请老前辈吃顿饭,但林敬囊中羞涩,只得拉了目前林家和他最熟的石砚打听扬州一桌酒席的价钱。
石砚道:“这个可说不好,多少的都有,不知小敬大爷想请多少的。”
林敬想都说扬州物价贵,太少估计办不来,估摸一下自己身上的一两三钱银子,虽说现在吃住都在林家,自己身边也不好一个钱没有,因此道:“你看一两银子可好,要有鱼有肉,还要有酒的,可办的下来?”
石砚笑道:“虽然不丰盛,但还办得下来。”
林敬忙取出银子并十个大钱给他,陪笑道:“那麻烦小哥明日帮我订桌酒席,让中午送到衙门里,这几个钱小哥拿去喝杯茶。”
石砚也不推辞,笑着接了,道:“谢爷的赏。您放心,包管给您办的妥妥贴贴。”
反倒是林敬不好意思,满口拜托。
石砚辞了他,拿着钱就去了林如海那里,将事情说了。林如海微微一笑道:“他既说请一两的,你就按他说的办,只是不得克扣。”
石砚笑道:“小的哪有这个胆子,何况小敬大爷还给了赏钱,小的只是怕这一两的酒席与老爷面上不好看。”
林如海道:“他是他,我是我,量力而为才是处世之道。”
第二日中午,酒楼果然送了一桌酒席来,四荤八素,果然有鱼有肉,还有一斤酒,就摆在了大房间内,林敬请众人入席。这桌酒席实在算不上好,但众人看他一身衣服虽新,却是最便宜的,便知他家境不好,能置办这样一桌酒席已是不易,又见他识趣,便热热闹闹地坐了席。
林敬给众人都满了酒,告罪道:“小弟家中长辈刚刚故去,不能饮酒,便以茶水陪各位,还请见谅。”
众人都知林如海夫人去世未满三个月,还在热孝期,小辈不能饮酒,见他如此说,越发证实了他是林如海的族人,因此都道:“很是应该。”
张书办资格最老,是这些书办的头,道:“林老弟一番好意,我们却之不恭,但下午还要干活,这酒大家也都少喝些,暖暖身子就好。”又对林敬道:“老弟太客气些,今日让老弟破费了,改日老哥回请。”
林敬连称不敢,道:“小弟新来乍到,有不对之处,还请各位老哥多多指教。”
众人都称太谦虚了,热热闹闹地吃了一顿饭,正式接纳了林敬。